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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迷自毁的悲歌1

沉迷自毁的悲歌1

我颓然的倒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画面。

巨大的光团被黑暗所包裹——这个画面在两个月里被重复播放了不下20遍。

虽然电视主持人所说的并非我自己国家的母语,但有过相关学习的我仍可以大致理解里面的话。他所说的也是自那天以来全世界都在讨论的话题……某个存在正在吞没这个世界。

我们失败了。讨伐魔王的计划变成了笑话,最终对魔王的讨伐变成了让魔王侵略这个世界的契机,然后无法阻止的开始吞食这个世界。

戴浪的计划本身并没有什么破绽,集结了一切的力量,甚至联系上了军队,尽可能快的疏散群众并包围了魔王,从两处开始同发起了突击。

打倒魔王的只能是勇者,因此计划也围绕这一点展开。最先由布置在化工厂的军队用热武器发起攻击,在压制魔王之体后由勇者进行致命一击。而临州大厦方向,则由魔法使和【O】联手压制。在魔法使布下法阵的前提下,以【O】为主力牵制魔王,直到勇者将化工厂处的魔王之卵消灭后再合力一起将临州大厦歼灭魔王。

事实上,计划从开始也都很顺利。部署在化工厂的军队给魔王之卵造成了很大的伤害,直到魔王之卵被迫演化成了魔王之体,这个世界的热武器依然能够给予其有效打击并将其压制。而临州大厦这边的魔王之卵虽然有所感应,但因为临州大厦附近的人群早已疏散,在【O】不留余力的斩击下基本是才有动静就被一剑劈碎的大厦残骸给掩埋了。而没有顾虑的勇者便如同计划好的一样释放出了积蓄良久的攻击,将化工厂的魔王彻底歼灭。之后,因得到军队助力而留有余力的勇者立刻瞬移到了临州大厦附近,同魔法使、【O】一起围剿魔王最后的化身。

结合了两个世界的魔法使,来自异世界的勇者,还有存于这个世界不可理喻的顶点,他们站在同一片土地与魔王对峙,目睹这份光景让我的内心无比的振奋,以至于一度真的觉得魔王会被灭绝于此。

他们走到了我从未抵达的地方……而正因此,发生了我从来无法想象的结果。

……不,其实我目睹过那个结局,只是在与之前不一样的希望下,把它忽略了。

那是魔潮。

何谓魔潮。

是惊涛,是骇浪,是一望无际的绝望。

如同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里散发的无穷噩梦,像是要将整个世界淹没的黑色泥沼。其过于夸张的体量,像是凭空出现的无尽海洋,势必倾覆整个世界。

诚然,异界的勇者强大无比,漆黑的泥沼在如同太阳般夺目的圣光下如同冰雪消融般退散。立于世界顶点剑客伟力无穷,一剑断海,无尽的黑潮被卷上天空,仿若神话降临。

但在无休止扩张的魔潮下,光辉的圣光又仿佛黑暗中摇曳的微弱烛火,摇摇欲坠。被一分为二甚至卷上天空的黑潮仍旧汹涌澎湃,像是对剑客发出嘲笑,而后再度降下将其淹没。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吞没世界的魔潮如同真正的海浪一般,轻易的掩埋了勇者与【O】,巨浪起伏,朝着这个世界洒下破灭的阴影。而我只能绝望的站在那里,看着那超过高楼不知几许的魔潮,连同要将天空吞没般从我的头顶盖下……

奇异的光芒闪现,无数闪烁奇异光芒的符文在我的眼前闪现,仿佛一条蓝色的瀑布横穿半空,直直的迎向魔潮。而后立时发出如同玻璃般破碎的声音,眨眼就被吞噬殆尽。

一道身影从半空坠落,无数的鲜血从空中洒落,那是本应策应勇者的魔法使——她用生命为我争取了几秒。

这是微不足道的几秒,但却让戴浪把握住了时机,将我连拖带拽的扯到楼层的另一头。被绝望冲昏了头脑的我这才发现这里不知何时升起了一架直升飞机,绳缆从半空丢下,落在了我的面前。

他将绳缆系在了我的身上,立刻就有人拽着绳缆将我往上拉。随着绳缆的升起我和戴浪的距离越来越远,而后我这才意识到,只有我一个人上了飞机。

“你个混蛋,为什么不上来!为什么要救我?”

他抬起头看向我,说了些什么,露出悲伤的笑容。

随后,魔潮拍下,将他连同高楼一起吞没。

遥遥晃晃的直升飞机侥幸躲过了这一波浪潮,向着高空飞去。失去一切力气的我任由自己被人拉起,拖进舱内。

我的脑海里不断的浮现出戴浪最后留给我的话。

“对不起。”

我无法理解。

……

世界末日到来了。

魔潮侵蚀世界的速度和直升飞机相差无几,我们全速向前飞去,身是无尽的黑海。地面上的人类毫无反抗之力的被魔潮吞没,发出绝望的哀嚎,远在高空的直升飞机也并不安全,时不时的扭转方向,躲避那些卷上天空的触手。

我坐在机舱内,全程没有说话。周围有几个穿着军服的人,似乎也没有和我交流的兴趣,但却也没有回避我,时不时的拿出对讲机交流情报。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脚下的魔潮,对着周围不时升起的触手露出紧张的表情。从他们的谈论中我可以知道,许多城市已经被毁灭了,更多的城市即将面临危险,而人类还是没有找到对策。

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是有好一点的消息传来。貌似海洋可以阻隔魔潮的侵蚀,大一点的河流也可以暂时的延缓魔潮的速度。于是,直升飞机开始沿着有河流的方向飞去,总算是和魔潮拉开了些许距离,并在燃料即将耗尽之前,找到了一座巨大的湖泊。

穿军服的人把缆绳系在我身上,而后将我从直升飞机下放到一艘快艇上。就在我刚落到快艇的一瞬间,接应的人就立刻隔断了缆绳启动了快艇。伴随着马达声响起,我摔倒在了船上,我错愕的看了眼驾驶着快艇的接头人,而后转头看向已经远去的直升飞机——它被从后头追上的魔潮拍中,坠进了湖中,随后被魔潮所吞没。

仅仅是因为把我从直升机放下耽搁了那一会,这些一路将我护送的素不相识的人们便轻易的死去了。

魔潮涌入湖泊,巨量的黑泥在惯性作用下不由分说的灌入湖水,几乎是立刻就挤占了半片湖泊。湖水被搅动,涌起巨大的浪花,即使远去的快艇也被那浪花所波及,在湖中颠簸,几乎要倾倒。

好在,不断涌进湖泊的魔潮在某一刻停下了,被迫溢出的湖水堪堪止住。魔潮的本体,那无数的触手就像是对水感到厌恶一般,湿漉漉的从湖中钻出,像是巨大的蠕虫从河底钻向陆地,沿着河岸再度朝着周围发起侵蚀。

巨大的落差让湖水倒灌,剧烈的起伏再度让小小的快艇险些倾倒,但好在魔潮对湖泊的影响已经结束,湖水最后汹涌一回后便回归平静,再无阻碍的快艇终于得已有惊无险的朝远方驶去。

劫后余生的我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却没有丝毫的庆幸和喜悦。要说河水会伤到魔王那根本就是笑话,湿漉漉的触手从水底钻回地面也不见得有任何的衰落,它就纯粹是相比水更喜欢陆地。

也得益于此,虽然前方的陆地几乎被魔潮所侵占,但河道基本上都还算能够前行,不过也不能说河流经过的地方就是安全的,那些巨大的触手对于狭小的河道也是毫不在乎的没入其中。所以基本上,我们是险而又险的穿过那些已经被魔潮侵占的区域,堪堪在魔潮彻底把一切淹没前赶到了海口。

那里有几艘渡轮,意识到这是唯一生路的人们挤在一起,争先恐后的涌向码头,不断有人从码头被挤下坠入水中。虽然此处距离魔潮入侵还有一段时间,但在求生途中被丢下的人们发出的惨叫却不亚于任何时候。

我所在的快艇驶向了一艘距离河岸相对距离较远的渡轮,在船长的帮助下,我通过甲板甩下的绳梯爬上了船舷,最终登上了渡轮。而后,我见到了那个一直在幕后将我接到此处的人。

林浅陌。

她似乎无意和我交流,仅仅是确认了我的名字后便指挥船长驾驶渡轮离开这里。

悠远的鸣笛声响起,我站在甲板上看着逐渐远去的陆地,心情复杂。

我什么都没做到,却活了下来。

无数的人死去了,但我却活下来了。

我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又或者,我活着的意义何在,我真的要活下去吗。

渡轮开向远方,距离码头已经足够的遥远,人们争先恐后登上渡轮的场景已经看不真切。

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遥远漫长的海岸线上,涌出一条和它等高的黑线。它慢慢的延伸,很快就比那海岸线更加的广阔高大。

然后它轻轻的盖下。

就像无意间打翻的墨水将画作染黑。

码头消失了,连同那几艘尚未驶出的渡轮,只剩下无边的黑色。

黑潮向海水涌去,但却又从海水钻出,最后高高抬起,巨大的触手向着天空不断延伸。

陆地已经消失了,留在那里的,唯有不断向着天空挥舞触手的怪物。

……

我被送到一个陌生的国家,陌生的村落,被安置在了某个农户家的农场里。

我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因为我听不懂当地的语言,而这里也没有什么网络设备。林浅陌在把我送到这以后就离开了。但好在这里的人都很热情,他们给我提供住宿、食物,却不要求我做什么。除非我自己想要帮忙,他们才会耐心的解释有些事情怎么做,然后让我做到自己厌烦为止。

房东在我的房间里放了一台老旧的电视,可以接收一些本地的节目以及部分国际新闻。多少算是知道了一些这个世界的变化,不过因为语言障碍没能了解清楚。但通过那些惨烈的画面我也可以想象情况变得有多糟糕。

林浅陌在一个星期后又突然出现了,这回她没有再离开,而是住到了我附近。每天和我一起吃在一个地方用餐。

她告诉我这里是艾江山的产业,自己最后得到的指令是把我带到安全的地方。不过现在能给她发出指令的人已经都死光了,其它可以提供意见的人都联系不上,因此只能暂时留在这里一边照顾我一边等待消息了。

她没有问我是谁,也没有打听我的情况,只是单纯的履行自己的职责。

我从她的眼中看出一丝解脱。

她给我翻译了电视里的新闻,我明白了一些信息。

魔潮开始十分钟,城市毁灭了。

魔潮开始一小时,一座省份变成了绝境。

魔潮开始的一天后,国家发出了最高指令,破坏力最大的武器轰向被魔潮侵蚀的土地。

毫无作用。

魔潮花了两天消化了一个国家,之后开始侵蚀整个大陆。

一个月后,一片大陆变成了黑色。

与这片大陆相连的其它大陆,慢慢的也被黑色浸染……

世界开始绝望。

还有就是。

勇者和【O】虽然从开始就处于魔潮的中心,但却没有立即死去。

他们在魔潮中奋战的身影被卫星捕捉并拍摄了出来。

人们把勇者称为奇迹之光,把【O】叫做天剑。

奇迹之光在七天后骤然熄灭,而天剑则是在搅动魔潮49天后失去踪迹。

有人把他们看作世界的救世主,认为他们现在只是暂时蛰伏,等到机会出现便会重新降临。

但我心理清楚,他们已经死了。

林浅陌还告诉我,现在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是澳陆,那片陆地四周都被海水隔绝,可以很久不被魔潮侵蚀。虽然南北两极的陆地在理论上也不会被魔潮入侵,但凭人类如今剩下的资源,却没有可能在那大规模长久的生活。

“魔潮离这里很远,但这里并不是奥陆。奥陆现在太混乱了,谁也无法进去。”

林浅陌告诉我这句话,我明白她的意思。

我们各怀心思平静的在这生活着,在这个末日的世界里苟且偷生。

魔潮最后一定会经过这里,在此之前,我们所能做的只有活着。

大概是三个月后。

“听说隔壁的国家已经灭亡了。”

“……那样的话,我们只剩一周了是吗?”

某天晚上,在这样的对话后,我们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我躺在床上,静静的思索。

我已经比任何一次轮回都要活得久了。

但说到底,我还是和以往一样,只能无力面对魔潮,迎接死亡。

烟雾开始弥漫,昏昏欲睡的我被烟尘给呛醒。

我跳起来,听到房东在外面喊些什么。

经过了几个月,我勉强能够理解他喊的内容。

“快跑,有人来了——”

房东发出惨叫,随后是锅碗瓢盆倒下的声音。

我看向窗外,是红色的……火焰在燃烧。

我立刻起床跑出房间,朝着林浅陌所在的房间跑去。

我跑到林浅陌的房间,她的门开着,里面有声音传来。

我跑进去,里面有一群人,一群衣衫褴褛的人。

他们在玷污一具无头的尸体。

我立刻就明白了,他们是难民,末日下无视秩序为了私欲而不择手段的逃难者。

一个人朝我走来,他的手里拎着一个头颅。

那是林浅陌的脑袋。

他丑恶肮脏的脸朝我挤出了一个难看无比的笑容。

然后,有什么击中了我的脑袋。

在被魔潮侵蚀前却先被逃难者给杀害了。

真是可笑。

于是我死了。

我身为一个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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