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麟轩一行人由南山城北门入城,按照事先约定,马车需在城门口处略作停留,等到一醉汉入城后,方可沿着城内街道,继续前行。
马车内,少年捧书而观,手中读物正是那本天才少年习剑总录。赊月城一事后,张麟轩被某人如约取走了三十年的寿数,算是一个不小的代价。不过世间之事,往往得与失并存,少年有一失,自然而然便有一得。如今的他,对于自身体内元气流动的掌握可谓是炉火纯青,甚至于都能让自己的师父张欣楠多了几分笑意,然后再平心静气地说上一句,还不错。可见少年所得,并非寻常之物。
可求凰对于此事则有些闷闷不乐,以至于一路上都没怎么好好搭理张麟轩,毕竟在女子心中,无论这份所得到底如何珍贵,如何令人羡慕,可终究还是拿自己心爱男子的命换来的,试问那个世间那个女子能够开心的起来。
不过在看到少年真诚而委屈的表情时,求凰心中怨气便消减了不少,明知道他是故意装出来的样子,可就是无法继续与他生气了。尤其是当张麟轩亲自剥了橘子,当着李子的面,亲手喂她时,那一刻她不但不生气了,而且还有几分难以掩饰的得意之色。终究都是女子,哪怕平日里再如何的姐妹情深,可真正到了三人相处的时候,难免也会或多或少地有些“争风吃醋”的小动作。
对此张麟轩一笑置之。不然又能去怪谁?还不是自己这个做公子的欠了太多的情债。这笔账,这辈子还是无论如何也还不上了,那便只好以身相许,拿自己抵债了。
话说那位圆脸小姑娘也真是心大,对此不但丝毫没有感觉,而且还自顾自地吃着东西,时不时地还朝着自家公子与求凰姐姐露出傻笑。
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傻姑娘,完全看不出那两个人是在一旁打情骂俏。或许在小姑娘的心里,大家平日的相处模样就是如此这般吧,平平淡淡,却又无比美好。
至于剑客张欣楠,对于先前那一幕真是没眼看,于是便背着剑,去车厢外面骑马了,无趣时还能跟担任车夫的鬼物潇然闲聊几句。
按照一般的规矩而言,鬼物正常情况下是无法行走在阳光下的,而且一旦所处的时间过长,甚至还会有魂飞魄散的下场。鬼物与人,本应处在两个世界,而非如今这般阴阳相互交杂。人死为鬼,鬼物于鬼差接引之下进入酆都,再于阎罗殿内细数前世功德因果,最终由冥府之主宣判,其是否拥有能够再次轮回入世的机会。
阴阳秩序,原本极为稳定,可自从某人一刀斩去世间所有壁垒后,这种稳定的秩序便随之发生改变。鬼物因生前怨念而滞留人间,活人因对已故之人的执念而深入黄泉,此二者的例子,比比皆是。自此阴阳秩序紊乱,至今仍未真正恢复。
酆都山的大门内还有无数活人,他们进来容易,可有生之年却再也无法离开酆都,而那些滞留在大门外的鬼物,则生生世世不如轮回。
如今的潇然之所以能够如常人般随意在日光下行走,是因为某人留下了“卖命钱”。如果说前几次潇然出现在白日之中是因为自身修为足够强大的话,那么今日之潇然便全是仰仗此“卖命钱”之功。
黄更辰身为酆都鬼差,身上自然有无数用以暂时规避阴阳秩序的宝物,而他“包藏祸心”的不请自来,对此若是不留点什么就想从剑客的剑下离开,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既然技不如人,被人家一剑斩落云端,就算心里在不情愿,可总还是要留下些什么,不然有可能真的会回不去酆都山了。对于张欣楠的性子,那酆都山鬼差黄更辰不敢说了如指掌,却也知道一些,甚至于要比剑客的一般故人知道的更多,因为两人当年相处的时间足够久,久到黄更辰彻底抛弃了十方阁楼主的身份,就此以纯粹的灵魂姿态进入酆都。从那以后,两人见面的次数便越来越少了。
自从剑客离开南海孤岛,时至今日也不过才见过两面而已,一次是朔方城的那场夜间血雨之后,另一次自然就是被剑斩落大地的那次了。每一次,似乎这位姓黄的故人都要为剑客留下些什么,才能离开。
至于那件算作“卖命钱”的木雕,便被张欣楠随手送给了潇然,算是给他一个容身之所,以免灵魂总受那日光照耀之苦。取自海中沉木而造就的木雕,天生阴气极重,最适合温养鬼物之魂,所以除了容身之所外,对于潇然修行也是一桩不小的裨益。
对于剑客大方送礼,潇然不但没有拒绝,甚至连一句推脱客套的言语都没有。
坐在马背上的张欣楠忽然想起这茬,于随口问道:“昨夜我送你木雕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与我寒暄客套几句?而且收下的真快,难道你就不怕我在其中做什么手脚,以此来要挟你为我那徒弟效命?”
潇然轻笑道:“如此想,便是侮辱了您。”
“哟,拍我马屁?这套在我这没用的,兴许在我徒弟那边管点用。就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话,不妨与我说说,兴许我能帮上忙呢?”
潇然笑问道:“这么好心,白帮忙吗?”
张欣楠白眼道:“想什么呢,可没有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若是真想让我帮忙,就多少拿出点诚意来,咱们俩好商量,最不济买卖不成,但仁义还在啊。”
“还是以前那副贪财的样子,认识你,可真倒霉。”潇然有些无奈。
张欣楠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问道:“瞎说什么呢?咱俩以前认识?”
潇然撇了撇嘴,道:“那就不认识。”
“没错,不认识。”张欣楠脸上挂着一抹微笑。
潇然盘膝而坐,叹了口气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你想知道的,我尽量告诉你。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毕竟不完全是他,所以有些话我不能说与你听,还望见谅。”
张欣楠不由得笑道:“你就不怕最后赢的人是我?”
“做为一个生意,风险与机遇并存的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而且我自认为生意做的还算不错,这一点就不劳您操心了。至于作为一个赌徒,赌大赢大的道理,我也十分清楚,但我还知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若是万一赌输了,我这点本钱可不够赔的,所以还是那句话,还望见谅。”潇然无奈一笑。
“怎么如今一点魄力都没有了,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潇然啊?!”
“很抱歉,我们之间并不认识。”
张欣楠摆摆手,轻声笑道:“也罢也罢,关于此事,我就不难为你了。闲话少叙,聊聊正事吧,比如说你为何会被关在那座书楼地下?此外的十七个人还有没有你看着比较熟悉的面孔。”
潇然面无表情地说道:“此事我无法与你言语。只能告诉你,那场大战依旧未曾结束,如今的太平盛世,只不过是双方休战之时而已。至于其他的脉络因果,相信以你所知必能想明白其中关键。”
张欣楠不禁眉头微皱,神色忽然间凝重起来,与潇然沉声问道:“你又是如何确定此事的?”
潇然缓缓给出答案,道:“一阁十楼,三山六关,那个也不曾如当初约定的那样,真正搬离世间,如此便已然是明证,无需再多辩白。”
张欣楠又问道:“我自囚海外孤岛一甲子,按照当时老七给我送来的信件,那三山其二已然搬离了世间,唯一剩下的便是那座酆都山的内山。至于那六关,已然破损近半,如今更是勉强连三关都做不到了,又何来明证一说。”
潇然突然有些诧异地盯着张欣楠,实在不明白剑客何出此言,难以置信地问道:“这便是你所知的真相?”
剑客眉头紧锁,不再言语。
照理说,自己的某些记忆虽然模糊,但好在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从来没有在这些至关紧要的事情上出现过问题。比如那日朔方城外余孽的真实身份,以及他们为何滞留人间的原因,剑客都无比清楚。此刻又怎会对于一场人尽皆知的战役,而开始变得记忆模糊呢。
二人沉默之际,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走进城来,左右摇晃,步伐不稳,极有可能下一步便失足跌倒,活生生一只醉鬼。
瞧见马背上的张欣楠,以及马车的潇然,这位中年男人不禁嗤笑道:“真真假假,糊里糊涂,竟然比我还像一只烂醉如泥的酒鬼。这世道啊,酒不醉人,人啊,老是自醉。咄咄怪事,咄咄怪事矣。”
剑客翻身下马,目光紧盯着这个酒鬼。
酒鬼拿起腰间的葫芦,痛饮一口,笑道:“怎么,盯着我作甚,难不成这位仁兄可要与我对饮三百杯?”
见张欣楠不说话,酒鬼的目光便从他身上移开,看向马车,他随即哈哈大笑,道:“男女情爱,小道而已,可偏偏人人为它痴迷,深陷其中我执之痛苦,犹不自知乎。呦,这年头还有人练剑啊,小道,小道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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