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对，南亚次大陆又怎么样了，南亚次大陆惹到你了吗。
虽然许笙本人也很想知道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涌入的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就像你买的DVD放到一半时卡壳了那样。
5月27日，暂停。
以上就是在5月27日前发生的所有事情，许笙喘息着睁开眼睛。
——回忆结束了。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约莫是傍晚。
他已经不太能分清梦境和现实了——或者说，这两个东西本来就是走在一条道路上的两辆大巴而已。
自己似乎正枕在薇拉的大腿上，从后脑勺的位置传来女性体表脂肪美妙的触感。
缠满绷带的手从他额头上慢慢移开，薇拉湛蓝色的眼瞳出现在眼前，
这个规格过分了，对于孕妇来说尤其地过分了。
他很想无缝衔接记忆中的问题，继续追问薇拉关于孩子的问题。可转念一想，如果她不愿意说的话，紧追不放只会徒增尴尬罢了。
那就先确认一下自己目前的状况吧。
“今天是几月几日？”
“6月1日的深夜。”
“我在哪里？”他问道。
“在我腿上。”
“这我也知道啊。”许笙绷紧的肌肉又软了下去，“地点？”
“东经104.1度，北纬30.6度，行政区旧名为成都市。”
“谢了……”许笙撑着地面起身，薇拉颇具规模的胸部在他面前一闪而过。
他挠挠头：“我方才应该被捅了一刀吧？”
“对，我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碎成了三块。”
好惨烈，不愧是天使们，一把小刀就可以强大如斯。
“别误会了，这个世界是梦境与现实的覆盖面，所以那把小刀只是天使们在梦中造出的【概念】而已。”
“干！我们就不能也造出一些好东西吗？比如天使绝灭机关之类的？”
“真抱歉，那群天使没日没夜地祈祷，他们是真的相信【杀死堕天使】的武器存在，所以这个概念才会在梦与现实的交界中诞生。”
好唯心——不过这里本来就是唯心世界，所以睿智的唯物主义者就勉为其难地原谅这话该死的世界一次。
“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就出去休息一下。”
薇拉很疲惫地站了起来，朝树林中间的空隙走去。
“喂——”许笙朝她走去的方向喊道，“我们一起经历的那些事情——你也想起来了吧？”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下一秒就又恢复了懒散的语气：“关你什么事。”
许笙也笑出声来：“谢啦！”
薇拉回头望了他一眼，就像在看一个傻子那样。她犹豫地抬起手，可最终还是放了下去，沉默地走进了树林中。
库米尔·汗手上握着爬行动物烤焦的后腿，在许笙身后一直砸吧砸吧咬着：“噶嗷，你醒啦。”
“对了，那个天使……”
许笙的眼前闪过那张熟悉的脸。记忆中，亲爱的正切女士笑着一样掏出了小刀，像是给同学端茶一样把刀子送进了他的胸膛。
许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窟窿处被烧得焦黑。
“别抱太大心理负担了，那位杀手不是你的正切同学。”库米尔·汗从木头架子上扯下来一块烤肉丢给许笙，“【无貌天使】中的一员，擅长改变认知，这么解释懂了吧？不过其实没有介绍的必要，这个杂兵已经被母龙同学碎尸了，我确认了没有情报流出。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别想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太好了，看来下次回学校还可以请正切吃饭赔礼道歉。为了表示歉意，甚至还要再送她一点土特产。
许笙接过烤肉，撕扯下来一大口：“没放盐？”
“放了盐的话，你就会抱怨为什么没有孜然。”库米尔·汗席地而坐，“讨论正事吧。在你昏迷的这半天里，我的记忆渐渐恢复了一些，目前的进度大约是在你们泡澡的湖泊——这应该没有剧透吧？”
彼此彼此，记忆成功咬合在了一起。大家都是每周一更连续剧的受害者，接下来的故事除了编剧无人能晓。
“理论上，5月27日的我们正在南亚次大陆的森林里晃悠……”许笙一拍膝盖，“等等，我想起来了！在这个版本的世界里，我们是不是还有一辆装修豪华的列车？”
他亢奋地撕咬完手中的烤肉，扔下骨头就往记忆中的方向奔跑，没过多久，那辆美妙的火车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她就像可爱的后辈，静静地在月台旁等候着亲爱学长的到来。
“我爱死你了！”许笙赞美道，“比起坐偷渡船或者步行什么的，还是火车最好了！”
他爬上月台，呼吸轨道边柴油的味道。
不经意间，在树叶投下的浓阴中，他瞟到了站牌上的小字。
【下一站：信德省】
库米尔上气不接下气地跟过来，被许笙一把拉住：“喂喂，信德省是什么地方来着？”
库米尔愣了好一会儿，脸色逐渐有些阴沉：“巴基斯坦的一个省份……怎么了？”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5月27日之后，我们会经过这个叫做信德省的地方。”许笙点头，“如果这列火车象征着【未完成之事】，那说明两周之前再信德省可能发生过什么……”
库米尔·汗不情愿地向后退去，又被许笙一把抓了回来：“你躲什么啊！”
“我不想去那里……”他又挣扎着向后缩了一下，却又被许笙拽了回来。
“无论是现在的巴基斯坦，还是现在的印度，都是你的故乡吧？回家去看看有什么不好的？”
“这种鬼地方……我才不要回！”库米尔·汗好像听见了什么侮辱一般，甩开许笙的手，“要说多少次你才明白啊！都过去4000年了，那里早就什么都不剩了！”
“你明明一次都还没有说过……”
他叹气道：“你的历史白学了吧。古印度河文明与现在南亚次大陆的文明没有一点点关系，所以请放过我吧。”
“怎么说也是住同一片地方的嘛，没必要这么深仇大恨吧……”
昏黄的天色下，许笙仍可以看到库米尔·汗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青年模样的印度人看起来像是像是尊风化了的雕像。
“这么说吧，许笙，有一栋你曾经特别喜欢的大房子，你和朋友们住在里面。你们按照自己钟爱的极简风格装饰打扮那栋房子，在每一个房间里都摆满百事可乐。”
“这个比喻听起来很不妙啊……”
库米尔望向天空：“后来有一群摇滚混蛋强行住进了那栋房子，把房子搞成土味暴发户风格，强迫着原住民都一起喝可口可乐。”
“这是什么诡异的比喻！还有，别那么忧郁啊！”
“后来，大家都改变了，和那群混蛋一起喜欢上了土味风格；大家都忘记了百事可乐，变成了可口可乐的忠实用户……”
许笙嘀咕：“虽然我是可口可乐派的，但这听起来的确是一个很忧伤的故事……”
“你明白了吧，我的故乡早就灭亡了。我只是个没有去处的浪人，不如说回到曾经的家只会触景伤情。”库米尔·汗靠着站牌，拍了拍许笙的肩膀，“但是吧，既然这辆列车所代表的的概念是【未能完成之事】，那代表着前方一定有我必须填满的遗憾。我很愿意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会让我有如此执念，所以我会一起去的。”
喂喂，这么草率吗？
从5月27日到6月1日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趟旅行中的三个人都有着怎样的遗憾——迄今为止，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月台一旁的列车拉响汽笛，预示着行程即将开始。
薇拉一边把头发扎成马尾，一边从密林中走出。她走到轨道边，抓住扶手跳上火车的台阶，朝月台上的两人示意：“走呗。”
在这昏黄的天色下，许笙也能分辨出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可能也注意到了许笙的目光，只是摇了摇头，报以一个随意的微笑。
悠长的轰鸣声中，“牵牛星号”再度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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