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少女的第一次远行,是从神社的鸟居底下开始的。
“——辈,前辈!哈,哈……前辈,游马爷爷终于批准我和你一起走了!我以宝生院流枪术的传人身份保证,一路上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呐呐告诉我告诉我,我们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呀?”
“前辈,你不觉得那些外国人很讨厌吗,为什么不让我多说两句呢?”
“前辈,我想买这个……不要笑!宝生院神社的巫女凭什么不能吃水果糖?”
“前辈……咦,前辈呢?前辈!前辈!冬木前——呀啊啊啊啊!”
杂乱的马蹄声突然响起,闷雷一般从左耳碾向右耳,气势之大令四周人群的惊叫声都成了陪衬。
“——巡捕房追缉逃犯!要命的都躲好了!”
回忆的留声机,在罪魁祸首们的通牒声中停止了转动。
“呃……”
仿佛欣赏完了一场没有图像的人生走马灯,少女撑开了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冬默镇被屋檐分割的狭长天空。
“这是……在哪里?呜……好疼……”
除了后背传来的地面的冰凉,脑后也莫名的钝痛着,而且明明还没到晚上,灰白色的天空中却到处飘飞着烦人的星星。她眨了好几次眼睛,终于从左右两侧屋檐的距离猜测出,这里应该是大道旁的一条窄巷。
——哦,原来找到这里来了吗。
和冬木前辈失散之后,自己便按前辈先前的指示开始了行动,这一点绝对没错;但在那之后,记忆就像隔了一层雾岚般暧昧不明,只记得好像和谁大战了一场——至少,沾满尘土的巫女服和酸痛的四肢关节是这么回答的。
她费力地侧过头,瞥见了丢在身边的木制薙刀。太好了,宝生院神社的巫女,有好好地战斗到最后呢……虽然这薙刀是木头做的,光秃秃的刀身也有些寂寞就是了。
——等等,光秃秃的?是不是……缺了什么……
脑后好像更疼了,但雾气似乎消散了一些。自己似乎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然后又追着什么人来到了这里——
“哟,醒了嘛。再不醒过来的话,我可就要抱你去最近的医馆了哦。”
开着善意的玩笑,陌生少年的身影出现在天空的一角。少年穿着普通的学徒服装,应该是听到打斗声赶来的隔壁商铺的伙计吧。“还能站起来吗?虽说冬默镇的冬天没有雪,躺着不动的话也会冻成‘雪女’的哦。”这么说着,他的手却已经比他的笑脸先到了。
“嗯,谢谢……嘿哟。”
被那只沾着友善尘土的手搀起来的时候,她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真是的,不就是仰望天空太久了嘛,在这里流眼泪会被人看笑话的……
“呵呵,没关系的,不就是打架打输了嘛。输给冬默镇第一打架王,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少年爽朗的笑声毫无嘲讽的意味。他的个头与她相仿,肤色也显得白净,右眼角有颗淡淡的泪痣,不羁的笑容里杀出来一枚洁白的虎牙。嗯,要是打扮得干净点,还是有些耐看的呢……
不过他的身上,为什么也沾着和自己身上相同的尘土呢?
“这位小哥,你……认识那个‘打架王’吗?”
不知道为什么,问出了这个问题,毕竟这是宝生院流枪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落败。而那位爽朗的学徒少年似乎猜到了自己的提问,于是给了她肯定的回答:
“认识啊,当然认识了。那么出名的人,怎么能不认识呢?
“号称‘冬默镇第一打架王’的人,就是我啊。”
诶?
诶诶?
这种突如其来的不协调感是怎么回事?四肢也好像因为知道了什么而有力量涌上来了?
少年歪着头打量着少女,“唔,该说是我下手太重了吗……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打一场架了。要是把你摔成了笨蛋,我大概要负上点责任的吧。”
“等一等……”
“不,不对,应该说追到这里和我打架的你已经是个笨蛋了吧?在这么狭窄的小巷里挥舞薙刀这种长兵器,猴子都知道会被卡住的嘛。没常识也要有个限度啊。”
“给我等一下……”
“哎呀哎呀,其实说来说去都是你的错啦!我还没问你呐,你的薙刀上怎么会挂着我姐姐做的穗子?快说,你跟‘那个人’到底是——呜哇!”
少年上身后仰,避开从下至上挑向自己下颌的薙刀刀刃,顺势往后小跳了一步,“哟,笨蛋好像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呢,失策失策。”
“你给我闭嘴!”
少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少年身边跳开,有模有样地架起了流派的起手式,使劲摇晃着还有些晕乎的脑袋,“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是你在大街上偷走的我的刀穗,然后又把我引到了这里!
“我不管你是谁,但是你惹到了宝生院神社的巫女大人,就别想从这条小巷站着出去!看刀——嗳?”
“你在看哪儿呐,巫、女、酱?”
少年的身影从刀下消失,倏然抢到了少女身前极近处,“我说啊,你真的有好好想起来所有的事情吗。
“为什么,会老是输在同一招上面呢?”
“糟了!”
少女只觉胸口衣领一紧,双脚便不由自主地离开了地面:
一刀·束风!
这是北辰一刀流中的空手剑技之一,冬木前辈有教过的,要破解的话只要拉开距离就可以了——少女用身体牢牢地记住了这一令她蒙羞三次以上的招式,以及施展它的对手。
不过,来自对手的羞辱这才刚刚开始:
“无聊。真是无聊死了。”
跨坐在少女身上,少年一副失望透顶的神情,“哭什么啊,再做一次漂亮的反击给我看看啊,巫女小姐、巫女殿下!
“真是的,为什么只有这个时候才像个女孩子啊!”
“呜……”
你以为我不想反抗吗你这个小偷……不对,强盗、变态、大色狼!少女内心中的咆哮足以让天河倒流,但方才这一下投技吃得太重,震散了她好不容易凝聚起的力气,只能像普通女孩子那样挥舞着软绵绵的拳头,不轻不重地捶打着少年的手臂。
“啊,说到女孩子。”
单手制住少女不安分的双腕,少年若有所悟地抬头,随后拆下少女脑后的发带,将她的双腕轻松地用发带捆住:“嗯,没了发带,你更像个女孩子了呢。
“小春之外的女孩子,就让我来好好地‘欺负’一下吧。我开动了——”
解放合十双手的瞬间,少年便舍弃了为人的节操。他的右手顺利地穿过了少女揉皱了的前襟,在锁骨和束胸上方肆意逡巡,口里还不忘调笑少女的“缺憾”:
“切,跟小春一样没货。不对,好像比小春还要差点呢……”
“小春、小春是谁……还有,你快住手,快住手……”
“嚯,这么快就学会吃醋了吗。看来你很有成为**的潜质哪。”
少年的语气变得奇怪起来,呼吸越来越浊重,不堪入耳的词语一个接一个地从嘴里蹦出来。一双魔爪,也已不再满足于这点肌肤的接触,急切地想要索取更多:
“哼,肉还挺白的嘛……再让我染上更多颜色好吗?”
裂帛声中,少女的双肩无助地袒露于少年眼前。少年俯下身,略带粗暴地与少女耳鬓厮磨,瑰丽的樱色从少女耳后向指尖燎原一般蔓延。“把你脱成‘雪女’,会不会更有风味呢?”
冬木前辈,冬木前辈……
这是少女在失去自我前,一遍遍呼喊的唯一的名字。
哗啦哗啦。
锁链振响的声音从不远处一座紧锁的门扉后传来,阻止了少年的进一步动作,也挽救了少女快要逸体而出的灵魂。
“切,算你走运。”
少年满怀不甘地抬起脸,抽回探进裹胸上沿的两根手指后又恋恋不舍地拧了一记少女的脸颊,这才从她身上起来,向巷子出口夺路奔去。少女好容易扶着墙站起来,眼看少年就要经过那扇小门,急忙向墙后的人高喊:“快抓住他!”
可惜门后那人并没有赶上。门扉才向后拉开一扇,少年已如脱兔般从门口掠了过去。
“别想逃!”
少女双手被制无法发力,便用脚尖挑起地上的薙刀,双足若蹈清风在刀柄末端猛地一踢,竟将七尺薙刀当作投枪射了出去,目标直取少年的后心!
这一踢蕴了少女十成怒火,刀刃破空声清晰可闻,怕是要将那少年戳个对穿——只要,能追得上那少年的话。
“诶呀诶呀,这薙刀可不是拿来当投枪使的啊。”
这是告诫呢还是吐槽呢,总之当少女满怀期许地抬起头的时候,少年已经从小巷里消失了身影;而自己的薙刀,居然连门口都没有越过,保持着平平飞出的姿态定在半空之中——再仔细一瞧,那刀居然是被门里伸出的一只手生生抓在了中央:
“真是的,就算旁边就是医馆也不能动真格吧,医生也有治不好的伤病呢。”
那只手挽了个十字刀花,真身才打着哈欠施施然从院子里走出来。来人是个轻袖缓袍的短发青年,鼻梁上夹着玳瑁眼镜,姿态却是慵懒的,好像方才吵闹的不过是自家后院养的两只猫儿:“一开门就看到阿晴(ハルくん)那小子从我面前飞了过去,肯定是又惹了什么——哦,还是个很可爱的麻烦呢。”
冬默镇的人都这么油嘴滑舌的吗!少女按捺下反驳的念头,连忙向那人求助:
“这位先生,能帮我把带子解开吗——不对,先帮我抓住那个家伙!他、他……”
那人却故作夸张地扶额叹气:“唉,难道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吗?那家医馆的伙计和老板一个德行,做生意的本事就算了,拈花惹草倒是谁也不输谁……咦巫女大人这是要上哪去?”
“去追那个混蛋!”
那人倒不愠不火:“哦,那倒不急。其实在下的内人刚好要出门办点事,现在要是出巷口,只怕很快就会碰上的吧……”他话音刚落,巷子外便传来一阵鸡飞狗跳声以及女子的惊叫:
“阿晴?阿晴这么急是要上哪去?快过来帮我整理这边的架子——呀啊啊啊啊啊!”
“Hey!Get that damned boy!”
似乎是引起了连锁反应,杂物倒塌的声音持续得稍微久了一些。一个笸箩歪歪斜斜地从巷子外面向这边滚了过来,在少女面前无力地歪倒下去。
“呃……”
是意外还是天罚呢,恶戏的元凶居然就此伏法。稍微松了一口气的少女,也终于解放了双手的束缚,嗫嚅着整理了一下被扯开的衣领:“……谢谢先生。”她还不忘向对方行了一礼,“我还有重要的事,所以就先——”
男子却道:“哎,不忙。怎么说我都是阿晴那小子的主人,我店里的伙计冒犯了您,我这当店主的也心中有愧。这样吧,巫女大人可否赏脸来寒舍小坐片刻,一来处置我那不成器的伙计,二来为您压惊洗尘,您看可好?”他一改方才慵懒的论调,语气谦恭异常,行的拱手礼更比之前少女向他行的要标准些。
“这个……”
少女想要推辞,但怎么也挪不动步子——坏了,该不会是刚才用力过度的后遗症吧?
“呃,嗯……”
少女支吾着,总算磕磕绊绊地给出了回复,“那个!我要在天黑之前赶到‘黄昏医馆’,所以实在不行……”
“……这样啊。”
“对了,先生知道那家医馆在什么地方吗?我、我可能……有点迷路了……”
“唔……说来也巧,那个医师的事在下稍微了解一些哦。”
男子倚着门框抱臂作沉思状,抬头望天回忆道:“那家伙是大和人,学的却是西医;会讲两门外语,又会我们大和的剑术。
“但是这个奇怪的家伙。却娶了个外国美女茶道家当老婆呐。”
“诶?”
前面还算正常,可是话题什么时候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少女不及细想,却听男子又道:
“金发**什么的,我才没有羡慕他呢。我更喜欢他那个三不五时来帮忙的妹妹,可是小春酱又只对她的哥哥感兴趣……啊啊,那家伙已经成为整条街上男性的公敌了啊。”
“喂喂……”
“不过他的徒弟是个捣蛋鬼,这点真是太好了,我的对手不可能这么无懈可击……啊拉巫女大人的眼神犀利起来了!不过在下可没有觉醒那种嗜好!”
“……想进医馆躺着吗,眼镜。”
冷冷地递出刀锋,少女极力遏制住把木刀送进男子咽喉的冲动,“想保住你鼻梁上那副家伙的话,就赶紧说重点。”
“哎哎,这就到了这就到了……不用拿那么近我也知道这木刀很漂亮嘛,宝生院神社的小祈姑娘。”
辨认出刀柄上的铭文,男子陪着笑脸附和道,一面用二指将下巴上的薙刀刀尖拨到一边,只一送便把薙刀推回少女怀里:“我把重点告诉你,你可要把薙刀拿稳了哦。
“重点就是,在下就是那个医师。”
“哈咿?”
“在下夕星往人,Twilight clinic的主人兼首席医师。”男子身形向门内一让,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黄昏医馆,在此恭迎巫女大人大驾。”
“诶诶诶诶————い!”
当啷,像是表达对粗线条主人的失望,少女的薙刀和下巴不约而同地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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