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西倪越是听着冰凰平静的述说,心中越是冰冷。
她以为的还有族人生活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原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幽鲸一族在父亲的带领下,参与过一场关乎整个族群命运的浩劫之战,而族人的殒灭也在浩劫开始之际,就被深深刻印在名为“命运”的东西之上。
冰凰静静述说着,一面观察着彩西倪的举动:“幽鲸一族本是会彻底销声匿迹在世间,然其父却是卜算天命似的,殒灭前就已与灵物海洋之心沟通,早早将族中即将成年之孩送入其里……”
“前辈,无需多言了。晚辈已经……”恳求的话语,从彩西倪身上传来。她始终低着头,不愿让他人看见自己这般样子。
“……吾再予汝一言。汝之同辈并未随族中前人而去,尚存于外界之中。汝应尽早强大,早日脱离此地。。”
彩西倪沉沉地点了点头,“谢前辈告知。”
冰凰轻叹一声,将其送回了地上,暗暗掐好的束缚灵诀也散去了灵力一一为了防止她像之前的某个幽鲸一般接受不了现实。看着她失魂落魄地离开,冰凰的心中不免升起一抹自责之情。
要狠下心亲自掐断一个人的希望,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幽鲸族的小家伙们中,彩西倪是最后一个了。在此之前,冰凰已经不是第一次告知苏醒后的小家伙们冰冷的事实。
他们这些小家伙们,在那位幽鲸族族长的暗中帮助下,已经不算是“幽鲸”之范畴,因此避过命运之言获得了继续存留的机会。然天命有常,不属于此界之理的他们终究会被放逐一一这也是为何醒来的小辈们没有任何人留下的原因。
最多再过十年,彩西倪也会被强制放逐。但这并不意味着是一件坏事。
七星序的世界本就是一块失落的残片,苟延残喘如风中烛火,不知何日就会彻底崩塌。以往能延续多是拜武神阁的运转,与同为神兽的它们所赐,现今红蚯蚓与石头脑袋见到露易丝之后便离去,也是毫不犹豫的“撂挑子”行为,这是一心只想让与武神 曾有渊源的她来接管此地,无论此地存续与否,都不再关心了。
冰凰独自留守的原因,则是与幽鲸一族颇有渊源,坚守至今也不过是为了庇佑此族的血脉。原本待最后一位友人之后离开此地,它是想与露易丝一道离开,以报旧日之恩。但是么……
冰凰信念一转,望向了某处紧闭的房门。
“此人竟是挣脱了神罚之灼,存留于露易丝身旁亦无恙端。无论如何,吾不想与此人再有瓜葛!”
冰凰一想到某个灰发女人的样子,心中便升起一股无名火来。因此它算是改变了今后的打算,想着要不继续叨扰那只红蚯蚓。
至于现在欲想侵占海洋之心的秽污老者,冰凰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或许之前他春风得意,但在获得了百战魂与神阁禁制的露易丝前,只是一团待清洗的藏在阴暗墙缝里的污渍罢了。
冰凰清了清心中的杂念,入定般再次如同立于塔尖的一座冰雕。
。。。
彩西倪没有回到房间,此刻的她只想找一处只有自己能够待一会儿的地方。
毫无疑问,冰凰的话就是一只无情的巨兽,将彩西倪心中那一方小小的以名为“希望”的材料构筑的小屋踩得稀碎。屋中的人脸上的希望凝固,从一个美妙的梦中惊醒之后,立马坠入黑暗深渊的绝望迅速占据了她青涩的脸庞。
但是,她并没有去责怪谁。她知道父亲此举是为了什么,也正是因为信任着他,才觉得更加的孤单。如果能够提前知道这些的话,彩西倪肯定自己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接受那场洗礼的。
谁又想醒来之后,发现世界上只剩自己一个了呢。她是幽鲸族的,自然同族人一道才更加合理吧。
彩西倪不知何时走出了院子,来到了街上。
她目光所及,记忆中浮现出模糊的场景。在幽鲸族的石简里曾记载过,这儿的阁楼里居住着许多身着统一灰色长袍的人类,他们崇尚武力侍奉武神,以作为武神的信徒而荣,一生都在努力着想加入武神麾下的神卫军。
触景生情,彩西倪自然想到了只剩一具空壳的亚特兰克斯城。繁荣可以万花齐放,衰落却是千篇一律。
虽说此处荒无人迹了,但也不是真的无路可进吧。
彩西倪恍惚间想起自己投影在另一个奇特世界的经历来。普蕾西亚生活的地方,还有许多人类,只是他们比较害怕作为“海怪”的自己。不过也不是全都是害怕的,像人类里被称作小孩的露西、最先盯上的圣女笨蛋普蕾西亚,以及后面冒出来的菲尔,她们不都没有表现出畏惧的神情嘛。
一想到这,她突然觉得心情畅快了许多。
父亲让自己活下来,不就是想着让自己不要轻易放弃希望么。要是自己再擅自生出轻生的念头,那怎么对得起父亲还有自己逝去的族人们呢。
而且冰凰前辈说了,还有几个同辈的族人醒来,他们已经离开这里前往其他地方。只要想到自己不是真的孤身一人的话,现实也没有那么难挺过去。
噗叽。
在街上四处闲逛的彩西倪,突然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软趴趴的东西。她可是光着脚丫的,这黏糊糊的感觉就跟活着的生物一样让人暗觉脊背发凉。
她翘起右脚,有些忐忑地看了一眼。
果然是一只软体生物,不过它应该是像寄居蟹一样找到了一个其他生物残骸的壳,在经过大道的时候正好被彩西倪踩碎了。
“可怜的小家伙。”
彩西倪轻轻摇了摇头,在石砖上蹭了蹭脚底,将这可怜的小东西的“尸体”刮在了地上。
在海洋里的规则中,这种软体是连作为食物都不够格的存在。虽然彩西倪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蹭过的石砖上原本应该粘在上面的软体组织不见了踪影。而她的右脚脚心里,出现了海胆刺一般的暗黑色标记。
。。。
昏暗中,一团不可名状的肉团上出现了一对空空的眼眶。
“竟然成了,不知道是哪个要‘开始背叛’了呢……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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