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的演出结束了，观众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承蒙诸位辛苦表演了这么精彩的节目我一定要好好打赏。”说着，王队长来回扫了几眼，坚持着跟进了后台。
几人立刻弓着身子低下头，民国了，不时兴下跪了，但平民遇上官长，还是有些惧怕。
“官爷，我们也是被人威胁才这样做的，求您发发慈悲吧。”这样恳切的话语里，纵使再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会动容。
只是同样低着头的两人立刻就感到两道灼烧的目光。二人脸红的能滴出血来，却咬死了不肯吐一个字。
“不要为难他们了。这次是我一定要他们这么做。”话音刚落，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年轻的姑娘。
她轻纱遮面，看不出长相，但从穿戴来看，应该出身不凡。王队长见她是个少年女子，态度温和了许多，亲切地说:“不知你这么做有什么含义？”
如果王队长对着他们这一班小伙子也这么亲切就好了。两人心里默默飘过。
“在我回答您的问题以前，请允许我向您请求包含我的无礼。”她轻声说着，像是一个与家人商量的模样。
王队长轻声应了，她礼貌地谢了。
“大约一个月前，这个班子也上演了一场精彩的木偶戏，令人回味无穷。而我后来听到的一些传闻让我不得不有些奇异的猜想。”
是啊，与戏与七八成相似的故事怎能不让人生疑呢？
“我这些天来隐约知道了些东西，猜测一番后有了些答案。只是，有几天我时常感觉背后贴了一双眼睛。”
说到这里，她似乎心有余悸，定定神才继续说:“就在我不知是不是该放弃自己的好奇心的时候，有人交给我一些材料。里面说如果我真的想知道真相，也的确有那样的勇气，就照着上面说的做。如果没有，就烧了。”
这文件现在由宏文递到他手里了，有些分量，但他显然没有打开的兴趣。他掂量着:“现在我更想听你的意见。”
她说:“我年轻识浅，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切已无法挽回，好自为之。”说完，她就快步离去，仿佛从未来过一样。
班主说:“一个月前有个神神秘秘的男人来我那里，给了一大笔钱，要我们照他的戏本来排七天戏。这还只是定金。本来这么奇怪的活儿我们是不会接的，可实在是……”
因为鼠患很多地方都很久没开张了，突然有个条件这么好的单子，也实在难以往外推。王队长理解，他尽量温和地说:“戏文拿来看看。”
班主为难地说:“七天以后，他带着又一大笔钱过来，只说了一句做得好就把戏文拿走了。”
如此奇怪。上一次那人没有留下戏文，这次倒留下了资料。也许，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改变他的心性。他花这样的心思排戏也是想要人发现端倪，很明显他做到了，所以心甘情愿地把东西给她。
这样倒也说的通，眼下手里的这份资料很重要。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个厚厚的信封，以及一个色彩艳丽，做工精细的木偶。
文件袋背面写着——“很美，可惜是木头。”
信封里面除了钞票，只有一张写了字的纸——“后宅不幸，殃及无辜。财可通天，金难买命。半生积蓄予有缘人，任凭发落。”
这里面应该有上万块钱，这人大手笔给了那姑娘，那姑娘又这么给了自己。见惯了风雨的他一时间也有些感慨——看来世间总有一些值得他们仰视的人。
这人的心思很复杂，一个月前，他一心想要人重视，有人可以发现他隐晦的告诉，命案频发的初期他也不断给人暗示，但现在来看，他分明已经心如死灰了。
什么样的人会把自己的积蓄毫无保留地交给自己选定的人呢？只有命不久矣之人。此人与凶手交情非浅，一定是眼看着他越陷越深，已经存了要与之共死的觉悟。
无论凶手最终的结局如何，总有一个人不忍他孤独。木偶，又是木偶。他觉得在这一系列案件里，木偶出现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可他却一直不知道木偶与这些到底有什么联系。
看着还不敢出声的两人，他严肃地说:“我可没有权利处罚你们。还做这个样子！”
两人这才微微放松，宏文斟酌着说:“队长，警民合作共同缉凶，可是一桩佳话呢。”
王队长不与他计较，拿着木偶仔细端详着，良久，“再去一趟刘家。”两人却没有跟从的意思，他们虽然也很想知道结局，但是也实在思念他们久别的家。
尴尬的王队长只好默默离去，第二天下午两人就离开了。
一路上，宏文欲言又止:“你真的不想知道结局？”
还有什么好知道的？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早就该离开了。毕竟，人类的情感从未有过共通。
王队长想:“刘佳的情况完全符合密室杀人，有一种可能是凶手杀了人并没有离开，而是躲在房里的某处。等外人发现不对，惊慌失措之时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
可是，谁会有这样的动机以及这样的能力呢？王队长百思不得其解。
这木偶的确漂亮，他想——可惜离了人手，也就是一截好看的木头。其实芸芸众生，又有几个人不是那别人手里的木偶呢？也许真的是年纪大了，他今夜平添了许多感慨。
人死了以后，躯体在地下慢慢腐烂，然而，在认识他的人的记忆里，他腐烂的要更快。刘家两度失女，不是那次意外，不是又一次的悲伤，估计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那个死的不明不白的小姑娘了。
不过，那个小姑娘有一个不愿忘记她的母亲。如果她不那么沉浸在痛苦之中，不是那样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又怎会沉沦于疯狂。
不知道有没有人明白，癫狂其实也是一种反抗。如果在疯狂的世界里她可以好过一些，也许即使有恢复如常的机会也不可能派上用场。
那个疯了的夫人有个不舍得她的养子。只要她们还在世上一天，就还会有人想着她记着她。
这样真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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