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阶下垂首恭顺低头的年轻人,心里叹口气。
这个祁珩,还算是明白的。
“那便剥去齐王摄政之权,禁足王府三月,罚俸一年。”
“臣,领旨谢恩!”
皇帝见他毫无怨言跪地谢旨,微微点头。
没有人能在朝中独揽大权,没有人可以威胁他和太子的地位。
纵然这个人是祁珩,纵然他的妻子是他最疼爱的外甥女,他也不容许他恩威重于太子。
更何况,他是王爷,娶的又是皇室的郡主,保不齐有一天想要掌权朝廷,到了那时候,就不是自己能约束的了。
祁珩自然明白皇帝的心思。早在没有封赏下来时他便知道,皇帝是要撤他的权了。
可是他并无过错,又怎么削他呢?只能给自己找些麻烦。
打了瞌睡就有人送枕头,那些人竟然敢来齐国公府闹事,正好给了他一个明晃晃犯错的由头。
何乐而不为?
祁珩心里一叹。
为了凤璟妧不左右为难,他只好自己踩自己一脚了。
祁珩的事解决的差不多了,现在就要来安抚民心了。
“传朕口谕,城西军忠肝义胆、一心为国,虽被奸人蒙蔽攻打朝廷,但朕念其赤诚丹心,不予惩罚。”
“特封城西军为皇城一等守卫军,现凡在编军士,均加俸白银二两。”
这也是多亏了大魏在大周谈来的银子。
若非是有这些银子撑着,只怕还没法好好奖赏城西军。
经过春山之变,城西军本就还剩不足八千人,这样一分配,也并没有多少花销,但却买了军心和民心。
用皇帝的浩荡天恩来堵上百姓的悠悠众口,用陟罚臧否的分明来平息祁珩引来的“民怒”,真可谓是一个筹措有方。
这算盘,打得真响亮。
凤璟妧在听说祁珩被禁足王府的事后就是一叹。
她怎能不明白祁珩的意思,不过就是为了不让自己为难。
“真是委屈他了。”
凤璟妧呢喃出声。
墨竹上前一步道:“王爷自己心里明白着呢,姑娘不必忧心。”
“我没什么好忧虑的,只是他怎么憋的住。”
事实证明,祁珩的确憋不住,总是三番两头地翻墙直接进到葳蕤轩来找凤璟妧说话。
在祁珩“禁足”期间,凤景瑛的剑术突飞猛进,在几次宴会上拔得头筹,于是,凤家小公子的亲事也开始热烈筹办起来。
“一晃眼,阿瑛都十七岁了。”
墨竹和丹橘两个互视一眼,都不敢说话。
这怎么刚传来消息,说是朝堂上众官员联名上奏,请求皇帝将国公爷调回长都与皇后对峙,大姑娘却表现的如此淡然。
青竹见两个小丫头都不敢作声,哼一声走到凤璟妧身边道:“姑娘,小公子也确实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
“是啊,阿瑛长大了,也该娶妻生子了。只是可惜,他毫无建树,不知哪家的姑娘会倒霉地嫁给他。”
青竹:……
就没见过这么说自己兄弟的。
“小公子龙章凤姿,很是受姑娘们追捧的。”
谁知凤璟妧竟是轻轻笑起来,道:“青竹啊,你这话若是被那些个姑娘小姐们听去了,可是要被人记恨的。”
见青竹目露不解,凤璟妧遂解释道:“她们大多矜贵,你却说她们‘追捧’一个男子,这不是把她们贬低了?”
青竹一愣,旋即嗤笑一声,暗道一句矫情。
她可看不上这种故作矜持的人,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做什么,这才是人活着最该做的事。
凤璟妧见她如此不屑,轻轻一笑,也没说什么,转而问起正事来。
“近来有什么消息没?”
青竹张口就想说凤仲甫的事,但见凤璟妧这般模样,问的定然不是这件事。
于是她道:“近来兵部正在大力招兵填补军营损失。”
凤璟妧挑眉问道:“招兵?还招什么兵?!”
她眉眼一沉,冷了一张素面。
“如今长都各处在编士兵的数目刚刚好,难不成还要再组建数万之众拱卫皇城?”
“简直荒唐!”凤璟妧沉眉冷喝道。
青竹抿唇不语。
凤璟妧微微一叹,幽幽开口道:“说什么天子守国门,所以把国都设在临近北境的地方。”
“可是你瞧皇城各军营的在军之数,从里到外,城西城南西南神机,五城兵马禁军细柳,还有金吾卫以及各府衙的官兵,数量之众,比长都城的百姓都要多出一倍!”
她越说越气,一双蛾眉拧住万千愁。
“算了,不说了。自古留下来的体制,给皇家死社稷的骨气撑竿子,咱们咱就该习惯的。”
几处军营的设置,是大魏开朝便制定的制度,但是经过历代变故,皇帝们都开始害怕自己丢了命,于是士兵越来越多,尤其到了先帝时候,简直是一塌糊涂。
凤璟妧坐到躺椅上,把腿放在大白宽大的背上,很是随意。
“现在说说朝中言论吧。”
墨竹和丹橘对视一眼,暗道还是来了。
墨竹负责整理朝廷上的信息,青竹就负责朝堂之外的一切消息,两个人都是凤璟妧的臂膀,各自分工也很明确。
“这几天民间对于王爷当街鞭打百姓的事已经歇了口,开始说太子爷的身世。”
墨竹一顿,有些胆怯,但仍然清脆开口道:“所以这两天朝廷众官员纷纷上奏,请求陛下将国公爷召回长都,与皇后娘娘对峙。”
“哼,一群蠢货。”
凤璟妧极是不屑地冷哼一声,有些疲惫地闭上眼。
“只有傻子才会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只有蠢货才会让陛下将镇关打仗的将军骗回都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眸光凌厉看向院里正在拔节的竹子。
“只有嫌命长的人,才会将正在打仗统军的将军贬的一文不值。”
“姑娘好像并不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父亲不会回来,因为他不能回来,皇上也不会将父亲召回来。”因为,皇帝不敢将他召回来。
只是凤璟妧没把后头的话说出来。
有些话,哪怕是在自己的屋里,也是不能说的。
她往后一躺,舒服地喟叹一声道:“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咱们只需要静静等着北疆传回捷报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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