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丽娅并不会读心术,因此她对学园长这个微妙的情况一无所知。虽然她对杀意、敌意这类危险事物的直觉已经随着一次次倒霉变得越发敏锐,但面对学园长这位摸爬滚打、欺上瞒下一辈子的职场老油条,她还是嫩了点。
真要说的话,莫丽娅对当前的情况倒也不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她知道自己的话并没有被当作玩笑或者做梦被忽视,但总感觉哪里有些怪怪的,还就找不出来。很快,她的心被另一件事情占据了。
到底是探究事情的真相,还是立刻收拾铺盖卷跑路。
她能猜到学园长把她这些疯话当回事的理由,不管是瓶子上的印记,还是隐藏门内让死者复活的面具,都昭示了一件事情:
在一切重来这个离谱的事情发生前,学园长就已经准备了自己的后事。如果说“自己通过一些简单的解谜把学园长复活”是个偶然事件的话,那么这里面最大的偶然仅仅是自己,其余部分则是某种意义上的必然。
虽然莫丽娅不清楚为什么温天佑没有触发这个小解谜,但毫无疑问的是:如果学园长没有做这种准备,那么她活过来这种事就不可能发生。
可是学园长准备这个的理由是什么呢?这是一个魔法时代的魔法大佬们比较常规的续命手段吗?还是说……
学园长知道自己会在近几天内死?并为此事准备了这一切呢?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现在学园长对自己的尊重就要增加人文关怀和品德风尚之外的阴暗因素了,毕竟这样一来:
自己可是毫发无损地干掉了能让学园长准备这套复活流程而不是直接反杀的危险家伙,自己在学园长眼里,危险程度大概不比杀她的人低多少吧。听自己长篇大论的理由除了压根就不存在的“这个人为了保护学园和我说了这么多”的“感动”以外,更多的大概是“您继续说,我在听”的“不敢动”吧。
“哪里哪里,我只是把我知道的都告诉给您,如果能帮上忙就太好了。因为我来学园的时间也并不长,很多东西都不知道。虽然怕得要死,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单纯没睡好觉做梦了呢之类的,但是想着‘要是这些事情真的再来一遍就糟了,赶快找能阻止这些的人吧’,就莫名其妙找到您这里了。给您添麻烦了。”
“豁豁,可不麻烦哦。你这孩子嘴可真甜,多亏了你,我这把已经进了棺材的老骨头才能再爬起来啊。你说的事情我会好好想办法的,难得再活一会儿,可不能浪费了这个机会啊,放心交给我吧。时候也不早了,让你大清早特地往这跑这么一趟也不容易,我送你回去吧,来这的路上受苦了。”
混在早起喧嚣的鸟鸣声中,老人的声音依旧沉稳和善。
带着各自的小心思,两人不约而同地回避了两个按理说最该相互确认的问题,一个是莫丽娅该去问学园长的“到底什么人用什么方法来杀你,逼你到完全不应战只能准备复活这种地步?”,另一个则是学园长该问莫丽娅的“你是怎么这样轻描淡写地把这种家伙杀了?”。不曾开口确认,二人便以互相的隐私和底牌划出了楚河汉界,宛如井水不犯河水。
“不了,我要求您一件事。您能把我现在马上送出学园吗?说实话,我对之前的经历还是很害怕。大概已经没法老老实实回去上课了。说来惭愧,我是收拾了行李才来找您的。”
虽然这个动作不太明显,但莫丽娅还是察觉到面前的老人似乎抖了一下,瞳孔好像是放大了一瞬,接着她慢吞吞松开了交叠的手,伸出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从她哆嗦个不停地手看得出她在稳定自己的情绪,同时整理语言。
“哦!我的老天爷!你可真把我吓个不轻。”在推了眼镜发现自己反而推歪了之后,学园长默默摘下了自己戴上没多久的金边眼镜:“原谅我,孩子!我不能送你走。”
取下眼镜的老婆婆看起来普通了不少:
“看来我得坦诚一点,我不该逞强的。说实话,你说的很多东西对我们非常重要,本来送你回去以后我就要去找人开会了。情况不妙的话,甚至还得叫上你旁听。现在学园需要你,请原谅我的自私。”
该死,果然不行。太直球的问话反而暴露了自己的本意,现在想离开学园也难了。
莫丽娅没有考虑到,自己在跟学园长讲了一大堆糟糕透顶的情况之后,直接说自己要跑路会对她的心脏有多大的刺激。一个素来强大受人尊敬的强者不能作战反而要想尽办法苟命,在好不容易通过异样的复活苟成之后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听一大堆让人血压上升的问题,然后提供问题的人没有提到任何解决方案就摆明说自己不干了先走一步,这一套下来真的很锤炼人的修养和素质。
“这样啊……”被拒绝的年轻女孩表现出了非常落寞的样子,紧接着似乎峰回路转重整态势,棕色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恳求:“那您能帮我保护下罗格朗太太吗?她是我们班的班主任,哦对我是高一E班的迪安西·艾德勒,我们班主任在之前我和您讲的灾难之前就不见了。那天除了大清早曾经见过她一面,我一上午都没能再看见她。我很担心她的安危。”
在遇到佐伊之前,莫丽娅自己有事没事钻图书馆看书的时候,她曾经记住了这么一段话。
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但是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虽然莫丽娅这次请求带飞遭拒并不是什么已经定好的计划,而是一个单纯的失误。但莫丽娅很快就借助这句话的思想找到了自己已经准备拆掉的屋顶,并且顺势抛出了自己要开的窗。
对于保护罗格朗太太的事情,学园长答应了下来,并且给了莫丽娅一些合法行动的权限和相关的凭证,起码她这次出森林回到学园内不用偷偷摸摸了。
但是莫丽娅可没忘记,罗格朗太太被盯上的真正原因。
那是因为上次,自己找她讲了死亡抑制器的事情。
而这次,自己找的人,并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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