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莫丽娅悠悠醒转。
她一向早起早睡，故此天亮没多久，她就已经醒了过来。
头发乱糟糟地，这个旅店的条件还不算太糟糕，洗头地方还是有的。莫丽娅老老实实把她自己总是乱翘、呆毛林立的灰发洗干净，并且也把用来充门面混淆视听的黑色假发也洗干净，免得香飘十里身留余味。
说实话她有点怵这头黑色的假发，本来在弗朗斯黑色也不是特别少见的发色，但是她在玛伊尔已经跟一个人撞脸了，继续用这个真的好吗？自己干别的的时候， 会不会被认作那个家伙惹上麻烦啊？
抛开这个问题，她决定考虑更重要的事。
今天去南边的船能开了吗？
知道自己能通过海尔维第湖逃出生天之后，这玛伊尔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拒绝了在她眼里价钱死贵、量又少又不好吃的旅店餐点，她退了房准备跑路，去搞她比较中意的棍子面包，就着水开始干饭。虽说在佐伊的教育之下，她已经比较知道素菜、肉类、硬壳果那些花里胡哨东西的重要性，食谱不再那么单一，可棍子面包就汤依旧是她饮食的首选。
在她看来，棍子面包可是个上等品，干嚼硬吃考验毅力，泡汤软吃考验耐心，拿在手里敲人抢东西吃，考验战斗力。在饥荒年间，她自己总结出一句话：
拿块肉干吃一顿，拿个面包吃一天。
什么？面包不够吃一天？多敲几个不就够了？蠢货！
干饭完毕，她继续沿河打听船票的事情，结果得到了一个让她极度失去冷静的消息。
由于城南发现有隔离区的异虫渗透，玛伊尔封城了。城内随便走，河南小区域现在已经排查完毕了，现在她可以搞艘船来个沿河观光了，但是仅限城内。
城出入口不准进出。
哈，难顶。
她闷闷不乐地跟随着游人们上了一艘城内河道的半观光半赶路的通勤船，打算看看自己能晕船到什么程度。然后发现自己晕船程度还可以，因为是便宜的、挤得要死的垃圾船，所以这船动不动就停。船上没什么人呕吐，莫丽娅本以为自己会开始表演，结果自己也平安无事。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摆脱晕船危机之后，面对这种不需要自己划的船，莫丽娅躺平了开始享受景色，顺带也熟悉了几个还算常用的渡口。修桥也是要计算成本的，当衡量一番后发现这个地方修桥要比巩固已有渡口贵得多，并且对城市也没有什么足够弥补损失的好作用时，这个地方就是渡口，也只能是渡口。
要是不坐船就想过河的话，就只能走桥了。在船上观光的时候，莫丽娅也常经过一些较大的桥梁，看见有人在桥洞下盖着小被，大白天还在熟睡着，不知道是什么行业。
及埃尔河波光粼粼，在这种地方观看陆地和在地上的视角有不小的区别。在这种旅途中莫丽娅也算是理解了及埃尔河确实不那么适合搞什么航运，因为她经过的城里最好人流量最大的那几个渡口，他们想要正常地横穿河流是不可能的。
想要跨过在城内已经够窄的河面到对岸去吗？对不起，请陪河水顺流个两里地吧。走渡口过这个河倒是很考验品格，跟天主说的话一样：有人强逼你走一里路，你就同他走二里。如果不想的话，希望你能给船夫加钱，他们的努力会让你少飘一里地，但也仅此而已。
考虑着不太重要的小事情，小船已经拐了大弯，漂上了及埃尔河向西拐去的大河道。这条河作为区分河南和河中的边界，在昨天曾因为与匪徒对峙迎来封锁，但今天已经可以通行了。
在高高的河堤上，有小孩子在打闹玩乐，一排排挺拔的白杨在微风中微微摇摆着树叶，似乎在给孩子们鼓掌。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温暖如……啊不用如了，就是春天，那没事了。
河堤越过了，船上的人在不同的渡口离开，现在船上的人们并不算很多。
“你听说过吗？昨天这里冒出大虫子了，一人长的大白虫。”
可能是到了有点猎奇的区域，有人开始谈论这种糟糕的话题。他们有的是因为不怕或者不信，真的不把这些事情当成一回事。有的却是因为非常害怕，想要寻求他人的支持或者否定，所以在昨天抓虫甚多的南城河沿的船上谈起这个话题。
“啊知道知道，据说这玩意那么长是因为把人活着吞下去了，一张嘴，咔哧，那人就整个没了。”
可能因为第二个人描述得太瘆人，很明显有人受到了冒犯。
“差不多得了，官方还没下通知呢，别什么都信！”
“我昨天可看见了，半夜我看见协会那些老爷们咣咣地敲门，一家一家往外带虫子。哎呦，可把我吓得，那虫子通体雪白，双瞳两颗黑豆，一张铁嘴大似……”
“可快别编了，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你真看见了？”
还没等这个人反驳，又一个人慢悠悠地说道：“真看见的早就吓得说不出话了，我不信真能看见的能在这讲故事。真看见了你怎么不去报警？编，就硬编。”
“可是我真……”
“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我最讨厌那种随便传谣的人，现在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都在等消息，你就不能等个通知？非得在这讲？吓唬人？这船是你家开的吗？你在这说三道四的？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啊。”
那个男人不说话了，他本就是昨晚出去嫖，提了裤子回家的时候撞见了这一出。这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事情，这帮人这么讲话的话，他再讲下去也不会有人听的。搞不好要被骂得很惨，都是忙着上工做活的，大清早不惹这份闲气了。
莫丽娅皱了皱眉头，她现在有点想跑路了。之前船上人多的时候还没这么晦气，这就突然搞起来了，真没意思。她稍微打量了一圈剩下的人，觉出除了那个男人和自己之外，剩下的那几个人似乎都是一条道上的。
看风景忘了，应该早点下去的，这波血亏。
“啊呀呀，有的人就是看到什么事情都要讲一讲，没看见也要讲一讲，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各位听我一句劝，现在什么人都有啊，我们得小心。弗朗斯能够发展到现在这么好，靠得可不是小道消息啊。”
那一小撮人里有一个穿得考究的，正襟危坐来了这么一句。他也很快得到了周围人的附和。
话渐渐难听了起来，这群人似乎意犹未尽，对好几张嘴对付一张嘴这件事十爱不释手。那个刚才想讲遇虫经历的男人已经久不讲话，然而那面却旁敲侧击没完起来。
就是因为这种人渣太多，弗朗斯人才会被人误解。莫丽娅忽然想起了矮子的这句话。
还是吃得太饱了，莫丽娅摇摇头。
现在风景已经变得没什么意思了，莫丽娅只想快点下去。
船走得很快，那面的人的嘴巴也没有停。而那个起初想说话的男人看起来越来越不高兴，他几次想要张嘴说点什么，却又忍住了。
莫丽娅沉默不语，她昨晚睡得很死，没有见证那场炫酷的除虫行动，也没机会捕捉“那些‘人’过了十二点线就消失变成虫的线”的精彩瞬间。她不知道真相，没有调查过，她就觉得自己没有发言权。
毕竟在那一夜斩落怪物命运之线活下来之前，她大概也与另一群人同一个态度。只是不会随伙开骂而已。
既没有来源可靠的情报，也没有亲身的经历，莫丽娅倒是有点同情那些人，也有点羡慕。
他们的愚蠢值得同情，他们的无知值得羡慕。因为很多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她本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全无兴趣，但现在却有了一点点兴趣。
等那群无聊的家伙躲开之后，问问这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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