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可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太后行事滴水不漏,而正是这般狡猾的心思,更予人可乘之机。
阮月一时间茅塞顿开,持着这封书信,所有故事都想得通了,从一开始第一眼相见太后时,她便表现出对自己百般喜欢,自小时,这皇宫规矩礼仪更是抛诸脑后,从不多提一句。
从时只觉得她是与母亲姐妹重逢难得,才至此,可这些年来,母亲亦不肯多行一步路到宫中,可见姐妹之情并没有多么的深厚。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由于她为奠定天下大统,将这天下强塞进他儿子怀中,才至疏忽害了阮门一家,如今对阮月的种种好意,便是借此弥补太后心中对亲妹的愧疚。
当日在子衿所遗下的木匣书中,倒是有所提及,道皇后进宫的目的,亦是那正统遗诏的下落,由此便可断定,太后为何当初非要留那皇后一条性命,十有八九是皇后以此所探消息,从而胁迫于她。
赶狗入穷巷,不死也重伤,若非留了皇后性命,只怕她是什么撒泼打滚的招数都会用来,搅浑这天下局面,同归于尽则罢了。
太后心细如发,留她苟活定有用处,何况李家还有长子这一线生机,皇后势必不敢四处声张,想到此处,阮月不禁打了个寒颤。
好险,倘若当日司马靖执意一力处死李家父子,只恐怕疯魔如皇后,这朝堂岂不顷刻间大乱。
至于进宫以后,太后为何又处处刁难于她,究竟原由如何,却依旧是想不通。
“娘娘,安嬷嬷来了。”茗尘在外呼唤一声,惊的阮月浑身抖了一抖。
阮月速速将手中的书信卷作一团,高声应道:“请嬷嬷前厅稍候,本宫就来了。”
阮月忽然一个箭步冲上炭盆前头,回望了唐浔韫一眼,见她也恳切点头,便想也没想立刻将纸团抻了开来,整个的投进了炭盆之中,顷刻化为乌有,熏味飘散空中。
见这残烟未尽,阮月心中长释了口气,将唐浔韫唤到跟前来:“这信中内容,你可知晓半分?”
唐浔韫脸色尽布无奈,若有不服地撅起嘴来:“我才要看时,便被大白阻挠了,他不让我看,就偷偷瞅了一眼,字迹太过潦草,又是繁体,我看不懂!”
“好妹妹,若你知晓了什么,可万不能瞒我,此信中尽满大逆不道之语,少一人知,便少一分凶险,明白吗?”阮月拍拍她手。
幸而唐浔韫心中谨慎,若真如师兄所说,此信落入他人手中,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韫儿,你回府以后,让师兄行事定要万分当心,若有难时,切莫继续下去!”阮月拽着唐浔韫的手不由得一紧。
唐浔韫心思更显紧张,良久才道:“只要他所行之事,不会丢了性命,姐姐放心,韫儿会为姐姐守好这个家的。”
“好妹妹,好妹妹!”阮月心间一阵感动,却不便与她多说些什么,想到安嬷嬷还在前厅等候着,便速速差了人手将唐浔韫送还了府中。
阮月极力平复了心情,边走边将衣物略略整理了一番,至前厅随了安嬷嬷,一同往益休宫中而去。
平日里往益休宫中的晨昏定省,是日日都免不得的,可司马靖体恤这天寒地冻,又念母亲年岁渐长,如此早起晚睡的搅扰,唯恐再扑了寒气,便省了这规矩,只至中午用膳时,前来请安问候便是。
可不知这会子遣人前来传唤所为何事,眼看脚步将近,阮月抬了抬头,匾额上赤金发光的“益休宫”三字积了层厚厚冰雪。
阮月心里从来对太后都是敬仰万分的,可如今瞧着,怎也不如未嫁时的那般亲昵。
“臣妾拜见太后娘娘!”一进屋内,阮月自顾自低着头行礼,才被搀了起身,定睛放眼望去,太后身畔的小榻案上摞着厚厚一沓的册子文书与卷轴画像。
不待阮月相问,太后便开口解了她心中疑惑:“这些个是各家府上送来的秀女画像,你来!”
太后挥了挥手,亲昵将阮月唤到了身前,温热滑润的手覆在她手背之上。
这一片祥和的模样,简直难以置信,阮月一怔,选妃纳秀,她心中早已有了个底,只是不想,这一日来的竟如此之快。
阮月笑着附和:“臣妾听闻,选妃不是都定在暮春时节,怎么年前便要筛选?”
“哀家懂你所说,冬日时节,秀女们穿着厚绒,的确不大好选,故而是要让你多费些心思了。”
太后又瞥了一眼阮月腹中平平,有意长叹了口气:“自皇帝登基至今,却只有皇后及你与梅嫔三位佳人,已是少之又少,拖到如今,宵亦国库富足,边境安定,自然没有令陛下以国事为由,再次推脱的理由。”
阮月苦笑一声,她心中明了,自入宫以来已有近半年光阴,可膝下犹空,腹中无物,怨不得太后心急选秀。
何况历代哪位君主不是后宫佳丽三千,如今这三人的局势,想来的确是有些不像话的。
太后满脸笑意融融:“月儿。”
入宫以后,阮月从没有见过她这样的语重心长,太后缓缓道来:“宫妇都是守着皇帝的,总没有哪家的夫君成日里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那是小门小户做派,而皇族大有不同!”
太后瞧着阮月面露尴尬之色,品了盏茶水进而言语攻入:“哀家知晓你心意,对皇帝是一片痴心,情深义重的,但这年纪轻轻,时日悠悠,长如流水,也得识大体一些,莫让旁人嚼了口舌,说你善妒寡恩可不好。”
“臣妾心中明白,定当谨遵娘娘懿旨。”阮月屈膝行了一礼,这一来什么也没说,便让人白白扣下了这不识大体,善妒寡恩的帽子。
阮月立时乖觉,转了假假笑颜,太后示意她依旧坐了下来,继而说道:“这秀女足有五十余人,想皇帝日夜忙碌,必然没有闲暇亲自照看这些人,哀家知晓你与皇帝心意相通,想必你愿留下的都是极好的,这些个姑娘孰去孰留,全凭你吩咐而定。”
阮月依旧有些为难,现下羽汇阁尚在,前时又解了禁足,她心生惶恐,只怕如此会让人诟病她越俎代庖,这不是一时间便成了后宫靶子么!
太后端详着她脸色变幻,扶了扶髻边流苏:“哀家有些乏了,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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