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垣雷藏先是呆了呆,有什么问题吗?
野村证券的专务叹了口气:“陶会长在我们这里的档案,不能给你看。但桥本大人在这里,刚才他和加藤桑已经比对过我们这边的记录了。新垣君,可能你对金融投资的原理不是很懂,我向你解释一下。金融投资,除了判断趋势,还要看建仓和平仓的点位,再考虑交易频率,扣除必要的手续费,最后才是盈亏。金权交易,就算陶会长判断对了趋势,到底能盈利多少,是要看更具体的投资策略的,你明白了吗?”
新垣雷藏疑惑地听着,然后再次低头翻回去,重新看起来。
而其他几个媒体的人,虽然没有签署保密协议,还没有看调查报告的内容,但他们与新垣雷藏不同。他们毕竟不是身在局中,只是大藏省邀请来见证监督以示公正的人,因此已经隐隐想明白了。
野村证券的人说得很清楚了,陶知命创立小野寺财富之后,就没有通过野村证券进行投资理财了。
《周刊文春》指责陶知命金权交易,财富的增长是通过肮脏的手段获得的。如果要证明陶知命的清白,自然得有一个足够说服人的理由。
现在看来,这个理由似乎是他的金融投资才能。
从众所周知的昭和61年武田制造事件开始,到陶知命创立小野寺财富,再到他向上田大小姐的求婚大作战和之后的遇到炸弹袭击,是普通人认为的陶知命的起点。
可之前陶知命说,从武田制造事件开始,因为已经拥有了那块地,他被默认为可以调动百亿円资金。
现在野村证券的专务说得很明白了,到底盈利多少,是要凭本事的,莫非……莫非在武田事件之前之前……
他们都看向了新垣雷藏,只见新垣雷藏蹙着眉头仔细看着。随后,他的表情骤然一僵,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随后就缓缓长大了嘴巴,手指急切地翻着那几页来回地看,嘴里忍不住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
音调越来越高,新垣雷藏猛然抬头,眼里冒着一丝疯意:“这样的调查报告,要糊弄谁?怎么可能存在这样的人!”
桥本太郎陡然一声大喝:“新垣雷藏!你还不明白我为什么要你签那样的保密协议吗?事实就是如此!因为你不相信,是不是要继续鼓动着舆论调查下去!看看他!”
桥本太郎伸手指向陶知命,语气严厉无比:“陶会长为什么敢这么自信地接受调查,你不明白吗?到底是谁让你刊发那些东西,想要毁掉霓虹金融市场的公信力,毁掉整个霓虹的经济,毁掉千千万人的未来!”
陶知命坦然坐在那里,像在看一场有趣的戏。
木下秀风又找到了岩崎藏之介当初自刎的刺激感,真特么爽啊。
听听,毁掉整个霓虹的经济!
这么大一顶帽子和黑锅丢过去,新垣雷藏面对大藏大臣发泄怒火一般的当面发飙,人也呆了下来,缓缓转头看着其他媒体的高层。
一个个,都用震惊异常的神色在看他,或者看陶知命。
看来没错了。虽然他们还没看具体内容,但调查报告里肯定显示了陶知命在武田制造事件之前,就已经通过金融理财,积累了远超旁人想象的财富。这部分内容,还有野村证券和长信银行那边带来的证据。
那个数字一定太过于令人匪夷所思,以至于新垣雷藏一开始以为那只能是内幕交易。
新垣雷藏张了张嘴,想开口说什么,却觉得喉间干涩异常。
他看向了陶知命,对方仍然是那种戏谑的眼神,眼睛中也确实有一些浑不在意的淡漠意味。
“我……”他干咳了一下,喉间似乎滋润了一点点,才说道,“我……”
随后,头脑中这才正视起桥本太郎,还有之前很多话里的含义。一时之间,似乎背后阴风阵阵,刺骨的寒意从四面挤压过来,让他的嘴唇哆嗦起来,眼眸不由自主地开始失去焦点。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咚……”新垣雷藏就那么软倒在会议桌上,脑袋在桌面重重地磕出响亮的一下,听声音是个好头,随后滑倒在椅子旁、桌子下面。
所有人都呆了,包括木下秀风。
这就是神罚吗?
不……陶知命什么也没有做。
不……他对川崎一郎说:“喊休息室里的医生过来。他可不能死在这里,这不是害我吗?”
木下秀风人麻了,你特么料到了可能发生这种情况,还叫了医生待命?
桥本太郎也是无语,郁闷地问道:“所以说,陶君,你到底准备做什么?”
陶知命呵呵笑道:“桥本大人,请您相信我,这绝对不是我自己做的事。我也很希望从新垣君这里得到一点线索,到底是谁想要对付我呢。”
医生很快就进来了,还好新垣雷藏不是真的心肌梗塞或者脑溢血挂了,只是一时之间刺激过大,晕倒了过去。
看见这满屋子的人,还有大藏大臣桥本太郎在此,医生确认了一下:“桥本大人,真的不让病人好好休息,自然醒转?”
“不至于对他的身体有那么大的伤害吧?”
“……当然,我明白了。”
这个医生来自星野铃当时生孩子的那个医院,以陶知命和他们院长现在的关系,半夜调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来是什么难事?来之前他还小期待了一手陶会长的大红包呢。
说好的只是以防万一有人晕厥或者出现其他需要急救的情况,结果没想到还真的发生了。
新垣雷藏被鼓捣了一番,很快悠悠醒转过来,面前已经放了一杯热水。
“喝一点吧,糖水。”
听到陶知命的声音,新垣雷藏有点呆滞地往那边看了看,随后下意识地端起杯子喝起来。
喝着喝着,总算意识清醒了不少,回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手里的热杯子,它好像又变凉了一些。额头上刚才的疼痛,它似乎也麻了起来。
桥本太郎无奈地说道:“抱歉,我的语气太重了。新垣君,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还是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吧。因为太激动导致晕倒,可能还是因为身体有什么不好的状况。但是,还是请先振作起来,商议一下后面的事情怎么解决吧。”
新垣雷藏有点惊恐地看着他,仍旧不能相信一般:“桥本大人,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存在?”
陶知命代为回答了:“新垣君,如果有必要,我并不惧怕最全面、最彻底的调查。不过,我想你现在应该明白了,桥本大人不能允许真正全面调查的发生,不能允许调查细节公布的原因。现在,你认可调查的结论了吗?”
新垣雷藏看向陶知命的眼神一时间闪躲不已,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这样的结论,也不能接受会有这样恐怖的人存在。
其他几个媒体的高层现在心态极度复杂。
既想看看那份报告,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又害怕背负上什么不该沾的责任。
在场的人身处霓虹股市这么繁荣的时代,谁不对金融投资有所了解,甚至自己就在买股票、炒外汇?
他们只是极度好奇,陶知命究竟强到了哪种地步,以至于桥本大人认为这份能证明陶知命清白的调查报告,甚至不宜公之于众。
他们想明白了,那一定是一尊真正的“股神”。
又或者走到另一个极端:霓虹的金融市场可以被很精确地操纵,失去公信力。
有点脑子的就知道这不可能,但另一个结果同样是内阁不能接受的。
一旦国民们知道了他当初通过金融市场获利“神明”一般强大的细节,从此就会对他的一言一行极度关注。
而这样一个人物的存在,可以轻易凭一句话就搅乱金融市场,让无数的人爆仓血本无归。
新垣雷藏大概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一时之间才极度不能接受,太过于激动导致昏倒吧?
他一定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野村证券和长信银行的人在这里,陶知命当初还很弱小的时候,还不认识什么大人物的时候,一定就已经展示了这种极度夸张的能力,足以证明他能够干干净净地在三年间赚到如今这么多钱。
就算强行解释为,他当时是通过山本显人或者木下秀风获得什么内部信息的,但是陶知命的表现一定也远超其他情报源更强大的大财团。至少野村证券的专务,对陶知命有种敬畏的态度。这说明在专业的人眼中,陶知命的强大同样是不可思议的。
所以仅从逻辑判断,也可以通过现在的这部分证据,证明陶知命的清白。
就算他在此后发达后真的进行了什么“金权交易”,在这份证据面前,意义都不大了。
一则他本身就可能通过金融赚到这么多钱,二来,他的这种形象一旦被公众知道,破坏力太大。
保密协议的条款为什么那样写,这些人现在是真的想明白了。
屋子里的人都不是傻子,也只有新垣雷藏一个人之前当局者迷,被陶知命一开始就表现出来的正面硬刚态度架在了那里,脑子没转过弯来。
现在晕倒了一次,新垣雷藏的脑子理顺了,听到陶知命的话沉默不语。
桥本太郎很郁闷:“在座的诸位,都是聪明人,我就直白说吧。野村证券的大家大概早就有了这样的推测,长信银行曾经在当时是陶君资金唯一的通道,也了解一二。木下社长应该早就清楚了陶君的本事,川崎君一直负责为陶君打理金融方面的资产吧?”
川崎一郎兴奋地点了点头,没错,是我是我就是我,而且你们根本不知道会长大人现在是什么级别的!什么百亿米元……
桥本太郎看向了新垣雷藏等人:“虽然现在只有新垣君一个人看了调查报告,但其他几位应该不需要看了吧?在此我诚恳地代表内阁拜托诸位,既然陶君本来也无意塑造这方面的形象,大家还是不要把这件事当做一个新闻素材来看待了。”
陶知命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不会主动去表现自己有多厉害,但是既然有这个机会,我本来其实挺期待的,真是令人遗憾啊。”
木下秀风翻了个白眼,你特么想气死桥本太郎?
桥本太郎今天晚上一直是很郁闷的,闻言说道:“陶君,现在已经都快凌晨三点钟了。我年纪这么大了,还需要熬夜来处理这个事件,多少体谅一下我。”
陶知命就看着新垣雷藏,意思是你不能怪我啊。而且,这调查报告,是你的部下大半夜的完成的。
新垣雷藏人已经木了,他只是不停地琢磨着,到底是谁要害他?然后就是后悔,为什么不继续调查清楚一点;另外还有委屈,谁特么能想得到这么离谱啊?
搞个大新闻,搞泥酿哦!
桥本太郎站了起来,鞠了个躬:“诸位,辛苦了。如果没有其他意见的话,让我和陶君、新垣君一起私下里谈谈吧。”
其他人能有什么意见?陶知命吩咐川崎一郎送了送其他人。
厚脸皮的木下秀风反正来都来了,而且他更关注的就是后面的交谈,因此留了下来。
电梯口那边,川崎一郎看着自己当年的上司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心里特别爽。
“川崎桑,你在小野寺财富……仍旧和工藤君一起负责协助陶会长进行金融投资吗?”富冈浩行又好奇又迟疑。
听到称呼都尊敬了不少,川崎一郎欠了欠身微笑着:“抱歉,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哪怕是这些事情也不该说的。当年在野村证券由于不遵守规定,我也尝到了很残酷的教训。现在,不能让会长大人觉得我还是会犯错。”
富冈浩行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川崎桑,你的选择是对的。看在往日的交情上,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找个地方喝一杯吧。”
“当然,下次一定。”
川崎一郎的语气波澜不惊,反正总是要先这么客套一下的。
至于后面,后面还得看看会长大人这次事件之后做什么调整,有什么吩咐啊。
送走了人,川崎一郎脚步轻快地往回走。
这个调查,看样子该以一场体面而又让人认可的方式结束了,不用这么累地应付了。
会长大人说的下一步大计划,时间马上就要开始了呢。
他们想得一点都没错,会长大人真的就是神!
而这一次,可是神明大人史无前例、最大手笔、酝酿了近一年的计划!
……
会议室里,五个人坐在一起谈正事了。
陶知命摊开双手:“我先声明,真不是我自己干的。‘文春炮’声名赫赫,一篇文章借着今年内阁丑闻不断的背景,让大家都不得不应付,我这也是快刀斩乱麻。新垣君,如果你真的不知道寄送材料的人是谁,又坚持不能违反你们会社的规定让我看原件,那后面该怎么收拾我就不管了,反正我已经极度配合。”
新垣雷藏咬着牙,苦着脸。
桥本太郎沉声说道:“联合调查组的工作是你们和另外几家媒体共同监督的,到时候以调查细节牵涉到小野寺财富诸多客户隐私的名义,我们只公布指责子虚乌有,《周刊文春》诚恳声明、致歉,其他媒体一起证实,这样能做到吗?”
新垣雷藏不说话。
“怎么?担心《周刊文春》的名声毁于一旦?”桥本太郎竟有一丝快意,毕竟这个由大文学家创建的会社,油盐不进,确实一直让各路大人物头疼不已。
“桥本大人,难道就不担心这样处理,让舆论认为这是内阁和陶会长联合压制的结果吗?”他挣扎了一下。
“那就得看你们做到什么程度了。事情是你们挑起的,陶会长说让你们考虑后果,你考虑过吗?”桥本太郎语气不善,尽管他说的这一点很对,大概率真的有很多人这么认为。
现在骑虎难下的,不只是新垣雷藏。
木下秀风咳了咳,提醒道:“大郎,幕后的主谋,是一定要搞清楚的。他们的目的当然不是要让别人知道你多厉害,只是没想到你会用这种方式应对这个事件。不把幕后主谋找出来,事情也不会到此为止吧?”
“当然。”陶知命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桥本大人,就这样结束,确实会出现新垣君说的问题。”
“可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公布真正的结论!”桥本太郎斩钉截铁,“你有什么样的想法,尽管说出来讨论!”
陶知命微微一笑:“当然是继续调查了,而且,不如请东京地检一起调查吧。”
另四个人吓了一跳,木下秀风忍不住提高了音调:“你疯了?”
“我没疯。”陶知命平静地看着桥本太郎,“既然新垣君这里没有线索,那我就自己找线索。”
桥本太郎目光锐利无比地看着陶知命,许久才沉声说道:“静司,你和新垣君先去休息吧。”
新垣雷藏如释重负,赶紧遛了。
东京地检……那不是疯了是啥?
这家伙的话不能信,那材料说不定真的是他亲自寄的,桥本大人刚才一瞬间的气势简直是要砍人。
五个人变成了三个人,桥本太郎直白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暗中的主谋想做什么。”陶知命直白地说道,“但是首先,我需要陶家证明自己的立场!到底是要调查我,还是帮着我调查幕后的主谋。”
“三友财团的计划怎么办?”
“这句话,同样是我要问各位的。三友财团的计划,各位准备怎么办!如果还要进行下去,那就必须共同给我一个答案!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为什么忽然出现这一个事件!如果不是三友财团里的各位一起计划的,那么一起帮助我借调查的掩饰,去找出幕后的主谋,难道不是所有人都应该做的事?”
桥本太郎看着他,许久才问道:“在记者会上把话说得那么强硬,用欢迎调查的方式让三井、住友他们也担心后续的走向,是要营造三友财团内部确实已经存在裂痕、人人自危的局面吗?”
“没错!敌人,要么是内部的,要么是外部的!如果来自外部,那么我们内部如果已经重新团结起来,才不用瞻前顾后,至少不让我这个风暴中心的人瞻前顾后。如果来自我们内部,甚至来自我们内部每一方当中的某些力量,那么至少我也能从大家的反应中判断出一些东西!”
桥本太郎目光冷冽:“如果无法走到那一步,那就走向你想要的局面,让一份足以证明你清白的调查报告,完成你的造神计划,然后一次性释放出威力,让全部人措手不及?”
陶知命浑然不惧:“已经拥有如此实力的我,还有人敢于轻举妄动,那我还怕什么?”
“……万一只是某个好事者,或者对当时细节知道一星半点的人寄过去的。然后《周刊文春》为了影响力,自认合理地刊发了出来,仅仅只是一个误会呢?”
“那么三友财团里的大家,因为这件事变得更加团结一点,有什么不好?”
桥本太郎深深地看着他:“我问过东京地检了,他们没有正面回答。”
陶知命点了点头:“这一次,由我来问。我会直白地问陶雅人,能不能满足我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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