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边农村的夜晚总是夜深人静的样子，除了离村口大路近一些的屋子时不时能听到大车飞驰经过的呼啸声以外，剩下的不过是一些犬吠声和鸡鸣声罢了。
欧阳屋里也是除了壁挂风扇的呜呜声，便再没别的动静了，只剩床边因为风扇的吹动而忽闪忽闪的蚊香显示着这并不是一个静止画面。
“......录文，睡了吗？”
“......明天要早起的。”
“我知道啦，只是......”
“还是睡不着么。”
“嗯......”
“我好像记得高中的时候你和我说过。”
“我？我说过什么？”
“说你很难在比较陌生的环境里睡着这件事。”
“哦，这么说来，我好像确实说过？”
“所以你为什么在我床上睡的时候就睡的那么死？”
“呃，那是因为——”
欧阳卡住了壳，她在孔录文家里那两天，确实睡得很死，这也让他又气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支支吾吾地否定孔录文。
孔录文总是喜欢这样，以前他就老是喜欢说些欧阳听了有些气，但又无法反驳的话来，然后看着欧阳又气又恼却说不出什么话来的样子。
这并不是什么变态爱好，孔录文在心里为自己开脱，他只是时不时喜欢整一整欧阳这个在班里有些老实、不怎么爱说话、又没有什么聊得开的朋友的人罢了，不如说这是为了帮对方发泄平时在班里积攒的压力罢了，万一欧阳压力过剩的时候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就糟了。
嗯，一定是这样，不如说我还为社会做出了一个重要的贡献呢。孔录文如此想道。
但似乎脑子里又有一个声音在向自己发问，
“那现在呢？”
“现在？”孔录文喃喃自语着。
“曾经的他在你心里的地位是一个聊的很好的朋友，是你兄弟，但现在的她呢？”
“除了多了一条，是我亏欠着的朋友以外，和以前无二。”
“但她变成了女生。”
“......是的，她变成了女生。”
“你甚至没能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帮到她。”
“我——”
孔录文张了张嘴，下意识地回答出了声。
“你？你什么？”
上铺欧阳的声音传来，似乎还带着一丝不满，“刚刚和你说的话，你听到了吗？就在那‘我我我——’的。”
“呃，抱歉，在想一些事情，你说什么了？”孔录文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疼刚才的事。
“哼，不和你说了，就知道跑神，鬼知道再和你说一遍你还会不会想别的事情。”
上铺出了些响声，大概是欧阳翻了个身，改为了面对着墙壁。
孔录文苦笑了一声，即使是他也听出了欧阳情绪有些变化，和之前被自己‘调戏’着气恼的情绪不同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唉，也是难怪。”叹了口气，孔录文盯着上铺欧阳的床板。
想也知道，平时欧阳住在学校，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必须得敏感一些，应该很难有和她聊的很好的朋友吧，能没什么防备呆在一起的也只有云汐一个人。
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的声音，虽然是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但印象中她的声音似乎没有断过，想必是说的很开心吧？
那么自己刚刚的跑神，如果换做孔录文自己，应该也是会生气的吧。
“真难办啊......”孔录文双手撑在床板上，缓缓坐起身，
“这下不就只有一种办法能够哄她了？”
和孔录文想的一样，欧阳平时在学校住的时候，必须要比一般人想象的还要敏感一些，毕竟她并不是单纯的女扮男装混进男生宿舍的人。
欧阳所经历的事情，大抵是没有人会相信的......除了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云汐。
说来奇怪，欧阳一直不是很理解云汐为什么能那么轻易地理解自己的现状、以及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不过虽不能理解，但云汐的态度确实很大程度上帮到了欧阳。
而且如今，又多了一个理解得很快还没有出现半点讶异的人——孔录文。
虽说是已经互相和解了，但似乎想要回到高中时候的相处方式大抵是不太可能了。
但显然对方并不这么想，从以前她就总是被孔录文怼的哑口无言，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嘣出否定对方的话，而对方则总是微笑着或是戏谑着看着又气又恼的自己。
所以刚刚气恼过后，欧阳又是不自觉地聊了很多，但回过头来却发现对方一句也没有听！还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还只说了一句：“抱歉。”就没了下文！
这让欧阳很是气愤，当下便是哼了一声便翻身“面壁”，决定不再理孔录文。
“臭直男、苟直男、大混蛋！一句抱歉就没了，多道两句歉，多哄我一下又能怎么样嘛，又不会缺根手指头，又不会少块肉......”
“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吗？我的欧阳大小姐。”
呼在后脖颈的气息刺激的欧阳身体一颤，但随即又是猛地僵硬了起来。
这、这家伙，跑我床上来了？？？刚刚我怎么没听到动静？？？
“如果你是在想为什么没听到我上来了的话，可能是你刚骂我骂的太投入了。”
孔录文微微笑了笑，身体又是向前倾了倾，“毕竟刚才的话，我可是一字不落的全听了下来呢。”
欧阳没有回话，并不是因为不想说话，而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总觉得，这时候的孔录文，和这两天故意“调戏”她的孔录文不太一样，反倒是和刚到他家那晚的孔录文有点像，不过又不完全一样。
“对我来说，被你原谅之后，又知道了你现在是女生的事，前后不过两个月而已。”孔录文没在意欧阳是不是回了话，继续自言自语，
“但对变成了女生的你来说，可是过了快有两年了啊。”
“......哪有两年，一年半多一点罢了。”欧阳小声嘀咕了一句，又伸手摸了摸有些痒的鼻梁，却是湿了两个手指。
“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我爷爷那么宠孔文雅么？”
“你，你有在听？”
“我怎么可能一句都不听。”
在孔录文陷入思考之前，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欸你说，怎么你爷爷对文雅姐那么好啊？”这句话，本来似乎是不确定，但现在看来是帮了大忙了。
“所、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呼——”孔录文呼了口气，平复了平复跳的有些快了的心脏，
“你就当是给我个台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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