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上下弥漫着无法言喻的倦怠感。
心情糟透了,彷彿做什麽都提不起劲。
对了,自己最初是为了什麽消沉来着……
(杀人凶手──)从脑袋裡浮现熟悉的声音──
那是谁的声音?
(杀人凶手──)高亢尖锐的嗓音在脑海裡迴盪──
那是谁的声音?
(杀人凶手──)像是指甲刮着保丽龙的频率正刺穿着脑膜──
那是谁的声音?
(杀人凶手──)宛如刀刃割开磁砖的音频正裂解着耳朵──
那是谁的声音?
──够了!我在问妳到底是谁的声音!我对空无一物的舞台大声呐喊──
舞台陷入黑暗,周遭一片漆黑。
伴随着像是铜锣乐器敲击一般的声音响起,照明灯像是要凌迟自己似的打开。
彷彿白昼般的剧场灯光聚焦在我身上,光芒刺的自己睁不开眼,我连忙用手去抵挡──
然后我看到了,佩姬站在那裡。
所以说,我是詹囉?那个永远不会变成天鹅,在泥泞裡难看地打滚、不停挣扎的鸭子……
我需要镜子,我不想变回去,我不想变回那个难看的样子,我不想回到那个不被人所爱的样子──
饶了我吧、求求妳饶了我吧……
我疯狂抓着自己头发──
映入眼帘的是金色的发丝、纤细的手臂。我用手掌**着自己的身体、胸部、还有脸颊。
我还是佩姬──自己仍旧是天鹅的安心感令我松了口气。
又一盏灯光被打开,这次效果灯聚焦的是位男人。
男人有着混浊的眼神,杂乱无章的头发,历经沧桑的嘴角瀰漫着恶鬼一般的气息。
──那是詹!全身被铁鍊与枷锁所束缚的詹──!
表情狰狞的詹与另一位冷漠的佩姬一同高声歌唱──
(杀人凶手、杀人凶手、杀人凶手、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是杀人凶手,所以求求你们不要再唱了!
他们似乎没有要搭理我的样子,继续用堪称完美的同步一边鼓掌一边歌唱:
(杀人凶手、杀人凶手、杀人凶手、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就说了我不是,到底要我强调几次──
「骗人,妳明明就是。」
清澈明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是佩姬。
「一直逃避很有趣吗?妳明明就是!」
充满怨毒的男声在另一隻耳朵旁边迴盪,那是詹。
如果詹与佩姬同时在这的话?那我是谁──?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男一女的两个自己同时开口:
『妳是杀人凶手!』
我从噩梦中惊醒。
整张床单还有棉被被我的汗水浸湿。
银色的月光温柔地曝晒进房裡──好奇怪,明明说是温柔,自己却想形容成曝晒。
自己的脑子一定是烧坏了,才会做那样可怕的噩梦。
水、我需要水──
喉咙在烧、牙齿在疼,给我水、我需要水。
我从床上起身,接着一个踉跄跌落至地板。大大小小的布偶像是雨滴接二连三地打到我身上,那是朵朵为了帮我打气而特地准备的东西。
好疼……
那些娃娃明明没什麽重量,敲在自己身上却是那样的疼。
我与橘色的猫咪娃娃对上了视线,玩偶那乌黑的眼珠映照出自己毫无生气的脸孔。
憔悴、落寞、乾枯……好难看啊。之前我明明还为自己的美丽引以为豪,怎麽现在变成这幅如此难看的模样呢?
我捉起娃娃,想要将他们放回床上,那是朵朵为我准备的东西,自己必须珍惜……
就在我一隻一隻地将布偶拎回床上时,自己赫然发现床上坐了个人。
是『祂』,是赐与自己一个能够变身为天鹅机会的『祂』,被这个世界的居民称为圣神莱尔,我所信奉的『祂』。
只不过,就算『祂』令我的外表变成了天鹅,自己却始终是隻鸭子,灵魂仍然是鸭子,浑身散发着恶臭的鸭子──
可是,今晚是合聚之夜吗?我明明只看到一个月亮……
「现在的妳,什麽都看不见吧。」
神明的声音在房间裡迴盪。
啊……是这样吗?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呢。
我抬起头,赫然发现『祂』正在用哀伤的表情望着自己。
呐、我说祢啊,为什麽要露出那种表情,我没事的,这幅提不劲的样子一下就会过去的,我很快就会恢復正常的。
祢可以相信我,担心什麽的大可不必。
嗯、嗯!
「你连对自己的内心都要说谎吗?」
……说谎?莱尔祢在说什麽啊,真是的──什麽说谎?我才没有说谎!我才没有脆弱到需要说谎!
我很坚强、我比谁都坚强、我不需要祢假惺惺地关心我!六十年、六十年、长达六十年的寂寞我都挺过了,我才没有你想像中那麽脆弱!
啪──
炽热的痛楚跃上脸颊,莱尔狠狠地赏了我一巴掌。
我摀住兀自火辣的侧脸,恶狠狠地望着『祂』──
「不要对不起那些被妳拯救过的人。」
莱尔的表情非常严肃,说实话,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祂』那麽生气的样子,不过,这不重要。
我发出冷笑,不是嘲讽也不是揶揄,是发自内心的冷笑:
「我倒是想知道自己究竟救过了谁?」
「塔科特、塔米雅、伊莎、卢克、阿斯嘉会长,还有妳所有曾经下定决心要保护的他们。」
莱尔试图说服我,但我不会上当。
「那是我拯救的吗?我说不是吧,那其中的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自己都之所以能力挽狂澜,都是因为祢的庇佑,我是祢的使徒,干这些事情不过是工作,那些人是祢拯救的,跟我毫无关係,我只是刚好出现在那裡而已,我什麽都没有救到──!」
莱尔用瀰漫着哀戚的眼眸盯着我:
「佩姬妳一定要这样否定自己吗?」
「我这才不是否定自己,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说的到底哪句有错,在背后默默看着这一切的祢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我朝地板狠狠啐了一口,会有这种动作的不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佩姬,而是野蛮无礼的詹。
『祂』深深吸了口气──
「可以的话,我原本想把这个当作妳完成使命的奖励赠与给妳的,只是现在看来不得不提前动用它。」
使命?奖励?不管了,那些都不重要了──请祢先让我好好静一静!
『祂』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地接着说道:
「他们的灵魂已经不在了,重新步入了轮迴之中,我为妳留下的不过是他们的人格、他们的记忆、他们的断垣残壁,虽然并不完整,可是用来让妳振作应该是够了。」
说完,莱尔的掌心浮现了一颗散发着和煦光芒的小球,像是乒乓球大小的光辉静悄悄地飘到自己的胸前,然后逐渐变大──
最后,盪漾着金色光辉的球体将我整个人都包复进去。
我回到了谢维图拉尔领的老家大宅。
自己身处的本该是富丽堂皇的一楼大厅,然而整间房子此刻却空无一物。
没有桌椅、不见灯饰、酒红色的地毯与楼梯扶手全部消失,整间屋子看起来就是一幅才刚完工的模样。
同时,大厅裡也没有被自己永恆的冰封起来的大家。
塔科特跟塔米雅在大厅裡等我──
眼泪溃堤,我再也无法按捺住哭泣的冲动,像个孩子一样嚎淘大哭起来。
我冲过去抱住了塔米雅,她轻抚着我的背,而塔科特则是温柔地摸着我的头──
「很难受吧?」
挚爱的母亲塔米雅拚了命地不停亲吻我的侧脸,像是要将这些日子欠缺的份量给一口气补上一样。
「我好寂寞、我好寂寞、我好寂寞……」
我将脸埋在塔米雅的胸口不停地撒着娇。
「妳不是答应过妈咪要成为更好的人吗?」
塔米雅柔情地望着我、望着佩姬。
「我不确定自己办不办得到,我很努力地去做了,可是我觉得自己没有那个价值……」
自己的心就像是乱成一团的毛球,连想要好好釐清自己的想法都办不到。
「傻孩子……」
塔科特蹲了下来,用他粗大厚实的双手拍打我的脸颊:
「妳很厉害、妳比谁都要厉害,妳在魔兽格瑞斯克试图杀害我们的时候救了大家──」
「那不算什麽!我只是作了自己该做的事,那是莱尔赋予我的使命,我不得不去完成的事情。」
没错,那并是不是值得抬头挺胸的事情,我只是在履行责任而已。
「莱尔有要妳不惜牺牲生命也要保护我们吗?」
塔科特严肃地盯着我──
没有……『祂』确实没有要我拚上性命去保护爸妈,『祂』交代的是「不要死了」──
我愣在原地。
「听好了!佩姬,作出抉择的是妳,付诸实行的是妳,拯救我跟塔米雅的是妳而不是圣神莱尔,这点妳绝对要记住,我跟塔米雅之所以能再陪伴妳那麽多年,都是妳不惜牺牲自己所换来的结果。在爸爸心裡,妳比谁都厉害,妳比谁都还要伟大,妳一定要对自己保持自信,知道了吗?」
我哭着点了点头。
接着轮到塔米雅抱紧了我:
「佩姬妳还记得妳四岁时为了保护妈咪而向爷爷大声抗议的时候吗?」
「我都记得,我全都记得。」
自己就是在那时候订下了要和塔米雅一同冒险的约定,那一刻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那也是圣神莱尔吩咐妳的吗?」
我怔怔地望着塔米雅──
「那是妳自己决定的事情,对吧?」
塔米雅先是对我嫣然一笑,随后接续说道:
「妈咪说过很多次了,佩姬妳是妈咪的光芒,是驱逐黑暗的光芒,没有妳,妈咪可能早就自杀了。是佩姬妳为妈咪带来了勇气,是佩姬妳为妈咪带来了力量。没有妳,妈咪无法继续承受贵族的黑暗,是妳让妈咪能对世界抱持着希望。」
塔米雅亲吻了我的额头──
「妳是妈咪的光芒,是驱逐黑暗的光芒。」
塔米雅与塔科特的身影随着时间逐渐透明──
诀别的时间要到了,我心裡清楚。
塔米雅和塔科特温柔地牵起我的手,就像童年记忆中的一样。
『我们爱妳。』
身形逐渐消散于光芒的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我也爱你们。」
噙住眼泪,我向塔科特与塔米雅道别,不能总是让爸妈看到自己哭哭啼啼的样子。我心想。
温暖的梦境终究会有结束的一天,可是他们带给自己的力量却会永远留下。
我步出了谢维图拉尔宅邸的大门。
这一次,自己会从梦中彻底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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