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炉里的烙铁已经烧得通红。
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拿起了烙铁,仿佛能闻出它的温度似的,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另一个有点驼背的人手里拿着皮鞭,站在林林山面前,嘶哑着嗓子劝:
“小子啊,你还是快点开口吧,早点解脱,也省得我费力气,折腾了老子两天,老子手都快脱臼了。”
他说着便又随手挥了一鞭。
这一鞭打得并不重,仿佛他真的已经没有力气了似的。
但他的准头很好,鞭子避开了本就已不多的完好皮肤,抽打在溃烂的伤口上。
剧烈的疼痛从林林山的肉体传导到他禁锢在半空中的灵魂,但他已经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驼背收回了鞭子,在旁边盛满辣椒水的桶里浸了一下,拿出来轻轻甩了甩,红色的辣椒水就甩了一地,像鲜红的血。
他用沾满辣椒水的鞭子,开始在林林山的身上抽打起来。
“叫你嘴硬!还嘴硬!”
他一边抽打着,一边叫着,叫声中充满了厌恶,仿佛在控诉眼前这个人剥夺了他原本的假期,而让他不得不在这里加班。
狭小的地牢空间里,鞭子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特别的刺耳,尤其是本就已经溃烂的伤口在混合着辣椒水的鞭子的抽打下发出的啪啪的声音,让人误以为在拍打水面,脑海中浮泛起浪花的幻想。
旁边的壮汉提醒道:“你悠着点,给我留点地方,都被你抽光了,连块烂皮都不留,你让我的烙铁往哪放?”
驼背停下了手,气喘吁吁地说:“那你来,我旁边抽根烟。”
壮汉便拿起烙铁在林林山身上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块还算完好的皮肉,重重地按了下去。
嗤的一声响。
但这响声很快被林林山凄惨的嚎叫所淹没。
一阵白烟冒起,挡住了他那张已经溃烂扭曲的不成形的面孔。
地牢里就弥漫起了烤肉的味道。
地牢的门忽然开了,烟味便顺着门飘出去。
一个留着长发,穿着花衬衫的人走进来,伸手扇了扇鼻子边难闻的味道。
拿皮鞭的驼背和拿烙铁的壮汉都恭敬的站直了,叫了一声:“宽哥。”
宽哥点点头,问道:“怎么样了?”
驼背说:“这小子嘴太硬了,死活不说。”
宽哥就来到了林林山面前。
林林山的灵魂被禁锢在空中,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这地牢里发生的一切。
两天来他经受了无数的折磨,折磨他的每一个人他都记得,而最令他害怕的,除了赵春,就是眼前这个人了。
他听见赵春叫他“冯宽”,而别人都叫他“宽哥”。
他亲眼看着他拔掉了自己十个手指的指甲,用长长的带棘刺的铁丝插入他的食管,刺穿他的胃壁……
现在这个恶魔又站到了他的面前。
冯宽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还有半个小时,春哥说了,如果半个小时还不说,你就不用说了。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期望能够来救你的人已经来过了,他们带走了两个人。不过没有问起你。”
这句话击中了已经濒临极限状态的林林山那紧绷的神经,几乎就在一瞬间把他的意志给击垮了。
但是最后的一丝清醒告诉他,这也许是假的,是敌人的伎俩。
队长不会不管自己,不会的!
都已经坚持这么久了,难道要现在放弃吗?
还有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以后就解脱了,给我一个痛快吧。
这是虚弱的林林山最后仅剩的一点念头。
冯宽拿出了一把刀,很锋利的一把刀,在手上把玩了几下,然后开始在林林山的身上比划。
他抱怨道:“你们怎么搞的?怎么能把它弄成这个样子,连块好皮都不剩了!”
他叹了口气,“这样就没有收藏价值了。”
他抬头朝林林山禁锢的灵魂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里的林林山只有他能看到,他的两个手下是看不到的。
他说:“我现在要剥你的皮,放心,我的手艺很好,剥下来的皮会很完整。虽然你的皮烂了,没有收藏价值了,但我会尽量帮你修复,保存一段时间。毕竟你是有修为的人,皮肤组织比一般人要好。我会从你的脚开始,一直到你的头,差不多也就半个小时吧。中间你要是受不了了,可以喊停。我会给你说话的机会,这也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他蹲下来开始工作,用刀很小心翼翼的割开了林林山的脚趾。
林林山彻底绝望了。
在那一刻,他坚持了两天的,还仅剩下的最后一点信念开始动摇。
而就在这时,地牢的门被人一脚踢开了。
冯宽回头一看,看见梳着中分头的二毛,脸色惨白的站在地牢门口。
“二毛,你怎么来了?”驼背问道。
“我,我我……”二毛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看宽哥在忙着吗?”壮汉吼道。
二毛忽然指着冯宽说:“是他,他……冯宽……和我没关系!……”
壮汉上来就要抽二毛的嘴巴。
“你特么的宽哥的名字是你叫的吗?……”
二毛吓得蹲了下来。
可壮汉的手臂刚扬起来,人忽然就飞了起来,砰一身撞到了墙上。
冯宽从二毛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不对,厉声喝道:“什么人?”
话音还没落,就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
冯宽的反应很快,手中的刀已经划出一片白光劈了过去。
这把刀是他赖以自豪的宝贝,已经跟随他将近四十年。
而他又向来对他的刀法很自信。
多少人成了他刀下的鬼,这其中不乏修行有成的人。
在他眼里,只有赵春才是真正的高手,而别的所谓的修行人,不值一提。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他出其不意的这一刀,相信没几个人能挡得住。
刀光闪过。
他自信地收起了手。
但他忽然发现,手收回来了,刀却没有收回。
刀在半空,停了下来,仿佛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
他伸手去取到,然而抬起来的手却始终够不着那把刀。
接着,那把刀突然凌空就掉了个头,化成一道白光,沿着他的手臂划过,到了他面前,虚空停住,刀尖对准了他的鼻子。
冯宽知道遇上高手了,立刻喊道:“快去通知春哥!”
驼背这才反应过来,朝门口奔去。
然而地牢的门在这时候砰的一声关上了,驼背砰一声撞到门上,又反弹回来,在空中倒飞,撞到了刚刚爬起来的壮汉身上。
……
齐鹜飞看着伤痕累累,体无完肤的林林山,他的心里也在滴血。
这是他进入城隍司以来见过的最惨的伤势。
即便当初中了蛇毒的李云冲、被魔孚贯胸而过的曹刚、在灵溪镇苦战一日夜,最后侥幸活下来的人,也没有哪个的伤看起来这么惨。
而偏偏这最惨的一个是自己的手下,而他受伤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让他来查一个超出他能力的案子。
齐鹜飞摸出两颗丹药,塞到了林林山的嘴里。
然后才解除了林林山的灵魂禁咒,让他的魂魄回到自己的身体。
林林山悠悠的醒转过来,看着齐鹜飞。
他很想喊一声队长,但已经两天没有说话的他似乎忘记了这两个字如何发音,只在喉咙里发出一丝干裂嘶哑的响声。
齐鹜飞示意他不要出声,对他说:“兄弟,没事了,咱们回家。”
泪水从林林山模糊的眼里淌出,顺着他溃烂的脸,在如丘壑般的伤痕里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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