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与钟
本来担心着会一头撞到什么坚硬的东西上,我紧紧闭上了眼。
不过,都到了这时候,我也不是不幻想发生奇迹。
毕竟,已经见识过会吵架的玩具狼和羊,杀人的考拉,再出现什么神奇之事,也没什么好特别惊讶了吧。
结果,我只是像穿过了一层纱。
就像是人飞快地眨眼时候,也会经历一瞬的黑暗,却几乎没有感觉。
一瞬间的黑暗,然后,是微弱的阳光。
清晨那柔和却充满活力的阳光。
我睁开眼。
可是,等等,刚才不还是晚上吗?哪来的阳光。
夜寒就在我旁边,脸色苍白,有些无力地倚靠着我。
还没来得及环顾四周,看看自己到了什么地方。身后传来一声恐怖的尖叫,夺走了我全部注意力。
就像是夜晚发狂的猫的叫声。
我悚然回过头,神经质地抓紧了夜寒的手。
声音从镜子里传来的。
“打碎镜子。”夜寒耳语般地说。
“啊?”我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几乎是无意识地接口问。
打碎?
镜子里发狂的喊叫声迫近。
来不及多想了。
我手里还攥着刀。
银质的,带有十字架雕饰的宽刃匕首,上面沾满了血,还在一点一点滴下来。
我用尽全身力气,把它掷向镜子。
说实在的,我这么做时,第一感以为,刀会毫无阻碍地穿过镜子,就像我们两人刚才从镜子那边穿过来一样。
但是它没有。
一声尖锐的巨响,镜子炸成了无数碎片。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碎片像火花一样迸溅四射的时候,我似乎在其中看到了无数匕首的刀光,还有一只尖叫着的考拉的残影,在镜子碎片间,像粼粼波光下的水怪一样忽隐忽现。
随着镜子破碎的咔嚓声,考拉的尖叫停止了。
夜寒盯着崩碎的镜子看了几秒,忽地倒了下去。
“夜寒!”我不由自主地大叫起来,跪在她身边。脑子里像火警一样爆发出可怕的嗡鸣。我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却不知做什么好。此刻如果能让她平安无事,我愿意用任何东西交换。
她忽然睁开大眼睛,差点吓了我一跳。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
明明是该我问“怎么了”吧?你刚才都站不住晕倒了,怎么一下子又变得这么有活力的样子?
“呃……我只是看到你晕倒了。我害怕……害怕你会……”我搜肠刮肚,找不到合适的用词。
如果直接说“害怕你会死掉”,未免直白过头了。
“看来,姐姐说的是对的。”
“啊?她说什么了?”
“姐姐教我:如果想得到谁的关心,只要在他面前装出脆弱的一面,他就会赶过来了。”
“……这么说你晕倒是装的吗?!”
“不全是装的,要说疼,多少还是有一点的。”她非常客观地评述道。
“拜托,那么深的伤,要是我一定会大声喊疼的。夜寒,不要光想着让别人关心,自己先要关心自己啊。”
“没事的,很快就会好的。”她的嘴唇几乎无声地吐出这几个字,偏过头,闭上眼睛,让脸颊贴在草坪上,像是在感受上午还没来得及被太阳蒸干的最后几滴露水的凉意。
看着她娴静的样子,我凄惨地笑了一下。
也许真的会没事吧。
不过,看到她背后渗出的血染红的大片草坪,我实在很难笑得出来。
“我们安全了吗?”
她半闭着眼,轻轻点了下头,贴着草皮的脸颊擦过还挂着露珠的纤细草叶,像一只可爱的小猫磨蹭着毛线球。
“把镜子打碎,它们就不能穿过镜子追我们了?”
再次可爱地点头。
“哦。”我似懂非懂地应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既然安全了,至少先叫救护车来吧。
但是,没有信号。
我关掉手机再重启,还是不行。
镜子这边没有手机网络吗?
我收起手机来,直起腰杆,跪坐在夜寒身边,环视四周。
我们仍然在她们庄园的园林里,不太远处就是他们家钟楼教堂似的宏伟洋馆。
然而,时间却突然变成了清晨,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
真神奇。
“觉得奇怪吗?”夜寒从草坪上坐起身问。
“奇怪的事发生的太多了,已经不知道该从哪说起了。”我按住她的肩膀,试图让她躺回草地上。“喂,你最好还是赶紧躺下休息,这里可找不到医生。”
“没关系。”她淡然地说。
“那扇镜子是怎么回事?”我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夜寒难为情地垂下了头。“是我的……就算是超能力吧。”
“超能力?”我重复着这个词。
“嗯……”
反正,想想自己刚被一只精擅飞刀的考拉公仔追得落荒而逃,又亲耳听过了一只备考汉语四级的披着狼皮的羊口音诡异的普通话,如果还抗拒着不肯相信这个世界存在着什么“超能力”一类的神奇之事,未免也太迂腐了吧。
“那些玩具也是你的能力的结果吗?”
“不。”她垂下眼帘。“我怕它们。”
果然。
“它们是被幽灵附身的玩具。”
“幽灵?”
“可不要小看它们哦。”
不,我没有一丝一毫小看它们的意思。
“它们可不是一般的幽灵哦。”她竖起一根手指,露出了凄美的笑容。
“……”
“是历代最恶名昭彰的罪魁和暴君的幽灵哦。开膛手杰克啦、希特勒啦、斯大林啦……”
你什么时候开始用这么活泼的语气词讲话了……
不过,原来这些名字是这么来的啊。
幽灵。
可是……等等,我似乎发现一个严重的bug。
“既然是历史上的大坏蛋,那达斯·维达为什么会混在里面?”
“因为星球大战的事情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些幽灵里,数他资历最老了。”
“……”
“不过,如果把萨菲罗斯这种从异世界溜过来的家伙也算上,就没法比较年龄了呢。”
……我决定让话题向前进展。
“那么,夜寒,为什么这么多大反派都聚集在这里啊?”
少女露出了迟疑的神色,额角的碎发轻轻垂落下来,半遮半掩她的眼睛。
她偏过头不看我。
我感到,她有什么事不想告诉我,却又不得不说。
她正在斟酌可以把自己的秘密吐露到什么地步吧。
“我想,是因为我在这里吧。”她淡淡地说。
虽然我也这么想过,但是听到她亲口加以确认,还是让人震惊。
“它们是冲着你来的?”我问。“为什么?你只是个女孩子啊?”
虽然历史中也不乏一个女人改变世界线的案例,比如特洛伊的海伦,稚名真由理,八九寺真宵。但我不觉得夜寒是那么招惹是非的角色。
“是冲着我的能力吧。”
“啊,刚才你就没有说,到底是什么能力啊?那面镜子……还有,怎么一下子就变成早上了?”
“我有控制时间在不同地点的流逝速度的能力。”她耐心地解释道,“你知道,时空会随着质量和能量的分布而扭曲,只要有足够大的能量,就可以让时间加快或者放慢。如果能把整个星系那么大的能量集中在一点,甚至可以形成时间空泡,泡内部和外部的时间彻底断裂开。”
她停顿了一下。
“我的意识就可以创造那么大的能量,让时间在不同的地方走的不一样快。”
“哇,听起来很像哆啦A梦的时光机。”我脱口而出。
我知道这么说很幼稚,可我实在没办法。
跳进写字台抽屉进行时光旅行,那可是我无数次梦中最令人鼓舞的场景。
“夜寒,你知道吗?直到我七岁的时候,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鼓起勇气,在现实里尝试像哆啦A梦一样进行时光旅行的可行性。”我动情地叙述起来。
“真的?结果如何?”
“呃……不幸的是,我只用了三秒钟就发现:我老爸那个小写字台的抽屉和七岁的我的身材实在太不成比例了。”
万万想不到今天,梦想成真了。
我才不是那种明明亲身经历了时间旅行,还要一个劲对手表,查日历,绞尽脑汁妄图否认时间发生了变化的笨蛋。
对于神奇之事,我可是万分期待,来者不拒的!
“对啊,哆啦A梦。”夜寒重复了一遍。
“你知道吗?虽然我看上去似乎没什么表情,其实我心里也在笑呢。”她突然说。
“啊?”我没有第一时间理解她的意思。
“让我试一下。”她说着,深吸了一口气。“一、二、三……嘻……”
又露出了万年备用伞一样的笑容……
呃……其实是很美丽的。
只是多少有点不自然。
“啊,就这样就很好了。”我连忙说,“美极了,能这样笑,至少就足以应付一切拍照了。”我鼓励她。
“拍照……真的吗?”她懵懵懂懂地问。“嘻……”
再次的微笑。
哈哈,这次轮到我心里在笑了。
可是,不太敢真笑出声来,万一她以为我在嘲笑她怎么办?
唉,小公主太可爱了。
“其实,我和哆啦A梦还是不一样的。”她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哆啦A梦是跳进写字台抽屉,而我们是穿过镜子。”
“呃……是啊,哆啦A梦起码还要依靠时光机,那夜寒是怎么做到的呢?”
她摇摇头,似乎有点难为情。“我不知道,我只要想那样就可以了。但是我对这能力的应用还很不熟练,必须要非常专注才能做好。”
“按你刚才的意思,我们现在是在时间空泡里吗?”
“嗯,那面镜子就是时间断裂的征兆。”她说,“时间一有断层,就会产生那样的镜面。穿过镜面,就可以进行时间旅行。”
“那为什么那把刀没有穿过镜子,而是把它打碎了呢?”
“因为时间旅行只能向前,不能向后。你可能听说过,根本的原因是物体的速度不能超过光速。如果硬要进行时间回溯,镜子就会崩坏,把一部分时空彻底封闭起来。”她停下来歇口气。“相对于平常的世界,现在这里是明天清晨六点,而镜子那边是昨天晚上九点,刀不能从镜子这边穿到那边,于是把镜子打碎了。”
“封闭起来?你是说,现在这个世界是有边界的吗?可是我们看到的还是整个世界啊,还有天空,还有太阳……”
“我们看到的是明天清晨六点这个时间点的太阳、天空和庄园在我们这个封闭世界的投影。其实,现在我们呆的世界不超过十平方米大。你往那边伸出手,估计就能碰到它的边界了。”
我按她说的做了。
果然,我的手指戳在了一堵看不见的,硬邦邦的墙上面,还挺痛的。
外面的世界就在那里,但就是到达不了。也就是说……我们在一个看不见的笼子里啊。
简直就像柏拉图的洞穴寓言一样。
“这可麻烦了……”我喃喃自语。“那我们怎么回去啊?”
“没关系,现在我们的时间是领先于正常世界的。我只要控制这里的时间以非常慢的速度流逝。正常世界那边的时间就会追赶上来。”夜寒一本正经地叙述着。“等到正常世界的明天清晨六点钟,双方的时间基本重合,我再调整这里的时间以正常速度流逝就好了。时间重合得不太准的话,我们再穿过一次镜子,就能回去;如果我们幸运,时间完全重合,那就连镜子都不需要啦。”
“幸运的几率是多少?”我急切地问。
“大约是6.6乘以10的负34次方[1]吧。”
“……”
看来再穿过一次镜子是免不了的了。
“所以,我们就像是先超车,再等着他们追上吗?”我很有见地地概括道,“可是我们回去以后,怎么对付那些幽灵?”
“它们在白天不能活动的。”夜寒躺回草地上。“其实,它们只在四个鬼节前后一两周,也就是在那些鬼气比较重的夜晚,才能在人间活动。清明节、农历三月三、盂兰盆节、农历十月初一,就这四个鬼节。”她叹了口气。“只要熬过这些时间就好了。”
“糟了!那你的家人,他们岂不是很危险?”我叫出了声。
“不会的,这段时间,他们晚上都不在家住。”
“啊?”
“第一次发生异变的时候,我和他们都完全没有防备,确实很危险。还好,那天,幽灵的注意力全在我身上,没来得及去找我家人的麻烦。后来,我就告诉家里人,在鬼节前后这几天的晚上,不要呆在庄园——虽然,很难和他们讲清楚确切的原因,但总算还是让他们同意了。”
“那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离开呢?”
“那些幽灵会找到我的,我不能把危险带给家人。”
“可是你怎么能……怎么能就留下自己一个人在庄园里,面对那些幽灵玩具……”
“它们需要我的能力,不会杀了我的。”她的口气像在安慰我。
“但是……”
我一时语塞。
“它们只是折磨我而已。”
“那不是更糟糕吗!”我喊了出来。“一定要叫人来解决这件事才行!”
“没有用的。”小公主的语气平淡得出奇。
“夜寒,不要这么不在意自己!”
“别这样了。”她语调压抑。“有些问题不是你想,就能解决的。”
“我不明白……”
“如何叫人来解决幽灵的作祟?你也看到了,我们伤不到它们,就算我曾经在白天把那些玩具统统毁坏。但到了晚上,幽灵只要重新找一个玩具寄生,一样会来找到我。相信我。”她露出几乎是哀求的神色。“只要忍耐,等待,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
她楚楚可怜的眼睛让我无法反驳。
但我还是暗暗下定决心:从这里出去以后,不管是自己动手,还是叫人帮忙,一定要解决她的烦恼。
因为……
“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为什么夜寒一定要叫我来啊?”我用了个疑问句,但语气压根不是在发问。
“夜寒是在向我求助,对吧。”我继续说,“夜寒不是希望我能够帮助她解决困扰吗?所以,虽然我很弱小,也一定会想办法的。”
对我坚定的表态,她只是表情黯淡地转过头去。
“对不起……其实,我并不是想这样。”过了好一会,她暗哑地说,“请墨非一定不要为了我而把自己置于危险中。”
“可是……”
“如果这能让你不要再为我担心……对不起……”
“夜寒?如果……”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眼泪从她的眼角渗了出来。
“夜寒,没事的……”我不知所措。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像自寻短见的祈祷者一样不停地重复着,红着眼睛,看起来有点可怕。
“够了!”我喊叫起来,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不要再说了!”
她止住话,虚弱地喘着气,伸手挂在我的肩膀上,光洁的皮肤是那么凉。
“够了,没事的……”我重复道,“现在,不都很好吗?
“明明是我欠你一条命的,你怎么会说对不起呢。”我低声安慰她。“明明应该我万分感谢才是啊。”
她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肩头。
时间慢慢流逝,朝阳却始终赖在天边,不肯上升一步。
天空也维持着刚刚开始明亮起来,却还没有大亮的样子。
按正常世界的时间,恐怕已经是夜里十二点钟往后了。
费了好大劲,小公主算是恢复了平静。我们俩躺在草地上说着闲话,努力想进入梦乡。
“出国旅行好玩吗?”我问她。
“一般,到处都那个样子。”她平淡地回答。
“是啊,小时候,家长也总带着我到全国各地的名胜旅游,长大了就不愿意去了。”我对着天空举起手,看着晨曦的微光透过指缝。“什么风景,也不过是石头和水;什么古迹,也不过是砖头和瓦片。都见识过了,没什么意思啦。”
“嗯……不过,真要挑一个有意思的地方的话,我倒是挺喜欢美国的。”
“喜欢美国的人很多啊。”我做出空泛的评论。“你觉得那儿有什么特殊的优点吗?”
“因为,有一千美元的纸币。”她低声说。
“呃……这个我知道,然后呢?”我躺着扭过头,欣赏着她的侧影。
“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拿一张一千美元的纸币去超市买99美分的口香糖,然后看着收银员找钱找到手酸,却还不得不保持职业性的笑容。他们真的好厉害。”
“……”
对掌控永恒和须臾的能力者来说,这恶作剧也太小气了吧。
“而中国就只有一百元的钞票呢。”她不紧不慢继续说,“即使是去买一块钱的雪糕,找回来99元,也算不上有多么壮观。”
“其实,个人来讲,心情不好的时候,我比较推荐去超市捏货架上的干脆面。”我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见解。
“哦,对呀。”小公主天真烂漫地赞同。她扭过头看着躺在另一边的我,我连忙转回去看天,掩饰自己其实一直在盯着她看。
“我想。”她继续说。“如果有隔空取物的能力,能把包装袋里面的调味料取出来偷偷带走,那就更帅了。”
……买到这包面的人一定会认为自己上辈子做什么坏事被人诅咒了吧。
简直是和给人拿可乐时先使劲摇一摇不相上下的罪行。
“这样还能提醒那些不注意营养,总吃干脆面的孩子,要合理膳食才能保持健康。”夜寒很有见的地补充。
她的口气让我觉得捏干脆面似乎成了一种崇高的事业。
“唔……该睡啦,小公主,晚睡的孩子会变老的。”
“啊……我才不会变老的。”她打了个哈欠,露出嘴里可爱的粉红色。“不过墨非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困了呢。”
“所以啊,不要硬撑啦。”
“嗯。”她的声音像羽绒床垫一样柔软,伸出小手摸索着抓了抓,揪住了我的袖子。“过来。”
“啊?”我被她拉着袖子,笨拙地在草地上挪动身体蹭近她身边。“什么事?”
“嗯,好,就是这样。”把我拽到和她并排躺着的状态后,她满意地说。
“呃……小公主?”
“给我当枕头。”她任性地说着,把头放到我的肩膀上。“好啦,晚安,我睡着啦!”她侧过头说,美滋滋地闭上眼。
“啊?”
我不敢说话,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个劲狂跳。
醒来的时候,仍然是清晨。
这儿的时间走的真慢啊,太阳仍然只在地平线上露了一点头,相对于“昨天晚上”我们睡着的时候,几乎没有变化。
我和夜寒躺在草地上。
不,准确地说,只有我躺在草地上,小公主躺在我的怀里,枕着我的肩膀睡着了。
呃……我是什么时候把手臂收起来搂着她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希望是在她睡着之后……
她轻柔地呼吸着,吹出气挠得我的脖子有点痒。
不知不觉就盯着她看了好久。
“嗯……”终于,她发出梦境似的轻声,微微张开嘴打着哈欠,手肘伸直,在我怀里别扭地乱动。
我连忙摊开手臂,不妨碍她,她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睡醒啦?”我用温柔的声音问。
“嗯……几点了?”她的脸上泛着一丝红晕,边抬手揉眼睛,边迷迷糊糊地问。
“让我看看……”我抬起左手,突然发现,我的手腕上并没有手表。
糟糕,上周上完课,小公主还发短信提醒过我来着。
可是昨天早晨出门时,一想到要和她们全家一起喝下午茶,我这个傻瓜居然兴奋得把她叮嘱过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而且,在那之前,她家的管家,也反复叮嘱我一定要带着他给我的那块表。
唉……
“你忘了带手表吗?”夜寒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尴尬。
“嗯……”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哦……”她直起身,像古人那样姿势端正地跪坐在草地上。
然后,毫不掩饰地,失望地叹了口气。
呃……这是这么严重的事情吗?
我更无地自容了。
她没有说话,而是抬起左手,盯着自己手腕上的表看了很久。
“啊……还好夜寒带了……”我的口气像在开脱自己的罪责。
“不行。我获得控制时间的魔力以后,戴在我手上的表,始终显示的是我所在的时间。”夜寒摇了摇头,打断了我的话。“你看,到了这儿以后,这只表始终指着六点。”
她转过手腕给我看表盘。六点,当然了。
“所以,我一定需要另一个人带着一块表,才能计算出时间旅行起点和终点的时间差,并相应地调整适当的时间流速。”她苦恼地解释道,“而且,必须是机械表。穿过镜面时的电磁干扰会把电子表搞不准的。”
她的口气让我越来越感到大事不妙。
“那我们……还能回去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倒不是不可以,只是,会有另外的问题……”她看上去非常困扰。
“什么问题……”我轻声问。
她好像正在用心思考,没有回答。
或许是回答了,我也不会懂吧。
“算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来吧,如果我的生物钟还准确,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沉吟了一会,她还是向我伸出手来。
我感觉自己好像被保释的罪人,感激地握住了小公主的手。
银白色的漩涡在我们面前开始旋转,慢慢扩展成一面圆形的镜子。
再次穿越镜面。
“咦,太阳似乎升高了一点点?”我边抬头看天边问。
没错,整个世界更亮了一点,看来两边的时间也不像夜寒昨天说的,完全吻合啊。
“嗯,看来估算得不准,时间往前多运行了一会。”夜寒回答。
尽管如此,也还是清晨,无所谓啦。
晨曦的阳光还没来得及夺取整个天空,不过,太阳起码算是升起来了,那些只能在夜晚活动的幽灵玩具应该已经构不成威胁。
哈哈,一切顺利。
真想激动地大喊一声:“我回来啦!”
不过那样也太傻气了,夜寒还在旁边呢,还是注意点形象的好。
她看上去还是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什么嘛,我们不是平安回来了吗?这时候倒板起脸来了,真搞不懂。
难道是我做了什么让她不爽的事?
因为忘记了带着表吗?那也没有多严重吧,现在一切不都好好的?虽然时间跑快了几分钟,不过无伤大雅。看来,表也不是时间旅行必不可少的道具嘛。
难道——本来是很严重的问题,但是我们运气好,才得以平安回来?
那更应该高兴才对,下次注意不就好了。
“喂,笑一笑嘛……”
我拉了拉她的手指尖。
她好像完全没有反应,既不拒绝,也不回应,眉头依然蹙在一起。
有什么烦心事啊。
既然她不注意……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十指交叉地牵手?
一定很浪漫吧……但是她眼下心情不佳,会不会更惹她生气呢?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兴许逗她一下,她还会开心起来呢……
我还是没有这么做。
但那可不是因为我自己的种种顾虑。
夜寒抬头看了看天,突然像吓坏了一样捂住了嘴。她捅了捅我,又指着天空,示意我快看。
“啊咧,什么事……”我不解地顺着她的手指仰望。
那里,蔚蓝的天幕下,几道绿莹莹的虹弯成美丽的弧形,就像天使头顶的光环。
真是绚丽极了。
可是……不对头,为什么只有绿色?赤橙黄青蓝紫都哪里去了?
不,我突然意识到:那不是虹。
那是极光。
我傻乎乎地张着嘴,愣愣地瞪着那一道道环形的光晕,眼睛都酸痛了。
极光?
在北纬四十度的北京上空的……极光?
可是,它们就明明白白的在那里。
在清晨还不很明亮的天幕上,那一道道绿色的光晕再清晰不过,像不安分的亡灵一样微微闪烁,像女妖的腰身一样柔曼地缓缓扭动。
肯定不是幻觉。
可是,怎么可能?
我茫然不知所措,再把视线投向小公主。
她好像完全没注意到我的视线,自顾自地咬着嘴唇,仰望那些极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美丽的脸上有一点担忧,还有一点……悲伤?
这是怎么回事?
[1] 普朗克常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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