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色清冷,还带着一丝寂寥与微微雨点,方为策快步窜进栗子树音乐咖啡馆的玻璃门。他手上夹着一份刚才在街对面拿的传单,上好的呢子风衣上粘了不少雨水不过他紧紧攥着传单的手也顾不上整理仪容。
所谓的音乐咖啡馆,有舞台、有舞池,甚至在周末还有乐队,可以表演歌舞甚至还能供人跳舞,同时又供应酒水。地位上他肯定不能和上流社会的俱乐部或是剧院相比,但是战争后的和平时代快速恢复的经济中恢复过来的中产阶级们倒是需要这样的一个娱乐场所。
“一周了,你终于现身了,老板,” 一个高个男人站起身僵着一条腿,带着那种业务性的笑容向他走过来,“如果再过几天,我就得去报告走失人口了。”
早间的咖啡馆里并没有几个客人,也没有开灯显得潮湿冷清。至于上周,方为策一试图回忆就感到头昏难受。一开头就是这样,看来今天的事情注定要遇上些麻烦。
“庄先生,我只是临时有事情而已,需要的签字我会补上的。” 他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
庄阙是他这家咖啡馆的合作伙伴,管理财务工作不涉及具体运营,同时也是少时就认识的老朋友。在他通过一系列麻烦的手续得到这块铺面决定趁着战后工商业恢复做点生意时,他在第二天就带着入股资金到了楼下。方为策只知道对方之前在给军机委员会下面的某个机构做事,也是最近才回到天元城的。
“我有关于业务拓展的事情得和你谈谈。”
“那得等林姐到才行,她也站33%。”
“我先和你通个气,你也看到了,” 他顿了一顿,扫视只有两三个客人的卡座和餐位,“不景气,刚才我进来时候,咱们对面已经在排队了。”
“如果你有仔细看看我提交的现金日记账和流水表,「魔法奇迹」开业以来我们的流水没有明显的下滑,” 庄阙的声音平淡但是掩盖不住那种嘲弄的意味,“我们的主要营业时段是周末晚间,客户群体也和对方不重合。”
平心而论,庄阙是一个相当好的合作伙伴,他不插手日常运营,在方为策不在的时候他又总是能赶到店里看着场子。作为朋友,他在别的地方有自己的产业但是他总是主动原因帮忙,只要你能忍受他的嘲弄,那种独属于知识分子的自视智力优越的嘲讽。比如此时,方为策清楚的从他的眼神里读出那种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在焦虑写什么的令人不舒服的感受。
他知道方为策想更改经营策略,这个时代这种传统老派咖啡馆的市场被挤的只有店里那些年纪比庄阙还要大的稳定顾客了。比如他们对门的魔法奇迹,据说有正牌魔法少女坐场,清一色女服务员几乎在整个营业时间都是客满。这是个相当压抑的时代,人们的生活重心转移让还希望不能带着轻飞入天空的人们站在地上而不是漂浮在真空中的产业都受到重创,但是对于他的合作伙伴而言,只要还有客人,收支还是正的就不需要冒风险。 利益最大化不是第一追求,在可接受范围内的风险才是。
他又试着拿对门的情况据理力争,但是对方只是轻飘飘的指出这条街上生意最好的点是主打驴三件的酒楼,难道要和他们竞争?后街那里有一家深夜业务量巨大的叫瓦尔哈拉还是塞雷娜的酒吧,这也要竞争吗?”
“方老板,你就别想把钱都赚了。” 眼见方为策不再反驳,他带着莫名怜悯的语气宽慰了两句,转头一见新的客人进门,他又立刻换了一副面孔,“亲爱的顾客朋友们,你们好啊。”
方为策只能叹了口气,走到后厨看着厨房伙夫从料理包里倒出来一块块复原鸡肉和调味料混在一起。他们没有渠道弄到真的,完整的肉,而对门的肉是真的肉。想到这里,感觉头又晕了起来,后厨也待不下去,他又转回吧台,却是撞了枪口。
“庄老弟,你当真上个全联主席团的会?”
“那是当然,我那会儿也是住在雨燕之塔的。”
“那你退下来怎么连个幕宾都捞不到呢?”
是个熟客正在拿庄阙打趣。按照庄阙自己的说法,他那是给不得了的大人物当过好几年的差, 但是他从来证明不了这些。所以熟客每每见他正趾高气昂时就会变着花样调侃他,他也就一下子缩下去偃了气势。往常他总是抱怨,遇上清洗时期整个事务官体系都被扫地出门了云云。
这种时候,方为策也总是带着报复心跟着笑。可是这会庄阙却抓了他。
“方总刚好,你中午开那辆运料的面包车跟我出一趟车,去一趟卫军的地区总部,”他一下子又神采飞扬起来了,“他们上周就说我当年那些家伙都给运了过来,你看看有啥能摆到店里的。”
方为策心道你自己去就行喊我干嘛,然后注意到庄阙走路时右脚又是一副用不上力僵着的样子。这家伙右脚落过伤,天冷就时不时这样。于是也只能接下。
也许是令人不快的天气也影响到了他,方为策觉得他状态不太好。咖啡馆效益不好让他心神不宁,就着玻璃橱窗他看见对面门前的等待队伍感到愈发的头昏脑胀。这样下去怕是不能开车,也许等下应该让林姐开车,自己需要休息,他这样想着。
早晨飘洒的雨沫似乎大了,路上走着的人行色匆匆,咖啡馆里坐着的人高谈阔论,这是他熟悉的场景。宿醉感似乎消散了,他趁着没有熟悉人向他打招呼的空档望着窗外急匆匆赶路的人群仔细思考。忽然,一个女孩的身影吸引住了方为策,因为只有她站定在原地。她穿着一身红衣,手上还抱着一个乐器盒子,裙摆被风吹起飘荡着,连带着就像这女孩随时可以飘起来一样,他感到这个女孩很熟悉。女孩的头转了过来,看着栗树咖啡内停留在方为策的脸上。 她是在看自己的倒影还是在看自己?方为策觉得很奇怪,同时之前消散的模糊感又涌了上来。他见过这个女孩吗?他很确定他没有,但是?
“战斗中取胜的关键是什么?”
这个声音突兀的在他心头响起,他很确定那是那个女孩的声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猛地抬头望向窗外,女孩站立的位置已是空无一人。早晨的上班族们匆匆忙忙的消失在窗口,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店里的早餐时间也快要结束了。
最终,方为策还是决定自己来开车。或许是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还是感觉到庄阙态度的松动,他们两人驾车绕上环状快速路朝着本地卫所驶去。庄阙上车后除了找到点烟器点上一根烟后就一直在接电话,只留下方为策对着雨幕打起精神驾驶。
在天元市,或者说这个世界的大多数地方,大多数建筑都呈现一种无视情感和美学的冷酷。高耸的尖塔直指苍穹,在其之间的则是尖肋拱顶与飞扶壁。墙壁多半是满目疮痍而金属扶壁也是锈迹斑斑,即使是他们居住的上层区域,曾经奢华的装饰与雕刻也依旧被磨损的看不出形态了。在怪异别扭的尖塔之间,外露的管线与无目的的在空中和更高尖塔之间摆动的探照灯更是增加了雨天出行的麻烦。
他在一处破裂了的蒸汽管道附近减速汇入车流,来自附近工厂的泄露水蒸气几乎覆盖了左边的视野。一张一角已经破损了的宣传画在更低的平台临街处随风拍打着。方为策猜测那应该是本地卫所的征兆宣传,因为他勉强能看见画面上握着非致命枪的士兵。这座城市一直是这么压抑吗?他扪心自问不知什么时候起城里就变成这样,无情和残酷,就好像希望在什么时候已经逝去了一样。
“神明存在于何处?”
他再一次看见那个红衣少女,这次是在那个街角,对方摘下来帽子,一头银发在空中飞舞着随后落下。他想要仔细看时却被身后车辆不耐烦的鸣笛声拉回到原地。
“状态不好吗?你好像得找办法提提神?”庄阙的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完了。
“可能是最近太累,” 他心不在焉的回答道,“我得找法子发泄发泄,好像有股莫名其妙的冲动。”
“记得别去什么搏击俱乐部,上周有个穿夹克的女人在半夜片了好几个他们的会员,到现在还没被抓到。”
他不知道上周还出了这种案件,等到转入一处广场等待信号灯的时候,他想要问一问发生了什么,但是没等庄阙回答他,侧前方大楼上的屏幕却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打断了对话。
在高耸消瘦的大楼侧面尖形拱门下的屏幕中,一个头宛如某种丑陋昆虫头部,身体覆盖着橄榄绿外壳的怪物伴随着火花与鲜血被锯齿撕裂,随后化成一滩黑雾消失。
“这座城市由我来守护,请在......” 一个和画面上其他内容格格不入的年轻女孩握着刚才撕裂怪物的锯链剑喊着,似乎是关于社区演出的预告。随后在人群的欢呼声中带着明亮灿烂的微笑,女孩念完了退场词,画面也切成了常见的广告。
“就像以前的舞台剧演出一样,只不过不是四幕连环的而是随机表演的。” 庄阙如此点评道。
“又是什么地方被入侵了?” 方为策有点好奇,他没见过这次的这个少女。战后,异次元入侵演变成了全球范围内的随机攻击。每次都是卫星雷达检测到特定指数上升到阈值,随后凭空出现一只怪物进行无序破坏,战争时代的异次元门好像被完全放弃了。
“背景里那几个午夜蓝涂装的兵士,莱塔尼亚猎兵。” 庄阙用他那种带着奇怪优越感的语调回答道。战后庞大的军团被拆散后都以负责区域进行了命名,所以这是发生在莱塔尼亚,很远的地方。
“对了,我们这儿好像一周都没有发生入侵了,早上时候广播里说浓度接近临界,随时要注意避难。” 庄阙好像刚刚想起这些,提醒道。依靠着战后依旧活跃且越来越高效的获选少女们,近几年来入侵造成的人员伤亡一直都维持在很低的水平。很多人对入侵也变得习以为常。
“说起来,为什么这些魔法少女的名字都是欧洲那边的名字?” 看着屏幕上留下的艺术字签名他随口问道。
“因为最早的入侵就发生在那里,第一批魔法少女也出现在那,就成了传统。”
“你在西尔维亚的时候见过魔法少女吗?”
“那时候还没有她们的那个协会,是总务厅给她们担当协力的。撕破脸之前,我还参合过一次联合项目,和一个合作过。”
信号转变似乎比平日里要来的更漫长。望着尖塔与灰色的天空,原地打转的人群,没完没了的入侵,方为策感觉整个世界就像一个漩涡。他走神时,突然看见那个红衣少女又一次出现了,这次是在他前方的人行道上径直穿过。他猛打一个机灵,按动雨刷器试图确定这是不是某种玻璃上的幻光。银发红衣的女子转了过来,问道:
“濒临破灭时,什么才能拯救我们?”
他被香烟味熏到时才反应过来,信号转绿,于是他们继续前进。
天元市的卫所总部,是一座金字塔式的建筑。灰白色的水泥外墙中间印刷着军机委员会的标语:
服从带来安全。
作为城市暴力机关总部,虽然按照庄阙的说法论占地这座堡垒已经算是迷你了。但是经过一道道带刺铁丝网,机枪碉堡,多扇钢铁大门,方为策还是不由得紧张起来。庄阙倒是心情很好,因为他报告过他们的车牌号,一路上穿着黑色制服的守卫向他们敬礼时他还颇有兴趣的向他们回礼。
他们最终被引导进入了一处堆积着小山一般运输箱的的焊接棚。“第二区那几个标注着第十二号的箱子就是。” 言毕管理员就离开了。
方为策打量着那些板条箱,思考怎么才能把它们全部运回去。庄阙却打开一边的纸箱在里面翻找起来。
“看,把这个放大挂在店里墙上吧。”庄阙兴奋的取出一张照片向方为策挥舞着。照片上,虽然不太清楚但是看得出来,那是年轻一些,显得颇有些娃娃气的庄阙站在一辆坦克上,背景里远方能看见一座城堡。“我记得那还是他们的土地丈量员拍的,收复维斯塔瓦。
“这是什么?”方为策没有搭理手舞足蹈的庄阙,指着一个露出半截的黑色的长条匣子问道。
“你是如何看待黑暗的?”
那个红衣女子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她站在金字塔的阴影中,自顾自拨响了琴弦。
“不知道,我没见过,” 庄阙看着箱子上编号的眼神中带着疑惑,“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问问。” 他一面自说自话一面向金字塔靠近这边的入口走去,“别乱动,听说这批东西运输时曾经遇到不明袭击,可能之后分拣时候混了。”
没等方为策回答,他已经消失在建筑后面了。方为策打量着那个黑色长匣,似乎有某种魔力在吸引着他。他把匣子放平在地面上,黑曜石色的匣子上没有任何标注,只在正中央有一个白漆带翼骷髅标志。他记得这应该是一个军机委员会的识别记号,但是非内部人士的方为策自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
“你一直以来在追求的是什么?”
红衣女子又出现在他的汽车驾驶座上,但是没等方为策循声望去看清情况,声音又在他背后响起:
“英雄所必须的品质是什么?”
这次对方出现在他面前,托着那个黑色匣子。方为策感到不能接受,怒吼着询问对方到底是谁,究竟是自己疯了还是世界疯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而战?”
随着话音落下,突然火光亮起,在距离方为策不远处的的空中发生了爆炸。他瞪大眼睛,抱着匣子一起被气浪卷起随后落到地上。
“入侵警报,监测到9级波动,突发入侵......” 基地内警铃大做,报警灯闪烁。
方为策没有感受到疼痛,他觉得自己可能失去部分知觉了,匣子也脱手飞了出去摔在地上。他顾不上身边到处都是的各种杂物,因为那个红衣女子紧紧的凑到他的面前。他张嘴想吼出点什么但是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消失,只能挣扎着从牙缝中扯出三个字:
“你是谁?”
“我是你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红衣女子俯下身,贴着他的脸轻生回答道,声音冰冷但是清晰。随后方为策感到自己坠入了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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