我趴在西露德的后背上,双臂紧紧抱住她的肩头,大气不敢出。
西露德背着我,借助夜色,快步地奔向病房。她的鞋底被两团散发着白光的云雾托住,不发出半点响声。
穿过走廊,夜影向身后飘去。西露德背着我似乎很吃力,可以感受到她的胸腔一起一伏。但她不敢大口呼吸,也丝毫没有放我下来的意思,生怕脚步声惊动老院长或其他任何人。
惨白月光透过窗子,夹杂着摇曳的月影落在走廊里,远处的森林里时不时传来猫头鹰古怪的叫声。
来到病房的门前,我脚尖轻轻点地,将身体的重量从西露德的身上转移下来。她握住门把手,缓缓用力向前推去,门缝发出清晰的“吱呀”一声。西露德的手立刻停了下来,静静地等了三秒,没有任何动静,除了病房内的患者们夹杂着艰难的呼吸声。紧接着,她迅速地推开门,掀起一阵风。随着飘拂的衣襟重新垂下,世界归于沉寂。
根据西露德的说法,老院长从来不会亲自进入病房视察,总是将照顾病患的工作交给其他修女,也正因此,无论在病房中做什么,都没有被发现的风险。
我放心大胆地走进门,一股血的腥味与污物的臭味让我忍不住捏住了鼻子。西露德似乎对这股气息习以为常,将我径直带到了我最来到隐修院时所睡的那张床前。
几天来,病床大概换了几届主人,而现在躺在床上的,正是丽贝卡。
很难想象,曾经整日于花园中面带笑容的年轻修女,如今却面色苍白,形销骨立,卧病在床,无力地喘息着。
一瞬间,本已淡去的回忆入侵了我的脑海,病床上眼前赫然显现的,不是丽贝卡,而是我曾经的未婚妻。我曾经生活的世界,正被类似的瘟疫所荼毒,传闻中只要消灭怪物便可以终止瘟疫,而我的未婚妻,正是躺在病床上,要我答应活着回去。
我右手扶额,从牙缝间浅浅地吸了一口气。
丽贝卡并没有入睡,因为她那美丽的双眸中闪烁着微光。她看向我,目光中带着一丝责怪,嘴唇微微翕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丽贝卡姐姐,坚持住,我来救你了。
其实我也清楚,这次的计划纯属孤注一掷。海妖的力量有着极强的破坏性,无论是操控水流直击目标,还是通过操控生物体内的水分将其身体引爆,都是异常强大的攻击手段,但利用这份操控水流的能力治病,我的心中也没底。
稍微控制不好力道,反而可能伤到她……
千万要谨慎,如果不行,就立刻停下……
我在心中反复默念着。
回头看了一眼西露德,她双眉微皱,神色凝重,信任中带着一丝乞求。我朝她点了点头,走向了床前。
按照约好的方式,西露德的双手抓住我的两肩。随着她口中轻声念起的祈祷文,温馨的浅黄色微光从她的手心中散发而出,继而流向我的全身。一种暖暖的感觉渗入了我的身体。这大概就是拥有治疗伤病效果的光明神术。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将这股暖流注入到丽贝卡的体内。
我的左手搭在丽贝卡的右手腕上,右手轻抚她的左腕,可以感受到轻微却节奏分明的脉搏。她的双手冰凉,右臂被患者抓出的伤痕微微泛着紫色。
然而光明神术的魔力并没有像渗入我体内那样渗入丽贝卡的身体中,她的血液中仿佛有一股相反的力量在排斥着光明魔力。
我回想着操控水流的方法,轻轻操控着丽贝卡动脉中的血流向加速运动。
稍稍用一点力气……
突然,丽贝卡反射般缩回了双手,随后又缓缓将手伸向我的面前。
大概是弄疼她了吧。
我重新接过丽贝卡的手腕,准备再一次开始了尝试。指尖清晰地感受到,她的脉搏明显变快了许多。紧张的不仅仅是我自己,还有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依旧信任着我的丽贝卡。
此刻,她的性命完全掌握在了我的手上,只要我稍不留神,就会要了她的命。
绝对不能辜负这份信任,一定要轻,再轻一点……
隐隐感觉到,一层细密的汗珠覆盖了我的额头。
不行,不能走神!集中精力……
我调整着呼吸,使对血流的操控于西露德的治愈奇迹趋于相同的频率。
伴随着血流的加速,那股排斥着光明魔力的力量被渐渐打乱。一丝浅黄色的微光流入了丽贝卡的体内。
没错,就是这个感觉!
治愈魔力的注入速度十分缓慢,仿佛一根很细很细的丝被缓缓抽出我的指尖,就连最为纤细的蚕丝也无法与之相比。
细心地操控水流的难度远比用水流进行破坏要高,尤其是维持在一个非常微弱的强度,长时间保持不变。这对我来说可谓是一项前所未有的挑战。
墙角的落地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我并没有注意到它是否敲响,但可以确信时间已经过了很久。
肚子中响起了咕咕的声音,跪坐在地的下肢早已麻木没有知觉,西露德搭在我肩头的双手也微微有些颤抖。
片刻间,西露德的治愈魔力也稍稍有些减弱,但立刻又恢复了稳定。
这场马拉松已经进行了三分之二,西露德能坚持住,我更要坚持住,我可是堂堂男子汉!
口中的牙齿咬得咯咯响。
加油,马上就要成功了……
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一缕红色的光辉出现在窗外,照在病床上,丽贝卡的脸颊已经恢复了红润。
随着治疗的进行,她体内的那股排斥力也渐渐减弱,降低到了难以觉察的程度。最后,如拨云见日般,光明魔力在我们三人体内的流动变得通透,丽贝卡的脉搏重新富有了生命力。
治好了,她被治愈了,那份怪异的恶疾,被成功排除到了丽贝卡的体外。
成功了,我成功了……
“我们……成功了!”
西露德和我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缓缓放开早已僵硬的双手,艰难地撑着床沿,却只觉得全身发软,双臂里灌了铅,脑袋不自觉地向下坠。
简直比翻山越岭还要累!
突然,西露德从身后抓住了我,向前扑到在了丽贝卡的身上。她们两人满怀欣喜地拥抱着,同时也没有落下我。
“唔,要变成夹心汉堡了……”
最后一刻,我感受到的是西露德和丽贝卡两人柔软的胸膛压在了我的脸上。
紧接着,眼前一黑,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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