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蔚蓝的天空,不由得生出疑问:究竟天空是海的倒影,还是天空的倒影?但这国度里的人最关心的还是“什么是‘冬’”,这是萦绕格兰特这个国家众多人心头的问题。自冰河世纪结束以来,这个与外界隔绝的国度便只有春夏秋三个季度,是对冬日的恐惧?还是冬日的退守?无从得知。
“公然违反法度,讨论禁词一律游行处死!”什么是禁词?自然是与“冬”有关的信息词。但与往常不同的是群众望向被钉在木桩上的男人,没有咒骂,没有嘈杂,更没有幸灾乐祸,有的是肃穆与敬重。
在这一切的顶部是众人迷茫又躁动的心灵。
“咚—咚—咚—”不远处的中心教堂传来了钟声,这是给男人送行?还是为唤醒群众?
微风正好,轻柔地拂过男人的发梢……
恰合时节的雨在此刻淅沥滴落,一点一滴地洗去男人身上的血迹。
而这雨水也打在了众人的脸上和身上,很快,原本干燥的衣服浸满了雨水,沉重地压垮着他们的身体……
卫兵看向刑场上的男人——一身囚衣破破烂烂,头发凌乱地遮在脸上。此时,男人被强压跪在地上。
“抱歉,殿下。”卫兵竟向这死刑犯行了一礼。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众人,握紧了拳头,嘶吼着但又压抑着什么。
“即刻行刑!”
跪在地上抽咽的众人弯下了他们的身体。
“看来我是见不到‘冬’了。”男人抬起头,眼底毫无惧色,“来吧!愿老夫的归处会有洒落的雪花!”
刀落,生息,雨仍淅淅沥沥,风仍轻轻柔柔。
中心教堂宫殿顶楼的阳台上,站立着一位少女。银色的发,湛蓝的眸,如世间可遇不可求的昙花绽放的时刻美窒人息。
此刻,晶莹的泪滴从她的眼角滑落,轻颤的双手也已掩盖不住她内心的伤悲。似决定了什么,眼底又透出一丝坚毅,她迈步向前,举起右臂开始咏唱:
“万物终结的时节……”
她身旁的两个教徒见状不对,立即提起武器:
“喂!停下!你在做什么!”
“这是最后的警告!雪女依娜,停止你的咏唱!”
“冰雪的天地,万物尘封,生机全无,河流停息,正是人类消亡的时节,冬啊,我是您的凝结……”
两个信徒冲向前想要阻止,但一道倩影闪过,随即二人失去意识倒落在地,不省人事。
“殿下,还请您不要做傻事。”女仆站在咏唱的依娜身后轻声说道。
“卡茵,这是我的罪业,名为掠夺的罪,是我夺走了他们冬的自由,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依娜露出一丝悲伤。
她的额上冒出冷汗,轻颤的右手迫使她不得不用左手压住继续咏唱。
“降下绝望吧!”咏唱过后,依娜脱力仰面倒下,在卡茵的支撑下勉强站立。
“殿下,你带来更多的是希望,倘若没有您,这世间仍是冰河世纪,犯下罪业的是这个扭曲的世界和封建的国家啊!”卡茵轻抚依娜的额头安慰道。
“倘若我没有诞生就不会有这一切。”
说罢依娜昏睡过去……
抬头,光影反照,那纯白的结晶究竟是什么?纤细,微小,随风飘动,似乎在寻求归宿一样。
“简直就是殿下的缩影。”望向昏睡的依娜,卡茵说道。“无论谁都行,请给予殿下救赎吧……”
说罢,不知在否定什么,摇了摇头,抱着依娜走进了宫殿。
雪的落下究竟是绝望还是希冀,目前无从得知……
死寂的刑场上毫无生气,刑台“滴答滴答”滴落的血水,砸落在地,溅起一朵朵血色彼岸花。
一位老者看着手上转瞬即逝的雪白,情难自禁,落下一滴浊泪。其他群众或老或少纷纷注意到了这从未见过的景色。
漫天飞舞的雪白色,不知名的精灵纷纷落降,唤醒了民众的死寂。
“天谕!”不知是谁率先喊出了这一声,众人愣了一下,随后也跟着喊了起来:
“天谕!”
声势震天。
队伍渐渐壮大,迎着这天降的希冀,他们朝着皇宫奔去。
雕满皇族纹案的大门前早已被民众围的泄水不通,他们怒吼着对种种禁制的不满,曾经困在内心的猛兽此刻全然爆发。
“陛下!四个宫门都围满了群众!”一位满面横肉的大臣慌慌张张地向皇帝报告。
皇帝德利二世早已满头冷汗,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身体也不时地颤抖。
“都是…都是那个怪物!都是她!”
双手猛地捂住面颊,十指深深陷入眼眶,眼球几近弹出……
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漏出诡异的兴奋。
“只要……只要……没有她就行……对!只要没有她就行!”
皇帝望向大殿,正要宣布时,却被突然到来的一个人打断了——掌握宫廷权力半边天的铁血公爵浦西里。
“陛下,如若您认为眼下的局势仅是依娜殿下的因素,未免太过肤浅了吧!”
浦西里完全没有顾及皇帝的颜面,当着众大臣的面直接呵斥到。
“铁血公爵!这是在朝堂之上!您这样未免对陛下太过无礼了吧!”
财政大臣斯德说到。
铁血公爵以极其冷漠的眼神扫过,满廷大臣稍稍息声。
这位自德利二世执政起便辅佐左右的公爵在朝堂上拥有皇帝以下甚至对等的话语权。
“眼下民众围城,公爵认为我应当怎么做?”
德利二世看到公爵便安下了神。
“民众并不是暴动,也没有受到依娜殿下的鼓动,仅仅是要在繁琐至极的法度中谋求一丝宽松。恳请陛下废除禁词法!”
公爵行了一礼,但并未起身。
皇帝看着半弯身子的公爵——满头华发。
“他也老了……”
皇帝叹了口气。
“但雪女依娜违反禁制私自咏唱是事实,处罚是必要的。”
显然,德利二世下定了决心要处罚雪女依娜。
“十几年前就已签订的约定,陛下该不会忘记了吧。雪女依娜的一切事务皆由教会接管!所以,在处罚雪女依娜的事情上就不劳陛下费心了。”
主神教修斯在宫殿中心说到。
德利二世还想说些什么,但被冲进的卫兵打断了。
“陛下!南大门被冲破了!”卫兵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慌慌张张地说道。
“什……什么?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怎么会这样?!”
此时,大臣们乱作一团,朝堂上更是混乱的不成样子。
德利二世此刻望向仍在弯腰默不作声的公爵,青筋瞬间暴起,无可奈何地说道:“废除禁词令,开放有关‘冬’的知识库。”
说罢,德利二世瘫在座位上,不再言语。
“谢陛下。”
浦西里这才直起腰。
这场因禁词“冬”而起的动乱,最终以“冬”的解禁而结束。
也正如公爵所说的:
民众想要的不是暴动而是宽松。
在得知解禁之后,民众才有序地退出了宫廷。
此刻宫廷之外,雪已停了下来。
“修斯!感谢你刚刚帮我解围。”
浦西里露出一丝柔意地说道,又似乎有些紧张地挠了挠头。
“你不要错意了。雪女依娜是教会付出重大代价才换来的,在还有利用价值时我自然会庇护她。”
修斯说道。
“对了,定期去看看她,不要忘了。”
说完他便走下了台阶。
阳光之下,拄着拐杖的修斯和浦西里一同朝着刑场的方向远远望去。
心照不宣地行了一礼。
随后便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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