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铃在床头柜上响起。
浅蓝色的被子中伸出一只手,四处摸索着,然后拍掉了聒噪的闹钟。
阳光透进窗帘照进女生的宿舍,可躺在床上的家伙依然不愿意从黑夜的摇篮中醒来。
五分钟后,闹钟又响了。
女孩不情愿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光脚踩着地板拉开白色的窗帘。
曾经的室友、外加二十四小时就位的粉丝付雪同志,因为家族的事情被召回了波罗的海旁的自由城市加里宁格勒,休学一年——这个房间也就暂时由许千羽同志独享了。
机场临别的时候,在千羽怀里哭得稀里哗啦,说着什么一定非学姐不嫁之类的傻话,被家里的佣人架着才上了飞机。那家伙每天晚8点都会跟千羽交换生活照——老实说真是太麻烦了,但千羽一向是不大会拒绝别人的类型,所以也养成了用手机摄像头记录生活的习惯。
她在取景框里调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拍下阳光中慵懒的草坪。
现在是早七点四十分,闹钟再一次响了起来。
千羽一边调着电子闹钟,一边走向卫生间。
距离八点三十分还有很长时间,因此高中生少女还有很长时间磨洋工。
和义兄许笙先生一样,千羽的褐发很容易乱——所以每天早晨都需要仔仔细细地梳理。
附加,周末的时候还会花半个早晨仔仔细细地打理双翼上的羽毛,尽管平日里天使的羽翼像是隐藏在蓝胖子的口袋之类某个神秘的地方,但若久不梳理,羽毛也会变得乱糟糟。
鉴于今天太阳的毒辣程度,所以需要凃防晒霜——老天保佑路上没有什么体力活,不然汗水混杂着防晒霜一定会是难忘的体验。
最后的最后,换上今日的工作服。
千羽站在落地镜前,转了转身子。老实讲这套西装是一年前买的,所以已经有些小了……尤其是在胸部的位置……
总而言之,发育得不错。无论是谁看到她,都不会把她和从前那个小孩子的形象联系起来。
于是乎,千羽戴上墨镜,骄傲地挺起胸膛,提上黑色的提包,大步走出了寝室。
作为学校里的名人,她总是会面临无数的注目——可她偏偏又不太喜欢被无数人包围的感觉,因此从偏僻的树林里抄小道去赶公交。
“唷,这不是许千羽吗。”一个猥琐的英国男人躺在吊床上朝她吹口哨,“这么匆忙的是要去哪里啊?”
“你谁啊……”千羽站在石板路上有些凌乱。
男人鲤鱼打挺蹦到地上,一脸谄媚地笑着:“我是令兄许笙亲密无间的战友,永远忠诚的副指挥,革命的好兄弟,人称【七弦琴吟游诗人】的查尔斯·皮特,见到您真是我的荣幸。”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老话果然不错。
仔细想想就该明白,和哥哥这种家伙整日混在一起的能有什么正常人呢。
“说来真是惭愧,这两天许笙因为个人事务外出,我竟然觉得有些空虚寂寞,找不到事情可做,”他躺回吊床上,“就像生命力少了重要的东西,真是令人烦恼……”
这家伙是同性恋吧。
和这种不明生物住在一起,哥哥迟早会被带进一些无底的深渊,应该先下手为强人道主义毁灭罢。
“——开玩笑的。”查尔斯耸了耸肩,“只是因为那家伙不在,所以我可以放个小长假而已。倒是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千羽不耐烦地回答:“抄近路赶公交。”
“那真是和许笙差远了,他无论去哪里,都可以召唤来他那成熟又貌美的师傅大人,用跑车载他去天涯海角。”
师傅大人?那又是谁啊。
“欸,说漏嘴了,”查尔斯连忙捂住嘴,“行啦请您快去赶公交吧……我看您脸色极差,单怕我这再说一会儿,就得被修理进医院了……”
走出树林后,再沿着小道前进,通过一道门禁,然后就到了公交站台。
围墙外的荒地里野花正开,草上立着一支纸风车。
千羽靠在站牌上,望向公路的尽头。她等待的公交车正好从那里出现,预示着这一天工作的开始。
————————————————————
时间来到了正午。
“啊~~~~”高年级的学姐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无聊地趴在了折叠桌上,扯着西装的领子如同哈士奇般吐舌头散热。
千羽脱下西装外衣,抓起水瓶就朝喉咙里灌凉白开。
【防晒霜,阵亡。】
临时支起的大棚上标着“维序志愿者”的字样——龟龟,志愿者这种词听起来太鬼扯了,建议改成免费警察临时工,警察局甚至授权他们使用武力……虽然肯定不会使用就对了。
尽管时间已至正午,抗议者们还是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们干脆就在路口席地而坐,就着矿泉水啃起面包。
从他们之前喊的口号大致推断,抗议的起因是特区政府准备取缔一个非法修建的地下商城,商贩、放贷人、帮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就集结到了市政府的附近准备和特区政府进行持久战。鉴于以往黑社会的介入常常会引发暴力事件,近几年来警察加大了警力投入;不仅有私人安保公司,甚至还招募了在校的异能者来作为协助。
“该死的,为什么规定志愿者都穿西装。还要在西装外面套一个警用马甲……”学姐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是把我们当粽子煮嘛?”
学姐请矜持一点,你把领子拉太开,露出了一些微妙的东西……
“可恶!”学姐听起来很是气恼,“要是没这档子破事,老娘现在应该正和男朋友在海滩上晒阳光浴……”
行了行了,知道你有男朋友了,这种事情也用不着特意讲吧。
千羽解开白衬衫最上方的扣子,坐在折叠椅上思考了片刻。
她打开手机,确认周围没有人在看之后,从相册里选了一张自己穿西装的照片,做贼一般发给备注为“老哥”的联系人。
【好看吗?】
喂喂,干嘛自己得像做贼一样。
是因为旁边的人在谈论男朋友,而自己却立刻想起了许笙,所以感到一种莫名的羞耻吗?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会鬼迷心窍地跟那家伙发消息,只是觉得自己此刻心跳得厉害;那种又不安又兴奋的情绪,对青春期的少女来讲就是最美丽的花朵。
她放下手机,无聊地哼着小曲。
天气很热,所以她有些脸红应该也没有人看见吧。
如此想着,她等待了很久,一直到她的理智全部重新归位,搞得她想掐死几分钟前的自己、然后撤回那张图片和之后的信息。
唯一的问题是,身为网瘾少年的许笙也一直没有回复。
他请了两天的假,前往了他最初的记忆之地——瓦尔顿特区郊外的孤儿院。
孤儿院在三周后就会被拆掉,然后盖一个工业园区。抱着缅怀过去的想法,许笙赶去见曾收容自己的地方最后一眼。
想到这里,千羽的心情忽而有些低落。
【那家伙只有六个月能活了。】
等她突然意识到这点时,她已经拒绝了许笙的邀请。她躺在床上失眠了一整晚上思考这件事情,可最终也没有鼓起勇气告诉那个将死的男孩,她会陪他去见证开始的终结。
或许下次吧,下次不要再错过了。
她早已在深夜里为此啜泣,所以现在能忍住眼泪。
沉闷的爆炸声响起,然后是砖石飞溅落地之声,接着人声鼎沸。
“喂,喂,那是什么?”学姐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千羽从沉思中惊醒,顺着学姐的目光看去。广场中间升起了火焰,帮派成员用随手捡来的东西肆意斗殴,不知谁带进来的燃烧弹点燃了绿化区的灌木。
“B-2组,B-2组,保护群众。”对讲机里的男声命令道,“前来抗议的两家帮会起了冲突,进而演变成了帮会混战。混战由警察进行制止,你们引导群众避难。”
“这群人疯了吗!”学姐嘟哝,“这可是特区行政机关之前,武装警察的管控下!”
“我知道,似乎是帮会之一的某个重要人物意外离世了。”男声十分冷峻,“不需多问,执行命令!”
学姐叹了口气,从背包里抽出一把铭刻花纹的匕首:“千羽,干活啦——”
千羽抓起警用马甲,往广场上冲去。
她看见广场中间的纪念碑将要倒塌,那下面有一个晕倒在地的母亲和她茫然不知所措的孩子。
她果断地抬起手——
就在这一刻,某种奇妙的既视感让她的大脑一片眩晕。
【这一切是否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发生过?】
在这犹豫的一刻,【耀光】已经发出。借助太阳光的加成,倒塌的纪念碑被抛向了高空,然后第二发【耀光】精准粉碎成砂砾。
【这不是幻觉。】
千羽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思考起这个要命的问题。
【尽管不知何时、何地,可这一切真实地发生过,而且发生过不止一次。】
如同高塔中的囚徒所奏出的狂想曲,这个世界正被绑在一只无尽的秒表上不停回转——
她清晰地记得,接下来她会应某位妇女的要求,去小巷里寻找她走失的孩子。
就在她脑海里显现出这一画面时,那位焦急的妇女已经挤开人群朝着她跌跌撞撞地走来。
无数的齿轮疯狂咬合,沙漠中金色火焰的幻视直让她头晕目眩。
【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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