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与天雷对撞之后,张麟轩由于一道极为刺眼白光闪过,不得不闭上双目,所以至于最后谁胜谁负,战况如何少年并未瞧见。当张麟轩重新睁开双眼的时候,那背剑僧人身后的法相已经消散,锈迹斑斑的铁剑也已归鞘,而那位老先生依旧站在原地,一手负于身后,一手轻捻胡须。
张麟轩由于先前剑气战天雷的那一幕,不禁坐在了屋顶上,所以索性干脆也就不起来了,翘起一只腿,手臂搭在膝盖上,目光打量着湖边的两人,不由得问道:“师父,您说那位老先生跟那和尚,他俩到底谁赢了?”
两人之战,落幕极快。张麟轩有些意犹未尽,老人的一手落子成天雷,玄妙倒是玄妙,就是看得有些不过瘾,但也总不好求着两位前辈高手继续斗法,就为了让自己这个外行人看个热闹吧。
况且打架一事,难免要损坏王府里的一草一木,自己倒是不心疼,不过若是让求凰知道自己对此不但不加以阻止,而且还要为了私欲推波助澜的话,免不得就是一顿埋怨,过日子的钱银一事,就属这妮子最细致,最会精打细算,但张麟轩好像从来没见她对自己吝啬过,首饰新衣总要买很多,不过张麟轩也不好说她,因为那妮子总会极为有理地说上那么一句,我不买,你看什么?
此话一出,张麟轩还能说什么?其间滋味,要好好琢磨啊。女为悦己者容,穿衣打扮给心爱之人看,那是两人之间的平日乐趣,与花枝招展地出去招摇撞骗是两回事,不说云泥之别,但最起码也不能混为一谈吧。前者自然是她好你也好的百年好合了,至于后者吗,张麟轩懒得去想。在南山城跟秦凤仪鬼混的时候,见过不少,所谓无味,无甚滋味,虽然谈不上厌恶,但总觉得还是少些为好。至于朔方城境内的那座惊鸿楼,宋珺宓已然离开,来到芳槐柳序做了个暖床之后便要出去“独守空房”的下等丫头,每日大概是在琢磨着怎么杀死自己吧。除她以外,惊鸿楼便没什么熟人了,至于以后能不能帮着恢复到大哥在世时的样子,张麟轩不敢说什么一定,但会尽力。
张麟轩其实心里知道,求凰不是随便花钱的主,买衣服首饰的钱都是她每年过年时一点点攒下的压岁钱,以及王府的大管家每月拨给张麟轩这位公子应得的月钱,这些钱某种意义上算是两人自己过日子的钱,求凰会把平日里的吃穿用度考虑之后,若是还有剩余那便随她花了,反正张麟轩自己这边倒是没什么用钱的地方。
一个都能将咸菜萝卜摆上桌来佐酒的少年,哪里又会那么做作地讲究吃食呢。什么花费大把银钱,然后让人快马加鞭数百里送来精美食材,由着什么宫廷御厨烹饪完毕,所谓佳肴装在精致的玉盘之中,再由着那身材婀娜的婢女一步一晃地送到自己跟前,然后只取食其一小部分,故作姿态地再来上那么一句,嗯,不错,真是人间美味,这样的事张麟轩真干不出来。
钱是好物,但却不是什么胡作非为的凭据。
等了半天,见自家师父还没说话,张麟轩不由得抬起了头,轻声喊了一句,“师父?”
只见张欣楠眉眼之间,喜忧参半,好像再思考这什么。听见张麟轩寻问之后,他这才回过神来,然后也是干脆地坐下,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世间习剑者,若只说剑术高低,恐怕无人能出其右了,这和尚的剑道不高,剑术倒是厉害。”
经过张欣楠之后的解释,张麟轩才知道这一场看似简单的战役,期间到底藏着多少东西。背剑的和尚总计出了三次剑,但每一次出剑其实都是出了三千次剑。
一剑一念,一念三千。
而那位老先生,落子三次,轻松化解。
第一招落子于风浪不止的湖水之中,以棋子定风波,此乃求定,求静之举,暗含三教学问,初次切磋算是两人关于三教之间学问的一次切磋。
第二招,以棋盘接剑气,是老人在向僧人讲述自己关于棋盘之间的纵横之道,将剑气视为棋子,落于棋盘,由着僧人自己见识,算是一次彼此大道之间的相互砥砺。
前两次其实都是正常的相互讲理,与真正意义上的打架其实还是相差良多,但两人各自所说驴唇不对马嘴,所以便有了第三招,真正的实力修为上的碰撞,先礼后兵,道理讲不通,纯粹的鸡同鸭讲,那就没必要在相互说下去了,所以那就动手好了。
张麟轩听过这些后,不免有些失望。本来以为会是一次惊天地,泣鬼神的对决,竟然没想到如此的不爽利,其间磨磨唧唧,好像妇人吵架一样。
张麟轩打趣道:“师父,剑修对敌不是很干脆的吗,这和尚的一架打的怎么如此墨迹,该不会师父您打架的时候,也这样吧?”
张欣楠淡淡道:“我打架?手里有剑时,基本上都是一剑的事,若是没有剑,几拳就搞定了。”
张麟轩忽然来了兴致,“师父,那您跟十方阁的那几位谁更厉害点?”
张欣楠跃下屋顶,懒得搭理他,臭小子总问些没头没脑的问题。就这点胜负还看不出来,还要自己浪费唇舌,真是笨到家了。
张麟轩忽然反应过来有件事师父还没告诉自己呢,谁胜谁负还没说呢。张麟轩坐在原地小声嘀咕道:“不会没看出来吧?古今名人天下第一,也不过如此啊。”
尚未走远的张欣楠忽然转过头来,“我听得见。”
张麟轩抬头望天,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与此同时,站在湖畔边上的老人,在一番自认为点到为止的切磋结束之后,忽然弯下了腰,拍了拍那一双布鞋上面沾染的灰尘。
鞋子脏了。
背剑的和尚,淡淡地问道:“胜负几何。”
老人站直身体,笑眯眯道:“能弄脏老夫的鞋子,你很厉害了,有些伤人言语就没必要让老夫说了吧。”
和尚不以为意道:“那就再等些时日。”
老人一脸无所谓道:“赌局开始之间,都可以,随你。但若是到了下注的时候,老夫可就没空陪你玩了。”
和尚点点头,转身走入竹楼。与老王爷插肩而过之时,和尚忽然停步说道:“贫僧那不成器的弟子给王爷您添麻烦了,还请见谅。”
老王爷笑道:“不碍事,小孩子们之间打打闹闹,实属正常,不过那些阴暗心思,咱们当长辈的可要细心照料,免得让孩子们做出什么错事来,到时候可就不是家里人赔礼道歉能够解决的了。”
僧人忽然停步,背对着这位整个北境的主人说道:“其实贫僧并不认为我那徒弟真的做错了什么。一个红尘女子而已,睡了又能怎样?”
老王爷淡淡道:“一个有钱人家的子弟而已,王府着人打死了,又能怎样?”
和尚面色一沉。
“世间的任何一处都有规矩存在,外来者,要做的是入乡随俗,守着规矩,而不是把自己在家里边那套飞扬跋扈带过来。若是因此被人乱棍打死,其实只有两个字,活该。”
和尚讥笑道:“王爷莫不是要仗势欺人?!”
“我就是势,何必仗势。”
僧人转过身来,怒目而视。恰好张欣楠此时已经来到了竹楼这边,瞧着僧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轻蔑道:“不过就是杀了数百人,养出了点所谓杀气而已,真当自己是天下第一了?”
“你是何人?”
“看你好像刚才没打过瘾,找你问剑。”
僧人上下打量了一圈,竟是发现眼前男人连把剑都没有佩戴在身,一脸不屑道:“一个练剑都没有的人,也配说问剑二字?”
“打你,还不用佩剑,还有,你还不配质问我!”
刚刚跃下屋顶,随后赶来此处的张麟轩刚下去往父亲和师父身边,却被那位姓王的老先生一把扯住,老先生笑呵呵道:“没看见那边剑拔弩张的,你就别过去添乱了。来,先扶老夫坐下,刚才那场荡气回肠的神仙打架,小友是不是没看清楚,老夫这就与你说道说道。”
张麟轩寻了一块平坦的湖边青石,扶着老人坐下,然后微笑道:“回老先生的话,方才您与那僧人的切磋,我师父都跟我说了。”
老人疑惑道:“你师父?”
“就是站在和尚面前的那个男人。”
张麟轩用手指了指剑客张欣楠,老人忽然抬手打在他的手背上,然后一脸严肃地说道:“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人即是你的师父,你又怎可用手指指他。”
张麟轩哦了一声。他突然发现一个事,这个老先生没事就爱常言道。
姓王的老人忽然笑道:“臭小子,又有好戏看了,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你可别眨眼。”
老人忽然抬起手在少年的头上轻轻一拍,张麟轩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一道蓝光,下一刻张麟轩便看见一道无比璀璨的金色光芒从天而降,径直落在那僧人头上。
那背剑的僧人急忙拔剑出鞘,抵御那道金色光芒。可那道金色的剑芒又岂是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能够抵挡的住的,长剑瞬间断裂,那和尚不由得喷出一大口鲜血。
“你,你究竟是谁!?”僧人愤怒的咆哮着。原本的在场旁观之人,皆是遥遥与老王爷作揖,然后悄悄离去,一场无妄之灾谁也不想招惹。
张欣楠站在僧人面前,冷漠道:“你不是就喜欢这么讲道理吗?不是觉得睡一个女子,不守一地规矩,没什么吗,然后现在作何感想?王府的规矩,此刻我也不守,后果就是你要死了,你还觉得一切都无所谓?”
“你的剑术确实很高,但是在我眼里,也不过就还是山脚而已。”
“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打架吗?分生死的那种,刀剑可没有眼睛,一不留神可就死了。”
“真正的打架可不会有人跟你磨磨唧唧,一剑递出,不死也残了,这才是真正的打架。你我这样的井底之蛙,苟且偷生,活在他人庇护下的人,凭什么不守规矩?!”
“十方阁问道的事,以后再说吧,先想着如何修复你那柄剑吧。今日人多,我不想杀你,但你若是再流露出那种不守规矩的心,别怪我真杀了你。”
张欣楠转身对着老王爷抱拳道:“方才行事,未先与你言语一声,抱歉。”
“论迹不论心,没必要吧?”老王爷轻笑道。
“儒家跟十方阁还是管的太少。”
韩先生忽然低头,告罪一声。
站在远处旁观的张麟轩,不禁转身看向老人,咽了口吐沫道:“老先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来听听。”
“您刚才那算闹着玩吗?”
“跟你师父方才那道言语已然无法形容的金色剑芒来说,确实有些小打小闹了。”
张麟轩喃喃道:“原来这才是打架啊。”
真正的打架,哪里会有什么点到为止,先礼后兵,真正的剑修的出剑,一剑递出,非死即残,哪里会给敌人半刻喘息的机会。
尘封的史书上,有这么一笔,曾有剑修一人一剑,一剑一杀,打得妖族整整一千年不敢登岸,只能藏匿于四方海域之中。
这才是真正的杀力极致,这才是真正的剑修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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