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证的，是一场战斗的终末。
勇者的血在挥洒，被黑幕冲出一道道轨迹，仿佛画出死亡的绘卷。
金发被污血所染，银白的铠甲变残破不堪，就连圣剑也无法绽放本身的光彩。
而造成一切的元凶，却非魔王。
与勇者敌对的身影依稀闪烁，始终无法看清，但考虑除了魔王外还有谁能将勇者压制到如此地步，那便只有被称作【圣王】的转生者，现被我称为【O】的男人。
从踏出脚步的那刻起，原本看上去完好无损的建筑便荡然无存，只有遍地的废墟在诉说真实——过于巨大的变化，仿佛之前在外所见不过幻觉。但即使眼前的世界突然化作了断壁残垣，我的思考也先被废墟中间的战斗所吸引。
我无法理解眼前的现象，视野中只能看见黑色的光幕正在汲取勇者的生命……如果用已知的情报去推断，那可能是【O】在用不可思议的速度挥舞着剑刃，塑造成了如同光幕的景象。
而这造成的结果是惨烈的，勇者的鲜血如字面般的意思，似泉涌般、不，简直如同倾倒的海啸脱离他的身体。但在圣剑的加持下，血液又如潮汐般涌回……被血环围绕的勇者如同火海中不断复苏的不死鸟，一次次让圣剑闪耀光辉，斩向黑幕……而最终的结果，却是依旧是剑鸣如哀，鲜血四溅。
绝望的事实——勇者无法斩开黑幕，那已不能称之为战斗了，简直是在屠戮。
鲜血被不断的注回，那副残破的身体就像是被诅咒不许倒下般，一次又一次的挥舞圣剑斩向铁幕。而那铁幕之后，如同虚幻的身影，只是单纯的将黑幕舞成深渊，不断吞噬着那不屈的决心。
我目睹红与黑碰撞的光景，如同注视天灾的诞生，仅仅战斗余波所造就的风压就让我身形难定，过于密集的剑鸣几乎让我失去了听觉，这是非人的战争，这是人形天灾的博弈——身为凡人的我，只能恐惧的，麻木的看着……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我到这里来不是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魔王呢？不是应该讨伐魔王吗？勇者在和谁战斗？【O】吗？为什么勇者会和【O】战斗？他们不是应该联手去抗击魔王的吗？
为什么，这里为什么会这样，声音呢？为什么我什么都听不见？只是站在这里就很勉强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在哪里？为什么和刚刚完全不一样？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鲜血从身前飘过？这是我的血？为什么我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了？我到底……
仿佛迷失般，我连自己的存在都无法感知，只有视野中无休止的战斗还在持续。
不对的，不是这样的，不应该这样，不能这样。
停下来，停下来，给我停下来啊啊啊啊啊！
我想要呼喊，但我真的张开嘴了吗？我感受不到，也听不见，我只是看见自己的视野被红色所覆盖……那是额间的鲜血流进了我的眼睛……
但是，似乎真的因此发生了什么——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原本什么都感受不到，但现在，能感觉安静下来。
随后是呼啸，狂风从我的身后吹来，先前被战斗所排挤的气疯狂回归，晃动我的身躯。
而摇摆不定间，我终于看到了，那黑幕之后略微放缓动作的身影……果然是那个令我刻骨铭心的面孔，【O】，真的是他。
对比勇者的惨状，【O】可谓是一尘不染……难以想象二者的差距大到如此的地步。
【O】看向我，面色平静，但漆黑的瞳孔如同深渊般深不见底……仅仅被注视就让我动弹不得。
但动弹不得的只有我一人。
黑幕停止，露出了真身——仅仅是把黑色的短剑，也正是艾江山委托我交给【O】的那把——得到喘息的勇者将它从【O】的劈飞，随后发出怒吼。
原本黯淡的圣剑再度绽放光芒，那无休止的明亮似乎要将整个世界包裹。勇者将比太阳还耀眼的光芒举起。
即使我未曾见过，我也隐约感觉到了……那是能将魔王剿灭，勇者同归于尽的招式——
然而，
鲜血溅开，
耀眼的光芒如同突然熄灭的灯泡般荡然无存。
勇者持剑的手臂被齐根斩下。
我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但顺着轨迹滑入【O】手中血似乎说明了一切。
失去兵刃的【O】以手为刃，斩下了勇者的手臂。
“啊啊啊啊啊”
“还没有结束——”
那是勇者的咆哮，难以想象当初那个如同阐述了光明本身的青年会如此的歇斯底里。失去手臂的肩膀血如泉涌，失去圣剑的勇者貌似一同失去了治愈自身的能力。但即使到了如此境地，勇者依旧存有可以决战的力量——
勇者尚存的手臂，涌出了黑暗
不同与魔王的黑暗。
那是诡异之物，不详之物，无法理解之物。
无法述说，无法描述，无法……直视。
我的双眼失去了色彩，随即陷入黑暗。
然后，一捋光明。
黑色被粉碎。
当我重新回复视力的时候，被白色火焰浸染的【O】正在挥舞圣剑。
此乃未被圣剑认可之人挥舞圣剑的必然代价。
连带着白色的火，圣剑划过那不可名状之物。
恍惚间，那不详本身露出自己的真容，如同古朴的岩石般，但却逐渐的虚幻。
恍若非此世所存之幻物，尚未降临就如梦碎而灭。
但【O】仍在挥舞圣剑。
为了将失去手臂，失去圣剑，失去底牌……失去一切的勇者彻底击灭。
将圣剑斩下。
然而，
“不要——”
我终于注意到了，于是呐喊，但为时已晚。
但又或与时间无关，历史的必然，终非无力者的哀嚎所能阻碍。
那是我不得不注视的，如同噩梦般的，无法阻止的，必然的结局。
命中注定的身影出现在了勇者的身前，娇小的身躯一度笼罩着奇异的光辉，但随即就在圣剑的挥砍下如泡沫般幻灭。
于是，没有丝毫阻碍的剑挥进了少女的身躯。
挥进了艾欣怜的身体。
“对不起。”
我听到了虚弱的声音——但那已成少女的遗言。
圣剑从少女的体内抽出，娇小的身体喷涌着鲜血倒在了地上。
我不得不道歉的少女被血淹没，再无声息。
“啊——”
少女所想守护的勇者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姿态。
那个身体，突然出现了几抹光辉，然后碎裂……从中四散的，是美丽的光辉碎片，零星飘舞，消失在了空中。
“啊啊……”
勇者的虚影，如同那美丽的光辉碎片，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不应所存于世的勇者，终如梦幻般的消逝了。
为守护世界而存的，象征光明的，高洁的勇者，但凡有一息尚存，都不会任由自己躲在少女背后接受守护。
“啊啊啊……”
勇者早已死去，在少女出现之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法止住哀嚎，无法抑制那份悲伤。
为何会发生这些，为何会变成这样。
以及，为什么自己要来此地。
战场中间，唯一的生者，丢弃了圣剑。
他看着天空，身上的火焰逐渐熄灭。
鲜血从他的身体流出——他终为强行挥舞圣剑而付出了代价。
但那，也是仅有的代价。
终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终于看向了我这边。
那个将我的一切摧毁的男人朝我走来，我惨叫着，跌倒在了地上，不住的后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把他们都杀了……都杀了！”
“你为什么来这里。”
他在说什么？
男人停下了脚步，语气中不带丝毫的感情。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送死吗？”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啊？为什么要杀她啊？为什么要杀他啊。”
“你干了什么？为什么杀他们？”
我在说什么？
“原来如此，已经坏掉了吗？所以说，还是太少了。”
无法理解话语，他所说的，我所说的，明明都听见了，但就是无法理解。
“你个混蛋，你个疯子，离我远点，你杀了她，你杀了她。”
我只是这样说着，但却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必须那么说。
“没错，我大概是已经疯掉了吧……居然杀了她。”
他继续说着，但我却无法理解。
“明明只要听她的话就好了，所以到头来是选了这样的路吗？结果变成了现在这么难看的样子。”
“但是，我又有资格说你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是可悲啊，连语言能力都失去了。你的决心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已经听不进去话了啊。那么，再见了。毕竟我从个人角度讲是希望你死的次数越多越好的。”
他的脚踩在了我的脸上。
“虽然和现在的我大概没有关系了，但还是希望有一天你能成为【我】的同类，到时候，或许你能给【我】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听着完全无法理解的低语，我的脑袋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终于，在砰的一声中，我的意识陷入了黑暗。
————————
俯视着少年的尸体，他再度陷入了沉默，就像是等待什么一般。
但什么都没发生。
他烦躁了摇了摇头，最终将脚从少年原本是头部的位置挪开，溅起了许多血污。
“所谓的轮回者到底和我没有关系啊，还是说就是个骗人的家伙。”
他说着难以理解的话语，而后用手重重的砸了自己的脑袋。
“真的是……吵死了啊。”
依旧是莫名其妙的话语。
“那样的话……”
男人的目光变得浑浊，表情变得呆滞，而后又突然染上了疯狂的色彩，发出来莫名的音调。
“￡￡￡￡￡￡￡￡￡￡￡￡￡￡￡”
这是不存于任何语言体系，无法被理解的，混沌的浊音。
男人的手臂奇异的扭曲，同时迈出奇异的脚步，两颗眼珠如同苍蝇般自顾自的四处转动……原本称得上英俊的脸庞顿时丑陋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
“￡￡￡￡￡￡￡原￡￡￡来￡￡￡￡￡￡￡￡￡￡如此。”
浊音中冒出了勉强能够理解的词汇，男人的一只眼珠恢复了正常，然后转动着，用漠然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变化。
“￡￡￡￡￡……稍微一不注意，就会被夺取到这种地步吗。”
不知何时阻止了浊音，说出正常话语的男人，根据仅剩的眼珠控制着自己的肢体。而后，先是左手，然后右手，再是双脚……终于，男人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但是还有一只眼珠仍在不受控制的转动，厌恶视线不受控制的摆动，于是男人伸手摘下了那个不受控制的眼珠。
鲜血喷出，然后什么也没发生。男人用仅剩的眼看着手中的眼珠，意识到它已经是个普通的死物。
“所以，不是勇者却打倒了魔王，就是这个代价吗？”
男人自言自语着，而后捏碎了眼珠，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他来到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少女身边，轻轻俯身，将那个几乎被劈成两截的少女抱起。
他亲吻着少女的额头，少女死去的表情如同睡着般安详。
“所以，这就是你来这的目的吗……对不起，又没保护好你。”
男人自言自语，鲜血从他失去眼珠的眼眶滴下，染红了少女惨白的脸颊。
而另一只眼有泪水流出。
他抱着少女，拾起了之前被勇者打飞的黑剑，然后朝着废墟的残垣走去。
他踩着石头，来到高处，最后坐下，怀中抱着女孩，如同落幕的君王。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
他低头，然后举起手中的黑剑，向着自己的太阳穴刺去。
突然，他抱着少女的手动了，死命的摁住那只握剑的手。而少女被丢下，尸骸如同垃圾般滚落了。
“真是，干的漂亮啊。”
男人笑了，他的表情再度变得疯狂，就连仅剩的那眼都开始不受控制的转动。
但是，握剑的手依旧在缓缓深入，就算有另外一只手阻止也不行。
黑色的剑刃从太阳穴穿过，穿过脑干，穿出大脑，最后精准的从另一侧的太阳穴穿出。
男人的身体疯狂的颤抖，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但依旧无法阻止那停留在嘴角的一抹笑意。
“如果真能这么死去就好了。”
捅入黑剑的头颅低语着，而直至剑柄没入大脑，这个从始至终都难以理解的男人终于陷入了死寂。
……
不知过去了多久。
那个本应是尸骸的物件再度开始颤抖。
“这是个疯子，这是个疯子……但是，为什么，为什么……”
那理应彻底沉默的嘴张合着。
“为什么这个身体这么弱，明明他连勇者都能打倒。”
即使男子变作了尸体，但不应存于此世之物，仍有遗留。
“……快一点，必须快一点，别的身体……”
然后枪声响起。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其声共计12。
然后，“咔哒”。
“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再是12。
“咔哒”
脚步声直至尸骸的跟前，新来的不速之客看着还在颤抖的尸体，皱起了眉头。
“什么啊，真的是怪物啊。”
接着再计，12声响。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此乃名为【魔王】的存在彻底从世间消失的瞬间。
轮回者绞尽脑汁想活下去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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