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啊蚊这一串有理有据的反问,问的周浮是哑口无言。这一对铁钉与额门上的“囚”字,可不是荣誉证书,是值得摆上台面炫耀的东西。
“疮疤”是揭还是不揭?周浮踌躇着,“嗯嗯呃呃”的在嘴里,支支吾吾不知该从何开口。
便在这时,束秋官先是淡然一笑,然后对啊蚊说,“谁都有不堪回首的时候,啊蚊你就别逼周兄了... ...”
听了前半句,知束秋官在为自己说话,于是周浮当下便松了一口气,可自打他后半句从嘴里说出时,便怼得周浮把刚松出的气,又给重新吞到嗓子眼儿中。
如鲠在喉般的难受... ...
束秋官的后半句,是明着对啊蚊,却暗着对周浮,他阴阳怪气道,“啊蚊呀,你我是朋友,朋友之间以诚相待无话不谈,这不假。可人家周兄,未必把咱俩当做朋友呀!你又何必逼人家说出来嘛... ...”教训罢,束秋官转过头来,冲周浮一笑,又开口道,“周兄,小生说得可有道理?”
周浮被问得一脸黑线,再看这二人,皆是嘴角四十五度,邪恶的阴笑着。
“成、成、成!”连说三个“成”字,周浮席地而坐,拍着大腿,一脸“老子我豁出去了”的模样,他闭眼说道,“束兄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叫我如何敢瞒?便直言告诉你们罢!”
“其实... ...”酝酿一阵,周浮叹了一气,才道,“在下之前入过光复... ...”
那“会”字还未说,只听得“光复”两字入耳,顿时间,啊蚊便满面红光,双眼的眼神,激动如濒临绝境的人看见救命稻草一般。
不等周浮将话说完,啊蚊一把推开身边的束秋官,便猛的朝周浮扑去!
这阵势吓得周浮连忙后撤,可啊蚊扑的突然他哪里够快?然后便见啊蚊撞进他怀里,双手扯着他衣领使劲摇晃着。
“你方才说什么?你是光复会的人,你可是这般说的!?”啊蚊激动异常,道。
脑袋被使劲摇晃着无法开口,周浮被迫重重点头。虽然话未说完,但大体上就是这么个意思——他周浮,确确实实是光复会里的一员。
谁料摇晃到一半,啊蚊竟然松开了手,于是周浮就这么顺着惯性向后摔去,后脑壳磕在了地上,伴着一声喊,“哎哟!”周浮痛道,眼冒金星。
望着四仰八叉的周浮,啊蚊脸上的激动的喜悦忽然僵住,接着表情分崩离析,慢慢化成了难以置信的苦涩。
啊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倒退着离开周浮,忽的又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怎么会,怎么会?我啊蚊怎么可能这般幸运,碰上光复会的人。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假的!”他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仿佛自我催眠着说。
“这人定是疯了罢!”心里想着,周浮把眼眯成一条线,猫视着啊蚊,坐在地上而用屁股代替着脚,螃蟹似的挪到束秋官身边,耳语道,“束兄,他是怎么了。”
“还当贼那会儿,他就整日念叨着光复会,此刻估摸着是见到你,所以激动得不成模样罢。”束秋官解释说。
“如鱼得水?”周浮问
“不,是如愿以偿。”束秋官望着他说。
之后,二人看着激动得失心疯的啊蚊,异口同声的发出了叹息。
“唉~”
休整仍是短暂的,队伍再次启程。
不同于以往,这次随队伍行进时,走在前面的啊蚊,总会不时回头,扑闪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他那眼神十分复杂,叫自己摸不透,更难找到一个确切的词去形容。
备受啊蚊视线骚扰,周浮哑然失笑。不自觉便在脑中模拟着,想着自己见到谁,才会变得更啊蚊一样的疯。
眉一皱,姑娘的模样浮现在心头。于是他终于感同身受的明白了,啊蚊的眼神,是患得患失。
激动得疯掉的人总有回归平静的时候,就像过热的高压锅散走了气终会变得冷却下来。
那一刻还是来了,啊蚊从怀疑与自我怀疑中走出,进入到一个平静的状态中。然后爆发... ...
夜,夜深人静。
啊蚊如之前一样,用缩骨功逃出了绳子与铁链的重重束缚,摸到异族士兵的帐篷里,偷来充饥的食物。
却不如之前一样。他没有打开油布包将食物呈现出来,而是将油布包牢牢的抱在怀里。
他坐着,正对着周浮。
气氛严肃,二人眼神相交,似有火花在视线交接处噼里啪啦。
束秋官早已是饿了一天,这文弱书生此刻饥肠辘辘,两眼发花,四肢无力,等了一日为的就是这一顿。可雪上加霜,久久等不到啊蚊敞开怀抱,把油布包裹献出来。
“饿... ...我好饿... ...”束秋官有气无力的说,他趴在地上,一点一点艰难的向啊蚊爬去,并且伸长了手。眼看着,他指尖就快要够到啊蚊怀中装着食物的油布包的时候,却被啊蚊无情的一巴掌,将他的手给拍了开!
若有计量,那一刻束秋官的绝望与饥饿,定是到达了峰值!他昏了过去,嘴一张一合,似干涸在岸上的鱼儿,一团写着“束秋官”姓名的魂儿,从他嘴里向外飘出。
“若今夜我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谁也别想动这一口吃的!”啊蚊冷冷说道。
迎上他决绝的目光,周浮默默咽下了一口唾沫... ...
顿了一顿,啊蚊张嘴,道,“我不信你是光复会的人。”
周浮没有作答。
“可你说过,你是!”啊蚊又道。
他仍然保持缄默。
“只有一个办法,能证明你的话是真是假,是虚是实。”啊蚊说,顿了顿,他闭目,沉沉吸气,缓缓吐出,再睁眼时,面色潮红道,“便是将鞋脱下,让我看看你的脚板心!”
一个没坐稳,周浮翻在地上,“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证明方法!?”他抗议道。
“据传闻说,光复会的成员,会在左脚心刻着一个’光‘字,右脚心刻着’复‘字,来召显他们的光复大齐的决心!”啊蚊振振有词,说。
“上哪听这些不靠谱的消息!话说回来那是天地会的’反清复明‘好罢,别狗尾续貂啊喂!”周浮吐槽道。
“真没有光复?”
“脚心刻字是什么反人道的酷刑!太痒了吧,打死都不会在那儿刻字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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