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也知道它。在当前的这个系统中,它有着‘破坏’和‘重组’的特性。”
塞巴斯顿一边带着笑容看着这棵树,一边说道:
“此刻,它就是溃之歌(The Song of Disorder)系统的具现体。”
“……这不可能,溃之歌不是这么工作的!”
弗兰否定道:
“若没有全部五张天咏之乐章,溃之歌的系统就不完全,更不会以任何方式具现!文献的记载中就是这么说的!”
“那么,不去相信也罢,毕竟那是你的自由。”
塞巴斯顿摊开了手,耸了耸肩:
“我当然清楚文献里记载了什么,但我超越了古人对其的理解。教会那腐朽的习俗食古不化,墨守成规是你们最擅长的,所以你们将永远无法达到我现在的水平。只有愿意去质疑文献中的信息的正确性,才能离真理更近一步。”
…疯子、这家伙疯了。
弗兰也不是一无所知之辈。他曾经潜心研究过溃之歌与天咏之乐章,但他的理解是若擅自违背文献中的知识,结果必将承载风险。塞巴斯顿提前制作出真理之树无疑是大胆的作为,而若教会得知了肯定不会允许。
……所以他才会刻意隐瞒这一切!
“……允许你擅自偏离计划的轨道是监管人的失职!托艾先生呢?他为什么会允许你这么做?!”
他大声质疑道。
“托艾先生?那是谁?……啊,对了,他正在这所学校担任校长呢。”
塞巴斯顿像是想了一下,然后笑着拍了一下手:
“如果你在找他,他一直都在哦……喏,就在那里。”
说罢,他指向了弗兰的身旁……指向了弗兰转过头去再次看到的、那块奇形异状的晶体。
“什、什么……?”
“总的来说他还是个不错的校长,尽职尽责,只可惜他遇到的人是我。而我呢,弗兰,可是个无情的家伙,为了达到目的我可不会顾忌代价和手段。托艾先生在这方面可与我不符,他心太软了,连最基本的牺牲也不忍让自己的学生去做。有这样的人在只能拉我后腿,所以我只好尽早将他从计划中剔除掉…在学年开始之时,让他醉心的这个研究成为他一生中最后的一个……啊,当然,责任不在我,是他自己毫不控制将精力大量地用在天咏之乐章的研究上的,我只是让他在最后的弥留之际成为了一个为溃之歌具现化的活体实验对象而已。”
从头到尾,塞巴斯顿很平淡地说出了每一词每一字,就好像他根本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一样,从而也不可能知道这些字词的重量与恐怖。
然而他知道……知道却还能以这样事不关己的口吻将事实说出来,弗兰对此感到愕然。
——魔鬼……这家伙是货真价实的魔鬼!
“…这不可能!你是在说,他一年前就已经……你难道在告诉我,这一年学校都在没有校长的前提下运转的吗?!”
“就是这样的。如有疑问,我就允许你回忆一下……你上一次亲眼见到托艾先生是什么时候?”
塞巴斯顿指向弗兰,说道,他的眼神中再度闪过那道光芒。
“我……”
弗兰刚要开口,却发现话堵在了喉咙里。
…自己上一次真正见到托艾先生到底是什么时候?
——没见到、没见到……
记忆里每一个理应见到校长的瞬间,从全校集会到一些正式的晚餐和节庆场合……
…上一次托艾先生真正出现在他的记忆中时,是这个学年一开始的新生招待晚餐!
“不可、能……我到底……”
他感到一阵头重脚轻,连忙稳住了身子。
…是的,托艾先生整个学年到现在为止,一直都没有再次出现过。
然而他却一直没有留意,就好像每一个不合理的地方都被他人刻意填入了让自己认为合理的假象。
“难道说……”
他抬起了头,看见了塞巴斯顿。两人四目相视……然后、他意识到了。
“……是你干的好事。”
“…………呵,是吗?”
“你……我都忘了,你这家伙也是睢者!”
在突然的醒悟中,弗兰回忆起了自己不知为何忘记了的许许多多重要的细节。
——‘塞巴斯顿·曼罗是睢者。’
——‘然而,即便在觉醒后的睢者之中,他也是独一无二的。试图用常理去理解他是不可行的,也是无用的。’
——‘凭借一己之力与教会抗衡,让不向任何势力妥协的霸者被迫与他同坐谈判桌。足智多谋且无畏无惧,就是这样的人掌握着最强的绝对能力……’
“………………。”
…冷静,要赶快镇定下来。
弗兰咬紧了牙。即便他没有野兽般的直觉和感官,他也可以嗅到危机在逼近。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自己绝对敌不过的,尤其是当对方是睢者的时候……
…所以唯一的道路只有逃跑。
“……嗯,是的,我的确是个睢者。”
塞巴斯顿点了点头:
“不过比起我,咱们来谈谈你吧,弗兰。”
“…………我?”
“不知我重新允许你取回的记忆中有没有提到,但我并不是普通的睢者。我曾经也与你一样,是个如假包换的人类,而之后我自己选择成为了睢者。尽管如此,我还是个无限接近于人类的存在,人类时的我所具有的千情百感都还未曾忘却,所以我很理解你……很理解现在的你、那种在不知所措之中装出的坚强以及最后一点维持站立的勇气,我都很清楚。”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变了。
之前的那种轻浮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猎人在盯着猎物一样盯着弗兰:
“当恐惧都写在脸上的时候,一个人心里所想的也就很容易读懂。你观察他的手在握着什么就知道他将一切赌在什么上、聆听他的呼吸声就知道他的心理状态如何、分析他的措词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循着他的视线就可以找到……他恐惧的源头。”
塞巴斯顿一边说道,一边向前踏出了一步。
“……!!”
弗兰先是一惊,随即举起了早已上膛并准备好了的十字弩,并扣下了扳机。两发弩矢随着弦声响起射出,穿破空气径直飞向塞巴斯顿。
‘咣、咣咔!’
两个干脆的穿刺声响过,弩矢准确无误地命中了塞巴斯顿站着的位置。
……然而,有没有命中目标却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弗兰瞪大了双眼。两发弩矢在虚空中停了下来,并以其箭头为中心向四周展开了许许多多裂纹。
——不对、那是……
仔细一看,那是一块等身高的晶体,只不过里面没有任何光所以几乎是完全透明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刚才根本没能留意。
…于是现在,那块晶体成为了塞巴斯顿名副其实的挡箭牌。这同时意味着……
“啧,可恶……居然来这套。”
弗兰没有多想。他的偷袭完完全全失败了,而如今主动权已经不在他的手里了。在这场根本没有胜算的交手中,唯一符合逻辑的选择就是逃跑。
他飞速地穿梭在数不清的结晶体之间,坚决不让自己的脚步慢下来。如果他记得没错,那么只要从这个方向一直向前就可到达楼梯口。
——只要从这里逃出去,那自己就还有机会……
…当然,不是‘胜算’的机会,而是‘存活’的机会。
唯一确定的是,留下来的结果,只会是死路一条。
可是,就在这时,一阵风从弗兰的后方刮过,轻轻拂过他的侧脸。
“……!!”
这立即引起了他的警觉。当他在奔跑时,唯一的风应该是从正面吹向他的脸,而不是来自相反的方向。
就在他准备做出回应时,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而当他转过头,映入眼中的是塞巴斯顿急速袭来的右膝。
“咕——!”
…这一击毫无保留地命中了他的脸。
弗兰飞了出去,狠狠地撞上一块晶体才停了下来。他忍着痛一点一点站起,捂住鼻子的手已经被染得鲜红。但此时此刻,他顾及的并不是这些。
“呼……呼……”
——…好快的速度。
弗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表示出了惊愕。
“怎么了?如果说逃跑是猎物的权力,那么追逐就是猎人的了。逃不动就只剩待人宰割这一选项,难道说你要选这个?”
“……不逃的话,后果我更清楚。”
…是的,他根本就没有想打的念头。
然而任何生物的本能在生存这一点上都要做出同样的选择:战斗或是逃跑。为了将自己从危险中脱出,哪一个方案更合理……
…答案是:没有正确的答案。
然而对于弗兰来说,现在可选项只有一个了。
如果逃跑只会被抓住,那么唯一剩下的也就只有战斗了。
——不,这也不行。
就算这是他唯一的选项,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这么选,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和塞巴斯顿对战的胜算是零。
如此一来,不论逃跑或是战斗都不行,这样的矛盾让弗兰陷入了不知所措的恐慌中。
——可是、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弗兰摘下已经变形了的眼镜,从腰旁的箭筒里一口气抽出了四根弩矢。
——至少要让我创造出……那微小的生存率啊!
从他看到了真理之树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塞巴斯顿不会让自己活着回去了。然而,这场猫和老鼠的游戏还是让他有了去赌一下的愿望,于是他毅然选择了扣下扳机。
‘咔嗒——啪——’
发射、上趟……再发射——
四发弩矢接连向塞巴斯顿飞去。
“……呵。”
学生会会长露出了轻浮的笑容。
他侧过身子,重新调整身体的角度,以分毫之差擦过了全部四发弩矢。
“在清清楚楚意识到了你我之间的差距后,你居然还会认为这样的尝试会有效。勇敢和愚昧也是有差别的,前者知己且知彼,而后者则是盲目前冲。弗兰,我能将此理解为你的垂死挣扎吗?”
“…这就是你的……绝对能力吗?”
弗兰咬了咬牙。陆陆续续返还的记忆中,他想起了最重要的那份情报:
“在发动的状态下是真正的无敌,不论对方有着怎样的计谋、套路和招式都会在一瞬间将其看穿…司掌一切‘知识’并同时否认一切‘虚伪’的最强绝对能力……”
“……嗯,就是那样的。”
面对弗兰的描述,塞巴斯顿放松了一下领带,带着一丝笑意说道。
圣·乔治的学生会会长,是从古至今‘最强’的睢者。
这是他有意隐瞒的一个事实,原因当然不用多说,至少这不是他想让外界得知的细节。
…而且,尤其不能让那希伦斯知道。
弗兰很清楚这一切,所以他知道塞巴斯顿肯定会想灭口,尤其当自己是来自教会的卧底这一点被暴露了后。
“……说白了,我很吃惊啊,毕竟能将我调查得这么深入甚至将我的能力都查出来的人真的不多。”
塞巴斯顿抬起了头,说道:
“你太敏锐了,弗兰,这对你并不好……”
“你其实是在害怕吧,塞巴斯顿?你不能放我离开,因为那会毁了你的计划的!”
“……不,弗兰。在害怕的人,是你啊。”
仅仅一瞬间,那一道诡异的眼神再次闪过。塞巴斯顿张开了双臂,说道:
“毕竟这是我的能力啊……发动它,我就知道一切、一切我想知道的真实都将属于我。我不要虚伪,我只要‘真实’!”
两道魔法阵随即在他的身后展开。
“那可以是虚幻的,也可以是实在的,但属于‘我的’真实将凌驾于现实之上!这就是【绝对的真实】——『周公梦蝶』!”
塞巴斯顿一挥手,两道魔法阵随即开始旋转,并一点一点朝中间收缩。
……错不了,那就是——
“——Praise-killing『Perfect Dilemma』(赞杀『完美困境』!”
话音未落,两道镶满了如同野兽獠牙般的锯齿的铁链从魔法阵中飞了出来,以蟒蛇袭向猎物的速度飞向了弗兰。
“……啧!”
弗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抓起了十字弩: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他没有选择朝后方逃跑,而是全速朝塞巴斯顿奔了过去。
在他人眼中,这无疑是自杀行为。
可是,即便是自杀,那又与将自己置身在塞巴斯顿的对立方有何不同?
面对时而从侧面时而从正面袭来的铁链,弗兰不敢大意。他挥动手中的十字弩,以弩边的尖锐刃角做防御,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格挡开。
“……呵,有趣。”
塞巴斯顿不慌不忙地指挥着越来越多的铁链。只是一会的功夫,弗兰便不得不在天罗地网的铁链中继续前进,任何稍有不慎都会令他丧命。
“我是——不会在这里停下的!绝对不会!!”
不论是战斗还是逃跑,唯一的目的总不会变……
…求生。
只要为了生存,我们什么都可以做。
这其中包括许多我们常日的胆识不会允许我们做的事情。
“『海神的战戟』!”
弗兰集中魔力扬起手,朝塞巴斯顿正面发射了一记水炮。从速度和规模来看这都已经是迈加级别的了,若被直接击中无疑会造成十分严重的伤害。塞巴斯顿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操纵数条铁链挡在自己面前,轻松防住了弗兰的攻击。
“呜啊啊啊啊啊啊——————”
弗兰借着这个机会,从那些被用来防御的铁链造出的空隙中跳了起来。他将魔力集中在了腿部,一下子跃出了十余米。
…如此的滥用魔力来增幅肌肉对身体会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但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只要绕过塞巴斯顿,那一切就还有可能。
为了那甚至不存在的渺小机会,弗兰选择放手一赌。
『Perfect Dilemma』(完美困境)虽然在数量和反魔力上有着绝对的优势,最直接的弱点还是在于其无法纵向进行攻击。所有的铁链都只能在一定的角度内活动,死角范围还是十分大的。
为了创造能让他利用这个弱点的机会,他选择了通过战斗的方式来逃走。然而……
“……还真是蹩脚的障眼法,你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塞巴斯顿抬起头,对着空中的弗兰说道:
“这最后的努力真的很有意思,这我肯定你……但你最终,恐怕真的就要在这里停下了。”
“…………什么?”
面对塞巴斯顿如此的自信,弗兰不禁察觉到了一丝寒意。
他的背脊发凉,本能的直觉在不断发出警鸣。他举起十字弩,准备从这个铁链无法做出防御的角度向塞巴斯顿射击,却发现理应拴在腰旁的箭筒不知所踪。
——该不会、就在刚才…?
在穿越铁链的包围圈时,他曾数次与几条铁链擦肩而过。箭筒说不定就是在那时丢失的。
“你的一切努力都是令人赞赏的。即便最后结局没能被你改写,你已经做到自己的最好了。弗兰·坎伯里吉同学,很高兴你能成为我们圣·乔治学院的一员。感谢你对我们的社区和团体做出的贡献……然后、再见了。”
…令人未有料及的提前毕业,以及短到不可置信的祝词。
塞巴斯顿抬起了手,指向了空中的弗兰。这个动作同时吸引了弗兰的注意力,让两人的目光再次对接。
——Praise-killing(赞杀)…
学生会会长慢慢开了口:
——『Flawless Quandary』(无瑕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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