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第八天,清晨。
这日的天有些许晴朗。经过一点点泛白的雾气笼罩下的平静海域,天际那抹霞光终是不再扭捏,彻底撒向了海面。
银龙的背上一一也就是白珍珠号,哈维船长持着单筒望远镜观察着远方情况。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见到那个有恩于自己的人。
心中的疑惑与不安,让他心神难宁。不安的来源,自然是一艘小小的商船,竟是同时被三位魔法师盯上。而他恰好别无选择地夹在了中间。
此刻海面的宁静,是那样令人难以舒怀。
宁静的氛围持续没多久,就被打破了。当单筒望远镜里出现了一艘体型同样硕大的帆船时,哈维船长心中咯噔一下。
这艘船向着西南方向航行,要去往某个远海的样子;白珍珠号是以东北为主要航线。也就是说,两艘船航进路线会相遇,在约摸午时的时候,会擦肩而过。
望远镜里那艘船看起来只是一个小点,但是哈维船长对它隐约可见的帆上图案略有耳闻。之所以说他开始不安起来,也是因为这船帆的模样。
“皇家远海骑士……”哈维船长喃喃一句道。“他们应该要行动了吧?这么久没有动静,看来是等的这个时刻。”
他虽然没有什么依据,但常年形成的直觉清晰地感觉到,恩人的沉寂恐怕就是要准备进行劫持行动。能让他大费周章,船上的犯人会是什么人呢?
那艘船,哈维船长从一些往来贵族的口中听说过,乃是圣国运送一些不便于处刑只能选择流放的犯人用的。它会航向什么地方鲜有人知,载的什么人就更别提了。但是能让圣国都觉得难以下手的,不会是什么小人物。
船尾,病患舱。
行商收起手中的望远镜,道:“黑鳍号已经出现在视野中,按照现在的速度看,午时差不多可以看见彼此船上的乘客。”
“耶格大人想得周到,连相会的时间都预料得那么准确。”一位“伤患”说道。
这些个人哪是什么伤患,他们身上浓重的药味也只是假装受伤抹在腿上的而已。那些担架里抬上来的东西,现在组装在一起摆在了他们的脚边。一些潜水装备,还有用羊皮纸包成的便携魔法卷轴。
另一位若有所思道:“等此事毕了,耶格大人会重回老本行吧?唉,就是好不容易打下的耶格家族名声,要打散了。”
看来,他们口中的“耶格”只是一个姓氏。
行商面露惋惜之色,但没有多说什么:“都集中点注意,把精力放在当前的事情上来。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是!”
这五人开始窸窸窣窣地说着什么,看起来是在分配任务了。
时间渐渐推进,到了中午用餐时间。
哈维船长集中起乘客在第二层的餐厅,提前准备的大陆美食让他们在这里有些流连忘返。早就吃腻了海上的简易食物的他们,对这一餐是赞不绝口。
将他们留在餐厅,船尾的行商五人终于是有所动作。他们统一在右臂扎上红色丝巾,戴上简易的潜水设备一一黑鳍号离白珍珠号只有一英里,他们要提前入海,从海下直接游过去!
如此长的距离,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们不是魔法师,因为魔法师要是靠近黑鳍号的话,就会被上面的魔法阵所感知,让他们提前升起戒备护盾。
所以计划的第一步,只能由他们来完成。
白珍珠号船头向着远海骑士船,船尾位置五人悄然跳进了冰冷的海域。
他们喝过一点能让人的肺模拟鱼类,获得在海下呼吸的能力,为期半小时。而手上持有的推进器,则是使用以魔晶石转化后的能量进行旋转的螺旋桨。有了这个,他们完全可以在半小时内抵达黑鳍号。
统一换成了黑色的衣服,但是行商的指令在海面下依旧清晰可见。
他比了一个大拇指:出发!
螺旋桨桨叶在同一时刻启动,这片名为冤魂海海域中,“五条小鱼”开始了他们的行动。
黑鳍号。
“居然碰上了白珍珠,真是稀奇啊。”船上甲板,一位骑士模样的人看着前方的大型商船感慨道。
说是骑士,但是他们少有穿陆地骑士那样的甲。毕竟是海上航行,如果太重的话就直接沉底了。
所以他们身上的甲多以皮革为主,统一成蓝色的样子,有点像水手服。
白珍珠号这个有名的商船,在各个地方都留下过足迹的。几十年安稳的经历,让这艘船变成了吉祥瑞兽一样的存在,在海上见到它就意味着好运。
一位衣着是深蓝色模样的骑士拍了拍他的肩:“对着它许个愿呗,兴许之后就能一帆风顺了。”
“队长。”
“去用餐吧,我来替一会儿。”
他原来是来换班,不是来监督工作的。那骑士说了声“是”,便去吃午饭了。
正打量着传闻中的白珍珠号,身边的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哇一一好高的船,感觉比黑鳍号还要大!”
骑士队长暗暗摇头。
这名囚犯应该是这帮人里最乐观的了。在他们对未来已经是心如死灰之际,她依旧每天都活在能吃饱的快乐当中。
这个金色长发已经拖到脚裸的前圣女,手里捧着个面包的普通少女一一普蕾西亚。
“现在离得还远,等靠近之后,应该会更壮观。”
骑士队长郑重其事地说道。这算是给予她一点临了关怀吧,毕竟她根本没有做过什么不对的事情。
一想到此行的终点是那个充满恶贯满盈之流的海上监牢,就连骑士队长也在为普蕾西亚的命运而感到痛心。虽然她本人依旧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一想到这可能是她故意表现出来的坚毅,骑士的心里就更加难受了。
“啊啾~”普蕾西亚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手中的面包掉进了海中。
“我的面包一一一一一一”
她发出悲鸣,匍匐在船舷上泪流满面。
骑士队长轻叹一声拍了拍她的肩:“去再拿一个吧,就说是我要的。”
普蕾西亚的泪水立马止住了。但是因为害怕,突然缩成了一团。
骑士队长以为她在害怕骑士们的谴责。“我去帮你拿一个好了,你等等。”
在他转身离开之际,听见了一句轻飘飘的话。
“……你是个好人。”
正想回她一句“哪有什么一个面包就决定的好人”,陡然间,他竟是站不稳脚跟!
先是站不稳脚,然后是船的底部传来一阵沉闷的爆炸声:“有敌袭!!”
他震声一呼道,然后抓紧船舷查看海面的情况。
只见海面不再平静,而是一道道波纹在海线下形成,以十分规律的样子向着右前方的某个点汇聚。
海底漩涡!
骑士队长立马反应过来。黑鳍号的四周蓦然出现的东西,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将船只狠狠吞进肚子里!
他第一反应是有魔法师作怪。但是船上的警备法阵没有任何反应,这个漩涡是自然形成的。
那一声爆炸,并不是引爆了船底?
他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恍然间,他的眼角突然出现了惊人的一幕:普蕾西亚捏着鼻子站在了船舷上!
“你要做什一一!?”
她跳了下去!
同时,远处传来一声震天的怒吼:“傻丫头不是现在啊!!”
巨大的漩涡一下子吞没了普蕾西亚的身影。
海面下,直击人灵魂的声音突然传来。一头几乎占据整个天际的巨大海洋生物,缓缓出现在了黑鳍号的身前。
“海之主?海之主?!!”
船上有人惊恐地叫了起来。
那巨大的鲸鱼毫不犹豫地拍起鱼鳍,数千丈海浪哗然而起,向着小小的黑鳍号狠狠拍下!
不止是黑鳍号,就连隔着半里海域的白珍珠号,也笼罩在了这巨浪之下!
整个被称作冤魂海的海域,因巨鲸的现身而颤抖起来。那个吞噬海上一切东西的漩涡,牢牢抓住了黑鳍号,誓要将它彻底撕碎。巨浪与漩涡,经过冤魂海的两艘船只,暗中进行的事宜,悉数化为泡影。
冤魂海存在着海洋之主的传闻,此刻才被航行数十载的人们回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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