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打了个冷颤。
那一闪而逝的惊恐是什么情况？不是她惊恐，而是有人的惊恐无比剧烈。
收回心思，北野那双好看的眼睛眨了眨，优雅地翘起二郎腿，把注意力继续放在眼前的巴菲身上。
“所以，所以......”
“是的，巴菲，是这样没错，不需要再质疑了。”北野用略带怜悯的表情看着巴菲，“我是你祖宗。”
巴菲： (゜▽゜;)
祖宗......
祖宗，祖宗，祖宗......
巴菲忽然感到天旋地转，头脑发晕，呼吸急促。
意思就是说。
眼前这个前凸后翘，杀人无数的大姐姐，实际上是自己的老祖宗？！
不不不，比这个更可怕的是，自己的同学召唤出了自己的老祖宗？！
不不不，更可怕的是，父亲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意思就是说，回家后——如果加西亚还肯载他一程回家，那么，他就需要和父亲解释以下三件事：
1.齐塔诺家的祖宗回来了
2.杜克伯爵的千金把我们的祖宗召唤出来了
3.我们家族的祖宗实际上是大名鼎鼎的魔头
4.我还顺便把家里养的巨龙弄丢了
5.我契约了一个一言不合就睡着的神明小姐
巴菲沉默了。
“现在怎么办？”
在发现自己对面坐着的，是自己的祖宗之后，巴菲的声音一下子小了许多。
他甚至没有试图质疑北野，因为这样做无疑找死，而且他只是憨，基本的智商还是有的，想一想加西亚把北野称为父亲的怪事，就一下子解释的通了......
奇怪的世界观崩塌了！
只能说，贵圈真乱。
这些古代的恩怨情仇和复杂关系为什么要让他知道？巴菲想不明白。
“不用紧张，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只是为了去齐塔诺家拜访一下罢了。”
“拜，拜访？”
“是的。我这边有些事情需要在前往菱镜深渊前解决一下。”
而且她也想见见克劳狄的后代们。
有时候，就算是恶人，也会生出名为怀念的情感。
......
......
“好困啊。”
卡尔蒂斯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已经在噘嘴了。
“人类就是人类，经常会想要睡觉什么的......”
“喂，你刚才不是才和我说过你百分之五十的时间都是在睡觉吗？”
“那是因为我们是无聊才睡觉，但人类是被强迫着生出睡意，二者显然是不同的。”
“......好吧。”
卡尔蒂斯把头靠在沙发的枕头上，她很累了，睡眠被中断让人感到异常难受。
“话说，布罗娜小姐......加西亚，你觉得北野是怎样的人？”
“咦，你终于对这件事情好奇了嘛，卡尔蒂斯。”加西亚摆出一张洋洋得意的笑脸，“嗯哼......父亲是伟大的！非常伟大！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她到底有哪里伟大了？战争，杀戮，那些惨死的平民......”
“难道人类就没有参与战争么？还是人类的命就是命，魔物的命就不是命？杜克小姐，我时常会觉得你的灵魂仿佛缺失了一块，不像完整的人。也许你自己没有感觉到，但我们龙族的眼睛，可以看到超越色彩的事物。”
“缺失？什么意思？”
卡尔蒂斯皱起眉头，眼前的巨龙的话让她浑身一颤，如同医生说中了什么隐藏已久的顽疾。
“人格，记忆，倾向，三观......许多东西像搭积木那样形成了灵魂，和你交谈下来，隐约之间——呐，我觉得，你的人格好像不怎么完整的亚子。”加西亚滔滔不绝地说着，那双眼睛在昏暗灯光里依旧在发出微弱，难以察觉的光芒，宛如看到了常人所不能见的。
“不......我从来没有中过咒术什么的，身上也有来自勇者的血脉祝福，不可能会有这种情况......”
“杜克小姐，你还是太年轻了。不，相较龙族而言，简直就是刚出生的小婴儿那样。”加西亚嗤笑了一声，露出了这个年龄层不应该有的轻蔑表情，“杜克同学真的是个小娃娃呢~~”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这是个很奇妙的画面，约莫十三十四岁的小女孩对着十六岁的少女说出了这样的话，但凡有一个不知道内情的，都会看得一头雾水。
“加西亚，这和年纪无关。”卡尔蒂斯忍者怒气说道。平时就经常被贵族子弟们戏称为小个子，然后被各种表兄弟堂兄妹说‘你还太小了，很多事情不懂’，这让她积压了满肚子的怒火。
“不不不，就是相关的。”加西亚的表情愈发得意洋洋了起来，蓝色的胖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的。
她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卡尔蒂斯，特别是当这个小妞经常对伟大的父亲大人出言不逊的时候。她当然知道如今北野和卡尔蒂斯的关系，但这不妨碍她在不威胁到对方生命的情况下进行精神攻击。
“你们人类啊，在我们龙族眼里，就和小虫子一样哦。小~虫~子~”加西亚摇了摇食指，“嗯哼，怎么说呢？你懂吧，如果你要踩死一只蚂蚁，你不会计较这只蚂蚁有没有对别的蚂蚁动过手；如果你喜欢一只仓鼠，同样不会介意它是否挑起过第二次仓鼠大战。懂吧，卡尔蒂斯，我们不在乎这个的哦。”
“龙族真是和传闻一样的冷血。”
“谢谢夸赞，卡尔蒂斯。”
加西亚双手抱胸，有些怜悯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卡尔蒂斯。
“不需要在心里有那种‘哼，我和北野玄签订了主仆契约，你拿我没办法......’之类的幼稚想法。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不论是魔物，人类，恶魔，你们之间的战争在巨龙眼中就是一场游戏，为了无谓的目的互相残杀，因为害怕而恐惧，却又因为无法描述的情感而举起长剑，自相矛盾。”
“你把人类说的很可笑，那些巨大的灾难仿佛很无足轻重，冷血得让我觉得可悲。但喀尔巴巨龙最终还是......绝迹了，因为蝼蚁，不是么？”
卡尔蒂斯她有些生气，倒不是因为玻璃心什么的，单纯是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允许她接受这种大逆不道的讲法。
正义和邪恶，妄想灭世的罪人和拯救苍生的英雄，是黑白分明的。
从很小开始，他们就接受了歌颂勇者的教育，无论是那些诗歌还是长篇故事。对于人类的赞美，对于生命的敬重，对于至高神的崇拜，甚深刻进了所有人的心中。
也正是因此，人类才得以从可怕的侵蚀年代挺过来，恢复到全盛状态。
至于什么灵魂缺失......卡尔蒂斯很快就忘记这个部分了。她就是她，这就是她的性格和倾向，难道她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开什么玩笑......
“......”
说完后卡尔蒂斯等了一会，才发现加西亚没有声音了。
“哼。”
烛火忽然被吹熄了，房间的其中一边陷入了黑暗中。
“欸？干什么？”
“没事，我喜欢黑暗而已。”
“......”
是不是听到了微微的啜泣声？
“......”
“你在哭吗？”
“我才不会像小孩子那样哭鼻子，杜克同学，你想太多了。”
“......”
是的，卡尔蒂斯的确闻到了眼泪的味道。
而且，还有小小声的啜泣。
“你在哭吧？”
“没有！都说了没有！”
卡尔蒂斯沉默了一会。
接着，她猛地一打响指，指尖跳出了一小簇火焰。
黑暗被划破了。
在火光之中的加西亚撅着嘴，两个眼睛噙满了泪水，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样，抱着自己的尾巴小小声吸气。
一人一龙对上眼，都呆了一下。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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