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永固城时，兰斯把征召兵们送回军营里安置了起来。
所以城中的最后这一小段路，就只剩下兰斯和几名假扮“马匪”的骑士在护送着。
当他们拿着战利品回到埃莉诺殿下的府邸内时，夕阳只剩下最后一抹余晖。
兰斯几人当着雅格达的面，把一大箱子的真金白银送到埃莉诺的地下金库里头。
公主殿下的小金库深埋在府邸下方，被，正面通道被两扇厚实的铁门紧紧包住，需要好几个人合力才能拉开，而唯一的钥匙也一直被埃莉诺随身携带着。
不过，现在兰斯也能拿着一把就是了。
雅格达一开始看到只有埃莉诺殿下才有资格拿的钥匙出现在这个小子手上的时候，还在埃莉诺那边闹了好一阵子，说什么“王家的钱怎么能随便给外人拿”之类的话。
不过他现在倒是没多大的反应了，毕竟兰斯来多了他就习惯了。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找到门路把自己烧出来的窟窿给补上了，只不过钱的来路不太光彩而已。
兰斯看这位财政总管在一旁一丝不苟地清点银钱的样子，看起来没个十几二十分钟是做不完了。
“贝尔蒂埃，你过来一下。”兰斯把这位自己的新任的副官拉到一边去。
兰斯在第一次假扮“马匪”的时候就看出来，这个叫贝尔蒂埃的年轻人的指挥能力非同一般。
而且，他并未对火枪能把一名训练有素的骑士给轻松杀死这一件事而感到担忧。
同为骑士的他对危及自身地位的新武器没有展现出任何的排斥，反而多次找到自己，探讨火枪在正规战争中的应用，兰斯觉得他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必须要着重培养。
然后兰斯就死皮赖脸地让埃莉诺从曼努埃尔手里把他给抢了过来。
“怎么了？兰斯阁下。”
“从今往后，‘特别军事行动’就由你来指挥，我就不亲自参与了。”
“特别军事行动”是兰斯给当“皇家马匪”从斯特凡公爵那儿抢钱的计划的正式命名。
“兰斯阁下，这......”听到这个消息的贝尔蒂埃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兰斯先行打断了欲言又止的他。
“你觉得这样的行为仍然违反了你的骑士誓言，对吧？即使目标是那些横征暴敛的征税官。”
他们都知道，这些钱表面上虽然都是斯特凡公爵的财产，但可都是从民众和底层贵族手里一层一层收上来的，本质上还是民脂民膏。
为此，贝尔蒂埃还向自己提议过，把一部分缴获的战利品发回给百姓手中，但这个想法最后还是被兰斯给否决了。
“放心吧，这种日子不会持续多久的。”毕竟从公爵那里抢钱只是个临时办法，在能大规模量产蒸汽机后，兰斯需要出口更多只有这里能出产的工业品，利用它们来获取稳定的收入。
为此，兰斯可没有闲工夫天天去当一名“马匪”，他还有许多正事要干呢。
“兰斯阁下，您说的没错，但是，”贝尔蒂埃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您曾经说过，执行‘特别军事行动’的时候，必须自带干粮，不允许袭扰沿途居民。一切缴获需要归公，不允许战士们私藏战利品。”
“我非常赞成您的这种做法。可是，就算我们再怎么重申您颁布的军纪，加重了处罚，士兵们私藏战利品这种行为还是越来越多了。甚至还出现了骚扰村民这种严重的违反军纪行为。”
那件事情，兰斯也有所耳闻。就是在一次野外训练时，一个小队的几名士兵由于分发的干粮在半路上坏掉了，闯进了沿途的一个村庄里，强行把一户农民家里藏着的麦粒煮了一顿粥吃，还吃了一大筐鸡蛋。
外出作战的时候“就地补给”是封建军队的传统艺能了，无论是贵族骑士、雇佣兵还是征召过来的农民兵都会干这种事。
反正在他们眼中，离开了自己生活的那个村子的就是外人，抢一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种事情本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埃莉诺也劝说兰斯不要太过苛责那几位士兵了，他们没有伤人也没有拿走贵重财物，只是在农民家里吃了一顿饭而已，只要让他们赔偿那户农民的损失就行了。
但兰斯最后还是说服了埃莉诺，从重处罚了他们，把他们开除出军队中。
“我担心，这种‘特别军事行动’一旦长期持续下去，会助长士兵们的贪欲，让他们堕落成真正的‘马匪’。”
兰斯被他说的话给震住了。
在封建时代就意识到让军队自己赚钱的行为后患无穷，这得看得多远啊。贝尔蒂埃的看法已经不是超越了一个时代，而是两个。
他果然没看走眼。
“兰斯阁下，这次的钱银清点完毕了，请务必将此清单交到殿下手中。”身后雅格达的声音把兰斯拉回了现实。
“你的担忧是正确的......我会慎重考虑。”
当他们走出地下室的时候，兰斯突然感觉到鼻尖一凉。
“下雨了吗？”他褪下手套伸出一只手，手里传来的是一阵阵冰凉的触感，他把手放到眼前仔细一看。
下雪了。
“贝尔蒂埃，你不用再去担任‘特别军事行动’的前线指挥官了。”跟在兰斯身后的贝尔蒂埃，突然看到前面的上司一下子停住脚步，然后说了一句
“兰斯阁下，您怎么突然——”贝尔蒂埃还没从他这突然的转变中缓过来，怎么一下子又不让自己，朝令夕改可不是个领主的好习惯啊。
“‘特别军事行动’应该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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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斯从地下金库出来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这份账目交到埃莉诺的手上，也包括从公爵的照征税官那里缴获上来的账本。
“我说斯特凡哪来的这么多钱呢，居然给平民开这么高税率！”埃莉诺对着账本说道，今天这一票都快抵得上她领地内一个季度的收入了。
“斯特凡要那么多钱干嘛？而且他还经常直接将粮食、钢铁这种不便运输的东西当成实物税收上来，他这不是纯粹浪费运力吗？”
“怕是公爵大人现在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吧。”
从缴获的账本中埃莉诺发现了不少东西，除了最基础的土地税、商税外，还有一堆多如牛毛般的杂税，而且税率也是一直在往上提。
“不过话说回来，兰斯，你还真是下得去手啊，我觉得你就算落草为寇了也肯定是个让周围领主都头疼不已的山大王。”
“殿下，您还是别拿我开玩笑了。”兰斯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做这种事情他也是迫不得已。
“而且，这估计是最后一次了。”
“为什么？”埃莉诺显然还没从这股丰收的喜悦中跳出来，
“下雪了啊，姐姐！”兰斯指了指窗外飘散的雪花说道。
“还有，我要的人呢？”兰斯对埃莉诺问道，他这里缺的人手实在是太多了。有了钱，之前兰斯被搁置的计划终于能继续进行了。
这座城市虽然不大，人口也不足万人，但也不至于说荒无人烟，而且周边的农村也还有着数万农民。
但兰斯要的不是自耕农和目不识丁的文盲，他需要的是能培训一下就能上岗的技术工人。
之前公主殿下还一直以没钱的借口推脱，那现在总有钱了吧？
“啊哈哈哈——我这不还在争取吗，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埃莉诺又打算萌混过关了。
“那我马上辞职不干，回老家种地去——”
兰斯回过头就想走，但他还没说完，门窗紧闭的房间内突然起了一阵风。
兰斯感到脖子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他抬头一看，只见公主殿下已经把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哼！想逃？”他已经很久没看到埃莉诺这凶狠的小眼神了。
“别啊！我开玩笑的......”
埃莉诺把刀收回鞘中。
“还有，别叫我姐姐，叫我公主殿下！”
“好好好，公主殿下。”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用“小公主”这个词来形容一些蛮横的女孩子了。
“不过你刚才是用刀背对着我的吧？”不过这句话，兰斯没敢说出口来。
“那咱们继续说正事，你想要的人......我会想办法的。还有，你想到用蒸汽机赚钱的方法了吗？之前你可是说它能带来大量财富的。”
“不过现在，你的蒸汽机依然没有扭亏为盈哦。”埃莉诺提醒着兰斯。
这个有现成的经验，兰斯不用多想就给出了两套方案：“殿下，这个倒无须担心。现在我们有两种方案。”
“说。”
“第一个方案是，我们将蒸汽机投入到纺织、酿酒等农产品加工中去，它们成本低、利润高，也不存在什么技术上的难题，蒸汽机可以保证我们的产量是以往的数倍之多，而成本却反而能大幅下降。我们可以依靠大高产量低价格的策略挤占绝大部分的市场。”
“那第二个呢？”
“放弃之前的计划，全力将蒸汽机投入到冶金、挖矿和机械制造去，但是......”说到这事，兰斯迟疑了一会儿。
“但是什么？”
“但是我们缺少相关的技术人才，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确定它能成功。它最终的投入也许是上一个方案的十几倍甚至数十倍。”兰斯这回可不敢打包票了，毕竟他之前只是一个苦逼机械狗，统筹建立起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光靠他一个人可做不到。
“就不能折中一下吗？这也太极端了吧？”埃莉诺还是不想放弃“我全都要”的打算。
兰斯摇了摇头。
他现在可做不到面面俱到，生产力的低下让他只能把有限的资源投入到一个方面去。
“那这两种方案......还有什么区别吗？”
埃莉诺比较倾向于兰斯给的第一个方案，能给她带来稳定的收入，而且按照他的说法，成本也不算很高。
而第二个就属于是豪赌了，有着不小的风险和不确定性。
“主要是时间上的问题，明天春天之前，我就能制造出和蒸汽机配套使用的纺纱机、磨粉机等配套设施，但等棉花和粮食的成熟，还要再等上一年。等到蒸汽机马力全开估计要用上两三年。而第二个，明年就能见效，毕竟——”
“那我要快的那个。”埃莉诺打断了兰斯的话。
“......”
兰斯想说，毕竟经过历史的证明，重工业几乎是无数弱国弯道超车必胜法宝。
离开埃莉诺的书房时，兰斯才松了口气，这小姑娘，还真是一刻都等不了啊。
而且还有一些方面他没说，想快速实现工业化，必须打破原有的经济模式，把被土地束缚着的农民全部赶到工厂里去。
但这也必定让原先依靠土地生存的教士和贵族们，他的这一打算甚至会危及到封建社会的统治基础，他已经做好了面对各路人马铺天盖地的抗议的场面了。
改革，必定是会触及到一部分人的利益的，至于公主殿下愿不愿意加入这场改革，他们又会遇到多大的阻力，他说不出来。
他站在走廊瞄了一眼窗外，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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