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士德大人，13……她牺牲了。”
浮士德正在安置自动弩箭发射器，一名幻影弩手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什么？近卫局还没有攻入那一层，她怎么会……”
“有近卫局的人提前潜入进来了，具体人数未知，那一层已经被攻陷，信号屏蔽器被破坏了。”
正式作战还没开始，整合运动就少了一名幻影弩手，这对整合运动无疑是巨大的打击，尤其是对浮士德，每一名幻影弩手都是他的家人。
浮士德已经快记不清他和13是怎么相遇的了，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早到那段时光都开始泛黄。
记忆中的场景是一片白，从天上到地上全是大雪，能见度很低。那个萨卡兹女孩背着她死去的弟弟，行走在齐腰高的雪里。
视力最好的浮士德第一个发现了他们，凑上去询问情况。
“你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
“你背的是？”
“我的弟弟，他死了，我们要回家。”
“你是要去埋葬他吗？”
“对。”
“你的家在呢？”
“不知道。但那是个很温暖的地方。”
“你们走了多久？”
“很久很久。”
“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浮士德看着那个女孩，寒冷的狂风无法将她吹倒，她目光坚毅地看着浮士德，没有乞求，没有绝望。
但浮士德知道，这大雪迟早会讲她埋没，又或者，矿石病会先一步夺走他的生命。
“加入我们。”这一次浮士德没再提问，而是十分肯定地说，似乎他认定了那个女孩会答应。
“你能给我吃的吗？”
“能。”
“我答应。”
“梅菲斯特，给她治疗。”
之后，浮士德帮她埋葬了弟弟，并用石头做成一块碑。他给那个女孩起名为13，因为她是第十三名幻影弩手。浮士德教她如何使用弩枪，教她伪装，教她格斗，教她识字。
“你以后就是我的手下了，是一名幻影弩手。”
“我需要做什么？”
“瞄准目标，然后给他一箭，之后躲起来，换个位置再次射击。”
13很听话，从来不会质疑浮士德的话，不管他的命令她都会去做，尽管她每次执行任务之后都会伤痕累累地回来。
但有一次任务之后，13问了浮士德一个问题：“浮士德大人，我们战斗是为了什么？”
“为了那些和我们一样受压迫的感染者。这片大地对我们是不公的，如果我们不反抗，就会被消灭。我们幻影弩手，就是感染者最锐利的箭，我们会为感染者扫清障碍。”
说话时浮士德眼里闪烁着光，他总会想起之前和梅菲斯特在雪原里挨饿的日子，但他始终没有放弃过对美好未来的渴望。
“13，在这场为了感染者未来的战斗中，我们都可能会牺牲，可能看不到感染者过上好日子的那天。但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改变不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好的办法，但这是我们唯一的能做到的事了。”
浮士德教了13很多，可唯独没有教她如何像个普通女孩那样生活，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所谓普普通通的日子是什么意思，也许清楚作为感染者并没有多少时日可活。
浮士德不是说客，不是政治家，不懂得使用华丽的辞藻人信服，他只是真诚的把自己所追求的东西一次次讲给别人听。
走投无路之人不需要海市蜃楼，他们只要有一丝光线，就足以让他们为之去死。
“作为一名弩手，如果弹尽粮绝，就把最后一发弩箭留给自己。”
浮士德当时只是随口一提，可那个女孩却听得很认真。
“嗯，我知道了。”
————
又多了两具尸体啊……
我靠着墙坐着，看着身旁体温已经消散的两个人，等待着近卫局来收尸。
没有了信号屏蔽，我可以给她打电话了，可手机只是亮一下屏，就自动关机了。
我无事可做，近卫局已经入侵大楼，受伤状态下我不能再多做什么，只能跟着大部队。
这时候我多希望我能抽烟，烟草能暂时舒缓一下我的心情。可我从小就忍受不了烟味，仅仅只是闻一下就痛苦得不行，对于别的烟雾也很敏感，白狐姐姐总管我叫烟雾报警器。
我东想西想，尽量转移注意力，可悲伤就像一波浪潮，即使不去管它，它也会一次次地撞击海岸。也许并不是我不去管它，只是我无法控制它。
想着想着，又想起很久以前那个被她嘲笑过的那个问题。
谁错了呢？
她说这个故事里的所有人都是对的，但又都错了，错的并不是他们，而是这片大地。
可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还会这么痛苦，这么悲伤呢？
整合运动是为了感染者的未来与自由而战，龙门是为了市民安全和社会安定而战。从各自的立场上看，他们都没错，也正因谁都没有做错什么，才觉得痛苦。
*龙门粗口*，我的胳膊好疼，近卫局的医疗队怎么还没来，我不会流血流死吧？为什么每次我出任务就受伤，受完伤就住上几个天医院，然后又一次受伤。这半年去医院的次数比我前半生去的次数都多。
我茫然地拿着手机，通过液晶屏幕看着自己的眼睛，看着那张很是熟悉却又感到陌生的脸，偶然间发现自己眼里居然有了一丝疲倦，那不是过度劳累后的残留，而是对于现状的无能为力。
我为我的傲慢买了单，人生中没有什么东西是免费的，所以总有要买单的时候。到时候无论你多么后悔多么不甘，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我闭上眼，在黑暗中我看见了屏幕中那三个联系人，我一个人也联系不上。
原本你以为自己人脉很广，好友遍布各个国度、各个地方，但一台简单的信号屏蔽器就能切断你所有的联系方式，把你关在一个看不见的黑匣子里，就像被世界孤立了一样。你变成了**大海里的一座孤岛，甚至可以说是一块礁石，喊多大声都没人应答，被撞得粉碎也无人知晓。
这个时候，你又觉得孤独……
想着，我竟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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