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
邋遢的男人皱起了眉头。
“虽然之前就听你叫嚷着勇者之类的,也正是被你这莫名其妙的举止给引过来。但没想到真的会一本正经的说出敌人是魔王这种话。”
即使高深莫测如他,在突然听到魔王这种超出现实的东西的时候,也不能立刻接受。但不愧是脱离常识的怪物吗,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便马上变成了一副了然的表情。
“哈哈,为何露出如此紧张的样子。这个表情,看来不仅仅只是某个人物的特定称谓,而是实际存在,如书画中印象的东西么……不是宗教信念,也不像是个狂信徒,是确实的见过了么……有趣,这可真是有趣,要么就是这种离谱的东西真的存在,要么就是你其实是个把自己都骗过去的彻头彻尾的疯子……这可真是太有趣了,居然还能遇到这种事。”
男人的眼中充斥着狂热,但他的举止却越发的平静。他一手抹过下巴,蓬松凌乱的长须随风散去。他一手指向湖畔,一缕流水激射而来,绕指拂面,卷走秽物。仅仅片刻,那个如乞丐般邋遢的男人就像是年轻了二十多岁,除了略长的头发和仍然破旧的衣物,干净整洁的脸已然和我记忆中的青年别无二致。
即使深知眼前这位绝非常理可揣度,但看他这前所未闻的魔术般举止,仍是让我倍感惊讶。
所谓神仙风姿,莫过于此,如若世间真的又修仙者,当是眼前人。
他是修仙者吗?
“一些戏法罢了。不过,果然么,你见到的是这张面孔啊。看来还有其它让我感兴趣的事么……啊,是这样吗……”
青年轻巧揭过这怎么看都属于超自然现象的行为,转而看向我,说出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但那表情却再也看不出喜乐。
这副姿态,让人不明白之前如乞丐般邋遢的狂人和现在古井无波万年司马脸的青年,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那么,来说正事吧,你不用那么怕我,不管你之前对我印象如何,现在的我可没有要伤害你的打算。你直到现在还站在这里,不就是看出了这一点吗?”
青年说着,朝我走近,还举起了手,像是要搭上我的肩膀,却落空了。
场面顿时有点尴尬。
……嗯,我不是故意的,因为太臭了所以下意识的退开了。
青年依然是面无表情,就像是无事发生般的再度朝我伸手,我仍是下意识想要退开,但不知怎么的还往前走了两步,就像是自己跑到他的怀里般被他一把搂住了脖子。
青年露出了笑容,那副亲切的表情就像是遇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跑什么,别怕啊,现在先告诉我——”
下一刻,他的表情凝固了。
我在他的怀里吐了。
实在是太臭了啊。
虽然他用了不知道什么法子把脸给洗干净了,但他身上连同那件衣服的味道可是一点都没少。
青年叹了口气,还是把我给松开了。我退开来,脸色惨白,惴惴不安的看着青年。
我整个人真的是害怕极了,这早上胡乱吃的东西真的一点都没留啊,我的胃怎么就不给一点情面呢。这下真的是完了,怕不是骨灰都要给扬了。
青年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生气,也没有管身上的呕吐物。
但他的下一句话让我害怕的差点要哭出来了。
“带我去你家一趟。”
“……”
“你怎么了,别哭啊?”
“要杀就杀我好了,别对我爸妈动手。”
“……我是想先洗个澡。”
“……”
“愣着干什么?带路啊。”
“哦。”
……
从各种意义上讲,这发展都是莫名其妙。
现在我诚惶诚恐的坐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听着隔壁浴室传来的水声,内心忐忑。
在普通的轻小说里这现在大概是福利情节。
但于现实是残酷的,在隔壁浴室里洗澡并不是美少女,而是一个货真价实并且从各种意义上都很不妙的男人。
福利?对不起我不好这口,还请敬谢不敏。
仔细想想让这个男人进家门和直接邀请劫匪过来抢真的有区别吗?
万一他哪个不高兴了,随便抖一抖我这家就没了。
把他当客人?怕是要当主人吧……
在那种场景那种氛围还能一点不剩的把早餐吐干净。也不知道是算心大还是说胆子太小……说到底我为什么要吃早餐啊……
但也没办法啊,那味道真的是太臭,闻上的那口我整个人差点没当场过去。那味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是什么味道?!
我惊觉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只留下被熏的吐出来的回忆。
恐怖如斯。
爸妈居然也是一点也不怀疑的就让那个男人进来了,更离谱的是那家伙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说是我同学。
你们到底是哪只眼看着他像是我的同龄人啊?
而且我妈问他为什么那么邋遢的时候,他也是面不改色的说自己掉河里了,所以来同学家洗个澡。
河里吗?这河里吗?
反正我妈是信了,还把我爸不穿的衣服翻出来说借给他。
至于我爸。嗯,他开始离的太近也吐了。
说起来,艾欣怜进过我家,勇者也进过我家,倒也不差这位“新朋友了”。
……莫非我家其实是谁都可以随便进的?爸妈你们太没有防备了吧??
不过这也毕竟是个机会,和之前相比现在这个男人的态度可以说亲切太多了。
能在一开始就遇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一位,应该也是好运吧。
先把最难搞的搞定了,接下来就应该会轻松了吧……
“杨柏”
我克制住把它念出来的欲望,只是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
虽然现在他在洗澡,但我并不能肯定他就听不见我的自言自语了。
这个男人就是有着这样的本事。
这并非他的真名,仅仅是某个轮回中随口应付的产物。理所当然的,对于这个称呼,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反应才对。
但吃了那么多教训,我也多少明白了言多必失的道理。特别是在这位身旁,更是要谨言慎行。
不仅自身有着绝强的武力,身后还坐拥着江山集团这样有庞大的势力,而且智慧也是近乎妖孽……仅仅是见到我的表情,就能推断出我“轮回者”的身份,这近乎读心术般的推理能力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不,到那种程度,或许说他就是会读心术也不奇怪吧。
如果只是把“杨柏”当作一个陌生的名字随后无视也就罢了,要是无端的被联想到什么从而对我产生了不必要的怀疑乃至于敌意,那到时候可真就哭不出来了。
所以封印,封印这个名字。这个轮回最低限度也要把他的真名搞到手,再不济也要弄到固定的称谓什么的。我可不想一直用“那个男人”来称呼他。
作为敌人,没有比他更可怕的了。但若能拉拢成同伴,可能会成为比勇者还可靠的存在。
但强大如他在魔潮面前亦是无力回天,也再度说明了魔王的可怕。
时间迫在眉睫,无论如何也要在魔王意识到勇者弱势激发魔潮前拉拢他寻找勇者。
联合两位强者,在魔王什么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对他进行围剿,将其一举消灭。
我没有力量,也并不聪明。唯一有的只是反复死亡得到的教训和情报。
换言之就是情报攻略战,类比成可以反复存档进行攻略的游戏,我才是必胜的那一方!
但过程实在是过于折磨了。
正在我干劲满满的时候,“那个男人”终于洗完澡出来了。
他**着身体,从浴室走出,毫无顾忌的在我面前穿上了我爹的衣服。
从各种层面都感觉这个描写很奇怪。
但这并不是重点,我更在意的是在这个男人身上我既没有看到棱角分明肌肉,也没看见任何伤口。
他的身体总体还算匀称,算不上胖也说不上瘦,姑且属于身材没有走形的那一类人。
就连我都看得出来,这完全就是普通人的身体,没有经过锻炼,也没有经过战斗的身体。
没有锻炼,为什么能发挥如此强大的力量?没有战斗,为什么可以施展仿若身经百战的技巧?
我仍记得那个在我绝望时走出,白衣胜雪,力敌魔王的身影;我依然还记得那个在魔潮中搏击,剑开山河的存在。
那个身影与存在,是如此的耀眼。而它们,却逐渐和眼前这个平庸的身体相重合。
我突然笑了起来。
现在去纠结这个干什么。
这样的力量,是通过锻炼和战斗能得到的吗?
我要确认的事情只有一个。
对于我突然发出的笑声,“那个男人”投来目光。
“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不会有丝毫的隐瞒。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而且我知道我肯定瞒不过你。”
“我知道,你很强,你的身后有庞大的势力,但也仅限于此。我害怕你,因为我曾被你莫名其妙的杀死,而现在我也还在担心这一点。”
“和你在一起,我很害怕,非常的害怕。巴不得立刻从这里跑走。因为在我的眼中,你就是那样的喜怒无常,不讲道理。我曾以为你是希望,却被你抛弃甚至背叛。我曾以为你是必须的,但你到最后都不肯配合,最终导致一切不可收拾。你不曾善待过我,永远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随心所欲。就连现在也一样,你的表情,你的存在,都让我畏惧且厌恶。”
“但我现在仍然坐在这里,压住心中的恐惧,向你祈求帮助。因为你的力量是必须的,对抗魔王,只有勇者是不行的。必须依靠你,只能依靠你。就算是害怕,就算是恐惧,就算是被杀害,也要去求你。”
说到这,我顿了顿,而他则是挑了挑眉头。
“该说不愧是重来过几次的人吗?胆子挺大啊。”
“然后呢?不会想着朝我抱怨一通后求我我就会帮你吧?”
他的表情很平静,他的语气也很平静,但他说出的话,就是不由得给人一种压迫感。
我很害怕,但我必须继续说下去。
“当,当然不会。你的力量是必须的,但前提是你确实是我们这一边的。如果从一开始就是敌人的话,那再强的力量也毫无拉拢的意义。一无所知是不行的,我可以不知道你的身份,我可以不去想你力量的来源,甚至你的真名,我也可以不用知道。但唯有一点,不确认不行,不知道不行。”
——你,是敌人吗?
我不确认我是否说出了这句话。
在这一瞬间,我失去了声音。
是我说不出话?还是我听不见了?
又或者全都失去了?
我剩下的只有“视觉”。
我的视野里,只有那个压倒性的存在。
熟悉的感觉再次降临……那是曾经经历过的,被他注视时误以为自己死亡的感觉。
只是将其怀疑成为敌人,就会受到这样的压迫。
他就是如此强大的存在。
但我坚持了下来。
我经历过真正的死亡,所以仅仅是“死”的感觉,已经不会再轻易的害怕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声音和听觉回来了。但要说的话早已说完,这个房间已然被寂静所笼罩。
他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我面前,好像只是个普通人。
“好像是真的做好了准备啊——与我为敌的准备。”
他笑道,那副和煦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开朗的高中生。
“无非就是死罢了。如果你是敌人,那现在就可以宣告我的失败了。”
我的语气有些颓然,心中仍留有后怕。
还可以继续,他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了。
“但如果有可能,哪怕只有一点点,你会成为我的同伴。那哭也好,求也罢,就算是做牛做马缺胳膊少腿也要把你拉到这边来。”
“这可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
青年依然是不以为意的表情。
“但你有没有想过,成为我的敌人,会比死还可怕。”
“……对不起我是开玩笑的还请放过我。”
“……”
我顶不住了。
我跪了下来。
虽然我以前没有做过这种事,但我觉得我现在应该跪的很标准。
太可怕了,这个人太可怕了。
完全不感觉在开玩笑,下意识就跪下来了。
我到底哪里来的勇气和他说那些话的啊……
青年蹲了下来,戳了戳我的头。
“下手的时候请轻一点,最好是让人感觉不到痛的那种。”
“不会杀你的哦,至少现在不会,说实话我都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杀你。”
我猛然抬起头。
“大人,您的意思是?”
“我不是敌人。至少现在不是。”
“感谢父母再造之恩!”
我顺势朝他拜了下来。
“什么鬼……”
就算是他,此刻的语气都有些哭笑不得。
“就算是做好了准备,但看起来是还是被我留下了相当的阴影啊。不过话说在前提,我还是很有自信,自己是属于脾气好的那一类人的。所以对于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我对你做了什么,会让你这么害怕我,我还真是相当的好奇啊。”
“说了那种话,您不生气吗?”
“哪种话?哦哦,是说我喜怒无常不讲道理高高在上随心所欲就连现在我的表情我的存在都你畏惧且厌恶这段话吗?”
……神经病啊,这不是几乎背下来了吗。
“不至于生气,毕竟你说的是事实。”
我再度抬起了头,惊讶的看着感觉今天才头一次认得的男人。
“你会对我有这样的观感是正常的,因为这样才是我。如果你对我的看法是善解人意乐善好施助人为乐彬彬有礼什么的。那我反而要怀疑你是从哪个奇怪的其它世界线过来的了。不过我比较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大人您讲。”
“你可以正常说话,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好的,大人请讲。”
“算了随你便吧。我比较在意的是你说我不配合最后导致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你的意思是我最后没有战胜魔王?”
“绝无此意大人,区区魔王完全是被您吊打的啊,您那时的英姿我依然历历在目——”
“我看你是想与我为敌……”
“额咳。”我爬了起来,装模做样的清了清嗓子。
“没错,是这样的,只靠您一个人的话无法消灭魔王。魔王有三种形态,分别是【卵】、【体】、【潮】。勇者的话可以消灭【卵】和【体】,但遇到会逐渐强大的【潮】就束手无策了。而……大人你的话应该可以封印【卵】和【体】,压制初期的【潮】,但之后就……”
他皱起了眉头。
“【卵】、【体】、【潮】……听起来是麻烦的类型啊。那你有亲眼看见我被魔王杀死吗?”
“这……到是没有。”
他笑了笑。
“那就是了,看来魔王也解决不掉我啊。”
“啊这,话是这么说——”
“你不用说了,我大概明白了。既然并非单独无法战胜的对手,却需要我和勇者联手。想必是为了避免造成大规模的破坏吧。我也可以理解,毕竟你都见过我全力出手了,想必已经是非常糟糕的情况了。之所以那么急切,就是希望在状况变糟糕前让我和勇者消灭魔王对吧。”
“大人您说的真是太对了!”
我感动的几乎都要哭出来了。虽然眼前这家伙离谱过头的自信让他对事情的理解有些微妙的偏差,但对情况的把握倒是准确的不能再准确了。
遇到能沟通的聪明人真是太好了,这种家伙能成为友方单位真是太好了。
“你也别老说大人大人什么的了,我还是给你留个称呼吧。名字什么的对我来说有特殊的意义,所以不能随便说,作为替代,就先叫我O吧。”
“欧?”
“对,就是O,二十六个字母中的O。按谐音叫欧什么的也可以。算是我给你的礼物吧。”
“礼物?”
“是的,礼物。下次再见到我就这么称呼我吧,或许可能感受到我最低限度的善意也说不定。”
“为什么说下次?”
“因为你这次要死了啊。”
说着,O露出了森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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