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新黑泽，阿尔没有往夏启来时的升降梯方向开，而是绕到了这块大铁疙瘩的另一端。
这面“墙壁”和其余的三面不同，正中间的位置有一个不大不小、类似办事处的“门面”。
说是门面，但却不允许人进去，它正门紧闭，只有一扇扇严丝合缝的办事窗口供人使用。一旁的墙壁上贴着“遵循秩序”的大字标语，连块玻璃都没有，根本看不见里面有没有人。
夏启总觉得这些窗口像是自动取款机。
阿尔并没有进城的打算，把停下车，和夏启一起来到了“取款机”附近。
他按了下窗口上唯一的一个按键，然后没多久，窗口便整个向上打开，漏出了里面的机械装置。
随着机械装置上的绿灯亮起，一个慵懒的女声从里面传了出来：“新黑泽防控中心。”
“你好，我是旧黑泽的居民。”
“有什么事请讲。”
“是这样的。我的一个朋友，唔……我的朋友也被今天的天灾，咳，‘波及’了，她现在应该被警卫队带走了，所以我想把她赎出来。”
“你朋友闯进灾区捡源石被抓了？”对面的接线员换了个角度描述了一遍阿尔说的话。
“呃……是的。”阿尔闻言有些尴尬，就像是自作聪明被揭穿了一样。
“你朋友的姓名、性别、种族。”
“她叫小无，是个女孩，种族是……萨卡兹。”
“小无，女，萨卡兹？”接线员确认了一遍。
“是的。”
“稍等。”接线员说完，机械装置上的绿灯应声熄灭。
夏启全程观摩了这部“老旧电话”的运作过程，只觉得有些新奇。
阿尔很快便察觉到夏启的视线。兴许是觉得事情办得有点丢人，他还干巴巴地冲夏启笑了笑。
那接线员的服务态度虽然挺敷衍，但工作效率还是有保证的，过了约莫两分钟，绿灯便再次亮了起来。
“处罚款五镑，交了就能走。”
“什……什么？”阿尔愣了片刻，“五镑！？”
对面没说话。
夏启虽然不确定“五镑”具备多少购买力，可也能看出这对阿尔来说不是一笔小钱。
“那个，抱歉……”阿尔有些拘谨地问，“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这个价格比平时高了好多。”
“我没问警卫队，”接线员倒也不避讳，直说道，“不过应该因为她是萨卡兹吧？”
阿尔张了张嘴，似乎无言以对。
接线员好像没什么耐心，很快便催促道：“拘留三周还是交罚款，你能帮她做主吗？”
“交罚款交罚款！”听到“拘留三周”后，阿尔急忙应道，“我们交罚款……”
——咔。
机器闻言立刻像自动取款机那样张开了嘴。
“纸币展开放在这里面，”接线员提醒道，“硬币塞进一旁的投币口。”
“好的。”阿尔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瘪瘪的小布袋。
这应该就是他的钱包，里面装着的都是硬币。
其中，单位是“镑”的金币只有两枚，它们的面值都是“1”，而且看起来闪闪发光就像新的一样；单位是“先令”的银币最多，但也只有不到二十枚，面值分为“1”、“2”、“5”三种，数值越小的磨损越明显；单位是“便士”的铜币也有几枚，它们磨损得非常厉害，夏启已经没法看清上面的面值了，只能从硬币的不同规格上推测，它应该和先令一样，也是“1、2、5”三种面值。
阿尔仔细清点了两遍，才数出五镑巨款，然后把剩余的几枚可怜兮兮的硬币又放回了空空如也的布袋中。
从夏启的视角看去，这小伙在投币时露出了教科书般的肉疼表情。
充完钱，接线员那慵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确认是五镑无误。请在原地稍微等一会，我联系警卫队放人。”
“呼……”阿尔闻言总算松了口气。
虽然是被逼氪了一单，但这小伙倒也没什么怨言。
他扭头冲夏启挤了个勉强的笑，说：“幸亏我们来得早，否则小无在里面不知要遭什么罪。”
看得出来，阿尔是真的很担心小无。
夏启犹豫了几秒，问出了一个他一直想不通的问题：“他们……为什么要抓小无？”
如果小无真的犯了什么危害公共安全的罪行，又为什么这么轻易就可以保释？
阿尔闻言，似乎是觉得话题有些沉重，故意戏谑着说道：“平时他们不管我们的，就算真的有人混进去了，他们大多数情况也只会想着尽快把我们赶出来，就好像我们身上有毒一样。”
可惜，他的回答和夏启的问题没完全在一个频道上。
“至于现在为什么又要抓小无，是因为小无先于他们去了天灾现场。”阿尔接着解释道，“他们不会让我们白拿源石的，因此会把人带到在防控部门拘留一段时间。可他们的拘留实在是……总之，很少有人能撑过两周，他们用这种方式就是想让我们高价赎人。”
好在，虽然驴头不对马嘴，但阿尔的回答却也算是为夏启补了课。
明明处罚不算轻，但先前逃命时仍见到有不少人以身犯险，足见“源石”这玩意儿的不菲价值。
“唉，小无以前从没去过天灾现场，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去了，连招呼都没打一声。”说着说着，阿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勉强，“她虽然也是老板收养的，但平时很少跟我们一起行动。偶尔有合适的委托想叫上她，她也会因为不想连累我们被说闲话而拒绝，就连吃饭都会故意躲着我们。”
在他的描述中，小无似乎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倒霉孩子。
于是夏启回忆了一下小无身上最不受待见的特征，顺着阿尔的意思问道：“是因为……她是萨卡兹？”
“嗯。”阿尔点点头，“其实关于萨卡兹的流言，大部分都是谣传。而且实际相处一段时间后就能发现，萨卡兹和我们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
“不过，道理是这个道理啦，但……”阿尔看向夏启，“阿启你可能不知道吧？即便是在我们感染者之中，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对萨卡兹抱有偏见。”
夏启还真不知道。
不过，他对“偏见”一词倒是不陌生。
大多数情况下，这个词的前置语境，都是“抛开事实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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