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几点了……哎呀,已经这个时候了啊。”
艾丽丝抬头朝墙上的挂钟看了一眼,说道。她迷人的粉色头发也已经被灰尘弄脏了,而她本人看起来也十分疲劳了。
“……让我来吧,把要找的书名告诉我,你去休息一会。”
戴维叹了口气,将书包扔向一旁,脱下外套,准备加入找书的阵营。虽然他平日大大咧咧的,但出身好歹也是有名门贵族传统的,所以必要的时候他绝不放过展示绅士风度的机会。
“不用了,我还不困,而且这些也快检查完了。”
“那腾出点位置吧,告诉我该从哪里找起,以及要找什么。反正现在回去四个小时不到又得起来,我今晚也豁出去了。”
戴维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口气说道。伊尔转头看了看他,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向了一堆尚未开封的纸箱,将书名和作者名告诉了他。
就这样,夜深了……
………………
…………
……
“…………嗯?哎?”
朦胧中,爱丽雅睁开了眼睛。
——咦?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揉了揉眼睛,比平时要短的睡眠令她感到头痛。她揉了揉脑袋,意识到了自己不在寝室里。
“这里是……哎?他们怎么样了?”
爱丽雅清醒时最后一刻的记忆仍停留在翻寻书籍的片段。她在给诺埃尔的身上盖上毛毯后,坐在她的身边开始继续翻箱子,而或许是因为坐下而放松下来的缘故她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吸入了梦乡之中。
环顾四周,她在书堆中相继找到了艾丽丝、珀尔、戴维、和伊尔。四人都趴在书堆中一动不动,看来也是睡着了。
……此时此刻,唯有另外一人还醒着。
“……那希伦斯?”
在偏角落里的一个书架旁,她找到了在翻最后的箱子的那希伦斯。
“哟……早上好、爱丽雅…………”
那希伦斯转头看了她一眼后,以缺乏生气的口气打了招呼。
“你……你一夜都没睡?”
爱丽雅问道,少年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马上……就完了,这种时候、不能停下……”
他以断断续续的声音说道。
“……嗯?哎?已经早上了?”
“…………唔?啊啊?”
“早……早上好……”
珀尔、戴维还有伊尔三人相继醒来,艾丽丝和趴在桌上的诺埃尔这时也都睁开了眼睛,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看墙上的时钟……七点四十五分,很快学生们就要从宿舍陆续前来了。
“这我说什么都不能答应了!你这过去十二个小时中滴水未进,再这么下去你会垮掉的!赶快去休——”
“——少废话!!”
那希伦斯怒吼道,他的这声将戴维等人的睡意完全驱散了。
“你就不能让我们来找吗?为什么非要将自己逼到这个境界?”
“你又懂什么?!这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就一定要将它做好!你们想帮忙就帮、不想帮就滚蛋!”
他恶狠狠地说道。这句话令珀尔眉头一皱:
“你这不识相的混账东西……你刚刚说什么、啊?!我们好心帮你就为了你这句没良心的话?!看我不——”
正当珀尔想冲上去的时候,艾丽丝连忙拦住了他:
“等、等等!那希伦斯这只是熬夜工作后的气话,别冲动!”
“…………啧!”
珀尔呲了呲牙。显然,他自己也因缺乏睡眠而有些缺乏耐心,但对于那希伦斯的发言他实在无法忍耐。
“不管怎样,这个搜查我们接手了!戴维、珀尔,来帮我定住他,将他带到保健室里五花大绑起来!不睡到下午不松绑!”
“正有此意。绳子这里虽然没有但保健室里有拘束服,给这家伙穿上绝对管用!”
戴维一边说道,一边将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三人开始一步步逼近那希伦斯……
……而就在这时——
“等、等等——!!”
直到刚才为止还将全部注意力毫无保留地投入至眼前的纸箱中的那希伦斯突然喊道。
“怎么了?就算你说不我们也不会听了。”
珀尔皱了皱眉头,说道。
“不、不是的……”
那希伦斯伸出手,从箱中颤抖着拿出了一本略显陈旧的书。
书的封面排版一点也不起眼,但书名和作者名却十分清楚。
……《临床医学笔记录:疑难杂症病例研究》,杰瑞米·考特著。
“找、找到了……”
“找到了——!!”
爱丽雅突然叫了起来,她的声音比谁都大,令一旁的珀尔和戴维都吓了一跳。房间里所有人都以那希伦斯为中心集中起来,心中有着难以道出的成就感与喜悦。
“太好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找了那么久若最后没有那就真的没天理了。看在我们努力的份上,老天爷就算是变也得变出一本来啊。”
珀尔与伊尔相继发出了感叹。这要命的搜寻工作终于结束了,为此即便疲惫的肉体不允许,他们内心也感到万分兴奋。
若将这次搜寻比喻成一场战斗,那这一定是持久战,而且是独自一人绝对无法完成的持久战。不论是时间还是精力,在场的所有人都投入了许多,而当那希伦斯从无数个纸箱中找到了这一本书的时候,一切努力都有了意义。
“谢谢、谢谢大家…………”
那希伦斯深呼吸了一口。他的身体在颤抖,吐出的字也有些模糊不清。不用多说,这里谁最激动显而易见。
“就是这本书没错吧?只要有了它杰希卡就有希望了吧?”
爱丽雅再度确认道。
“啊……这里面记载了一位患了相同病症的女孩痊愈的过程,是最佳的参考资料。现在找到了,一切就都有转机了……真的是、太好了……”
那希伦斯露出了欣慰的微笑说道。他伸出手,抚摸着书本陈旧的封面,在内心感叹着如此普通的纸张中却有着此刻最为重要的信息。
是的,那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当希望赋予一个人力量时,那个人同时也会得到勇气、向前冲去的勇气。
……然而绝大多数人都会忘记,绝大多数时候希望只是戴上了面具的绝望而已。
当那希伦斯意识到这点时,他刚刚翻开书本的封面。
“……!!!”
里面的内容……不、这已经不能算是‘内容’了。
令他目瞪口呆的是那已经根本算不上是书页的页面。
大大小小的洞到处都是,一条条枝状裂缝从页顶一直延伸至页脚。纸张的表面早已被蛀去,上面的文字已经可以算是无法识别的程度了。
“…………不会吧?”
站得近的艾丽丝不禁捂住了嘴,珀尔和伊尔也瞪大了眼睛什么都说不出。一阵尴尬的气氛在四周弥漫,谁都不敢开口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的,当绝望摘下面具时,脸上一定挂着丑陋的狞笑。
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深深地感受到了命运的恶趣味。
“…………………………。”
那希伦斯瞪大了眼睛,以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手中的书本残骸。
他将一切赌在其之上,即便能获得的只有一个不定数的几率也好,他愿意相信得到了这本笔记就可能治好杰希卡。
然而如今,不论是他的筹码还是希望的奖金,都化成了屑末、化成了泡影。
“没、没关系的,那希伦斯。我们再找找,说不定——”
艾丽丝刚要继续说下去,却又立马想起记录册里的那些字。
……是的,这本书在这个资料库只有一本。
而且很可能是仅存的几本之一。
“…………真是、麻烦你们了呢。”
那希伦斯这时开口道:
“不管怎样,书是找到了。多谢你们的帮忙……”
“那希伦斯大哥哥……”
诺埃尔在一旁露出了难过的表情。尽管她年龄还小,但她十分懂事,知道察言观色,也知道现在正在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抱歉……能让我、一个人待着吗?我有点累了。”
“等、……”
伊尔还想说点什么,却被珀尔拉住了:
“给他点空间吧。这种时候、就让他一个人待着更好。”
“………………。”
伊尔看了看蜷坐在书架旁的那希伦斯,悔恨地咬了咬牙:
“对不起……到头来变成这样、我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
那希伦斯没有回应,只是将脸埋在手臂中,坐在书架旁的地上。艾丽丝等人对此束手无策,只有在相继留下鼓励的话语后离开了资料库。
“………………。”
在确认所有人都走远了后,那希伦斯抬起了头。他的眉关紧皱,双眼满是血丝,但却没有流出一点眼泪。
“‘什么都做不了’就是最好了……不要为力所不能及的事担忧…………”
他以自嘲的口气自言自语道。
在那之后的四十八小时里,那希伦斯将自己锁在了宿舍,就连吃饭也不出去。因担心自己的室友身体吃不消,戴维特地从食堂带来了三明治,但那希伦斯也只随便吃了几口就放在了一边。
对于好友这试图与世隔绝一般的行为,爱丽雅也是完全没有办法。她曾几度来到那希伦斯的房间试图找他谈话,但每次对话都是单向的,不论问什么他的回答都不会超过五个字。
至于艾丽丝,她在校内到处找可能帮得上忙的人求助。除了找管理纪律的柯希老师和校医格雷瓦医生之外,她还去找了联合委员会,但都无济于事。
实际上也不止他们两人,与那希伦斯有过交情的许多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试图帮助这位失落的朋友。尽管方法不同,但有一点所有人都能同意: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而转眼间,周日已经到了。
这天早上,那希伦斯的寝室门再度被敲开。
“……请问是?”
因为时间才刚过九点,开门的戴维还显得睡眼朦胧。
“打扰了,那希伦斯起来了吗?”
来访者是塞巴斯顿,这使戴维睁大了眼睛。他知道塞巴斯顿是属于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那种人,即便是先前那一阵子中也没有主动来探望那希伦斯。
“嗯,他起来了,请进……”
“谢谢。”
塞巴斯顿点了点头致意。当他进入房间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书桌前捧着课本的那希伦斯。
“从昨天开始他就这样了,虽然为考试复习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他更像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才看书的。”
“…………这样啊。”
塞巴斯顿平淡地说道。他掏了掏裤兜,从中拿出一枚金币,将其交给戴维:
“抱歉,虽然知道你刚刚才醒来,但能请你暂时离开一下吗?我有些事情要和那希伦斯单独谈谈。”
“…………嗯。”
戴维点了点头,但他没有接过金币,直接离开了房间。
在确定他离开了后,塞巴斯顿走向那希伦斯,拍了拍他的肩膀:
“休息好了吗?”
“…………还行吧。”
“一整晚都没合眼?”
“大概睡了四个小时……”
那希伦斯说道,放下了书本并转向塞巴斯顿:
“有事吗?”
“……不久前医院那边来消息了。”
塞巴斯顿停顿了一下,说道:
“他们说你该过去一趟。”
文字背后的意义会从语气中流露,就算那是刻意缺乏抑扬顿挫的语气也一样。那希伦斯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猜到了塞巴斯顿话中的意思,那是理应令他不安的事实,但他还是保持了冷静。
“………………嗯。”
在思考了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前往医院的马车疾驶着,还有约半个小时就会到达目的地。
那希伦斯靠着椅座,无力地朝窗外看去。可以容纳八人的车厢只坐着他一人。尽管塞巴斯顿提议自己也一同前来,但那希伦斯表示自己一人就可。
同样的车次这一个月以来他已经坐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可是唯独这次,前去的旅途显得格外漫长。
那希伦斯将手伸进衣领,掏出了他这几天他一直戴在颈上的水晶项链。潜移默化中它已经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出门如果不带着会觉得缺了些什么。如今,它的色彩还是依然鲜艳,只是看到它的感触大有不同。
在一个又一个主观上的永恒过去之后,他终于到达了贝纳比镇。一下马车他就赶向医院,一刻都不敢耽搁。
夏天的烈日虽然还只是初露锋芒,但也足以令全力奔跑的人感受到其威力。当那希伦斯到达医院时,他已经满头大汗,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停下脚步。
“杰希卡……”
他直奔向少女的病房,在门外碰巧撞见了查房中的梅森医生。出于焦虑,他追了上去,试图了解更多的情况:
“医生,我收到你们的通知后就尽快赶来了!”
“你来了啊,比我想象中要快呢。”
梅森医生点了点头说道。
“她的情况如何?有什么好转的迹象吗?”
那希伦斯焦急地问道。
“……就身体状态来说,她的体内机能从昨天起有了一定的恢复,精神也好了许多。单看这点还是不错的。只是……”
梅森医生说道。从他的神色来看他还有别的想说的话,但最终他也没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那希伦斯向他道谢后,带着忐忑的心情敲了敲门。
“请进。”
从房间里传来杰希卡的声音。
“……打扰了。”
那希伦斯深呼吸一口,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他立即察觉到了和以往的不同。平时的这个时候,杰希卡还尚未起床,所以窗帘和窗户都关着。而今天,房间里的空气十分清新,窗帘随着风的吹拂而摆动,那位病床上的少女也坐了起来向窗外眺望。
这幅景象就如同画中的一般,让人不愿去干涉它的平衡。
那希伦斯来到了病床前,拉出了一把椅子并坐下,好让自己的视线与杰希卡的能处在同一高度。
“睡好了吗?……身体的状况怎样了?”
“这几天胡来后,你想对我说的只有这些吗?”
杰希卡一边说道,一边转过头:
“塞巴斯顿学长将你在学校废寝忘食的情况告诉我了哦。”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那希伦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若是平常的他一定会怪塞巴斯顿多管闲事,但现在他没有那个心思。
见他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杰希卡微笑着转向了他:
“以后不论是怎样的情况,都不能再做这样的傻事了哦。”
“如果有治愈你的办法,我并不认为那样能被称为‘傻事’。”
“果然,那希伦斯你一直都没变啊……”
杰希卡苦笑着叹了口气,将手叠在那希伦斯的手上:
“我身体的状况,我比谁都清楚,所以当我知道你为了帮我而将自己折磨到那种程度时我只能害怕,害怕的是你将自己也弄垮了,而到头来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
“杰希卡……”
那希伦斯一时语塞。
眼前的这位少女是知道的。
她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天真而无知,满足于让自己蜷缩在与世隔绝的鸟笼中的女孩。她很勇敢,不会因‘得知’而害怕,也不会对‘未知’露出怯色。
……是的,正如她所说,她应该早就知道了,知道自己患上的是不治之症。
“咕……!”
想到这里,那希伦斯感到鼻子一酸。
——不行、不能哭出来,至少不能让她看到我的泪水。
他低下了头,想藏起表情,但如此近距离之下这样的举动是没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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