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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话:半人羊的证言

第十一话:半人羊的证言

这里是半羊人的居住地。

周围是清一色木制的家具,不但如此,连墙壁、地板、阳台都是被打磨成光滑亮丽的整体木块。与常露宿野外的祖先不同,现在的半羊人日常居所都在深林中无数的、神奇的巨树之中。而除非是外头举办庆典或者草药的采集,半羊人的女性都是深居简出的大家闺秀——这么说又有些不对。

年轻半羊人女性的大部分时间会用在担任照料前来寻求医治的病人工作,同时向前辈学习医术。而从病者身上获取的医药费绝大部分都是用来保育半羊人以及诸多非人种族的那片栽培了大量珍贵药材的森林。

今天是较为悠闲的一日,所以可露露呆在柜台悠哉快活地阅读在她们年轻女孩子们当中非常有人气的爱情小说。

当她沉醉于主人翁为了默默拯救情人,不惜对情人恶语相向并且冷漠以对的狗血剧情时,右上角传来的急促声响把她吓了一跳。

“我真的没偷懒!”

并非形容,而是可露露当时真的跳了上来。然后,意识到那是电话铃声后,可露露庆幸自己偷闲的作为并没有被前辈发现,才松口气,却又战战兢兢地看向依然在响着的电话。

半羊人虽然和人类一样有很灵活方便的手指。但因为习性的关系,她们很不擅长使用电子设备,也很不厌恶有时会散播出恼人电波的物品。

而柜台使用的是连接着铜线的卷筒式家用电话,因为那种已经是能把不适感降低到极限,半羊人们才勉强自己去用的东西了。

听从前辈的建议,工作上要用到的重要右手放在心口上,预防突然爆炸之类的意外夺走赖以生活的身体部位。可露露在之后吞咽了一下嘴中的唾沫,左手指僵硬地伸向那个响起的电话筒。像向对待未知生物一样,可露露半害怕半厌恶地用两根手指夹起话筒,然后尽可能远离自己的状态下接听。

“呃,喂喂?喂喂喂喂喂?”

“……接电话时‘喂’两次就够了哦,可露露姐在吗?我是司徒千建。”

听到不是陌生人的声音,顿时让她的紧张感降低了一半。可露露的身体放松地坐回柜台后的椅子,连拿电话的姿势都正常了许多。

“我就是。千建弟呀。好久没听见你的声音了。最近过的好吗?我听说你那里好像发生了好大的事情呢。”

“哈哈哈,确实有大事发生,但没事了。倒是可露露姐妳该不会又在工作时读那些腐女的书籍吧。”

“嘘,小声点!要和被前辈听到,我的珍藏书就要没收了,很贵的!”

听到对方哪壶不开提哪壶,可露露嘴上抗议,眼睛则瞥向书籍封面的两位男性主人公再次沉醉了一会儿,才把注意力放到谈话上。

在聊家常、客套话的几句过去后,电话对面的人问起关于他妹妹的状况来。

对于话题把当时人在自己这里为前提进行这件事,保持着优雅坐姿的可露露不禁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知道令妹的病情吧。”

“这不是废话吗?除了作为治疗者的可露露妳以外,身为亲人的我就是最清楚的人了。”

“说得也是。”

可露露干笑了一下。

“嗯。与寻常的伊恩族不同,令妹她拥有着五种灵力,并且各个都太过于强大。在无法压抑其他四种的灵力类型,在那些灵力彼此分庭抗礼的时候,却造成了身体机能失调,器官无法正常运作,连成长也——”

“我知道啊。”

对面打断了她的话,语气透露出自己有些混淆。

“我是问,诗爱在可露露姐妳那里怎么样啦?治疗还没结束吗?”

“什么呀?”

可露露有些听不懂对面的人说的话。

(该不会是这个叫“电话”的东西发生问题了吧,不然我怎么都不听明白千建弟指的诗爱在这里的意思呢?)

性格使可露露非常有耐心,她在沉默的时间力,敲打着叫电话的东西,尝试修好它。

当筒里传来“怎么有怪声”的询问时?可露露才重新将话筒凑到耳边。

“那个啊,诗爱已经一个星期前就离开了呀。因为那架小型飞机很旧了,以往抵达人类领地时,令妹都会向我报平安的,这次却没有让我都开始担心了,是有发生了什么问题吗……喂?该不会是坏了吧?再敲打一下……”

——

——听到诗爱在七天前就已经出发,理应现在早已经回来的消息,我对接下来的话题再也无法保持一丝的专注力。

草草地结束与可露露的通话,我跑回基地,然后闯入正在主持着会议的老哥所在处。

在其他高层族人大量的视线中,我瞪着老哥什么也不说。

“……”

扶了眼睛框一下,老哥挥挥手让他们出去。

我看着那些整齐地向老哥鞠了一躬,然后离去的族人背影,才转头瞥视我老哥。

“妹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问为什么,也不是问现在诗爱在那里。我明白假如想要与我面前这个死板到极致的人进行有效的对谈的话,自己必须开门见山地了解整个事件的起点,才能按部就班地导出事情的核心。

“……”

站在投影屏幕旁的老哥暂时没说话,而是释放灵力。

绽放着些许异色色彩,如小型风爆的震动音波开始围绕着这个会议室,他以第三型灵力精准地将隔绝声音传到外面去,彻底阻断有可能被族人八卦偷听的可能性。

然后,他才开口。

“……诗爱在天使那里。是在他们的要求之下。”

他不带有一丝起伏,简短的话语让我感到浑身冻结,瞪大眼睛。

——就因为这样,你把诗爱交了出去吗。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但这个时候最不需要的便是质问,或者询问他这么做的动机。

缓缓呼出了口气,我配合老哥的说话方式,尽可能让自己的话语变得简短。

“那些天使……想对诗爱做什么?”

“你没必要知道。”

“我坚持。”

“驳回。”

把双手放在裤袋里的我和板着脸的他持续之间进行着异类的对话,而其结果是成功撬开了这个人的嘴巴。

他依然没交代多少东西,但能够从他嘴里获得资讯已经足够的难能可贵。

“诗爱被他们接走了。这件事除了我以外没有人知道,我希望建你能够保密。”

然而这些不是毫无代价的,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我不希望他们被牵扯进来。”

“……原因呢?”

因为这个人的性格,我明白唯独这件事情没有周旋的余地。

假如不答应,他有很多手段能让我开不了口或甚至从根本忘却这件事情,比如让第五行灵力者“析念师”来消除我的记忆后,再把动用职权把窥视到这段记忆的析念师调派到远方,直到事情完结为止。

觉得如果是这个人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做出把弟弟的记忆洗掉的事情来,我只能蹙起眉头当作了默应。

前分钟还在主持着关于族群可行性发展会议的老哥拉开主位的椅子,坐了上去。

垂直放在桌子上双臂,指尖交叉,老哥深呼吸了一下,口吐锐利的言语。

“没有原因,因为你不会教我怎么做。”

“……是因为诗爱的病情已经恶化了吗。天使有办法治疗她?不可能无偿的吧?”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随之想到这是我从可露露姐那里得到的消息而恢复常色。

“建你是否有想过。诗爱住在基地地下室的原因,竟然是为了方便治疗什么的。不觉得蹊跷吗?”

察觉到他想转移话题,对于眼前的人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的我感到惊愕的同时,也觉得些微不快。然而为了避免这个人索性什么也不说,只能耐着了性子跟他磨下去。

冷酷且面无表情的黑发少年说下去。

“那为了保护诗爱,不被天使那些家伙派来的人夺走。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给我插手。”

“什……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早说!”

“这种事情就算我不说,你自己就该发现了。”

第一次听见这个事情的我感到难以置信,有种他冷冷回了一句,让我完全无言以对。

沉默在彼此瞪视的我们之间漫延了许久。

即便是双胞胎,我和他之间从来都没有的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之类的能力,然而我们之间相处的时间长到足够于弥补我在这时候的遗憾。

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以至于我有了直觉,睁大了眼睛问道:

“老哥你……不打算坐以待毙吧。”

他保持自己一贯的沉默,但我看到了他眼睛力深沉的怒火——或称之为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让我知道自己的直觉正确。

“你想要做什么?”

“……对一个做什么都会把他人牵连进来的你,说出计划多么的不明智。我只能说,我会做自己应该做事的罢了。”

这句话让原本打算忍耐的我忍不住发火。

“什么做应该做的事?!为什么要让那些天使决定我家人的结局——哥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说出来!”

“无可奉告。”

然而那个可怕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了,他会不计一切代价,投入自己所有的力量来做到某件事,这样锐利的决意不禁让我感到动摇而微微移开了视线。

不过,这样也说明了事情严重到老哥都快无计可施,必须采取强硬措施的地步。现在不是担心会不会被这个哥哥派人洗掉记忆的时候了,否则所以的情况只会被他隐蔽下来——我握紧着拳头,抬起眼眸正面对他。

“难道你就不怕我向长老们通报吗?”

“即使那样,我也不会停止。”

他淡然说了一声“不过”,然后站起来。

“我想你应该没那个资格阻止我。”

究竟老哥指的那个资格,是对我一直以来对妹妹当下所面对的事物一无所知,还是将族人卷入不久前开战的事件,我无法确定。

以离开灵力消散的室间,他的背影无声作为以后绝不再进行这个对话的暗示。

(被隐瞒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明明关乎家人的幸福,却从亲人的口中得到了陌生的事实,似乎这里都不是自己原本熟悉的那个家了。不甘心与懊悔的情感掺杂在一起,迅速让神智疲惫下来,我拉开长方形桌子旁的椅子,坐下来后把头埋在手臂之间在无人的会议室许久没有动弹,我开始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惆怅迷惘让身体丧失对时间流逝的感知。

即便心情忧郁得完全不想动,但肚子饿的生理现象还是让自己走到了飘着饭香的食堂方向。

看见食堂的灯一半是关着的,我才察觉时间已经很晚了。虽然如此这时候依然是食堂营业的时段没错,可是夜已深,来吃饭的族人很少,有的也是大多已经吃完,准备回房睡觉的人了。

不禁觉得最近自己怎么了,吃饭时间都跟族人错开,变得这么孤僻是劫后余生的变化吗。

我不由得这么想,尝试让自己变回正常。然而味觉好像是消失了,连点了什么来吃都不记得。

(算了。)

为了让肚子安静下来的进食,糟糕的胃口却让我连一半都吃不下。然后,我心情焦躁地放下手中的匙勺,把食物推开。连碗碟都没有收的我放弃思考下去,半边的身子趴在桌子上。

这时候,一道少女的低喃突然出现在身后。

“阿建先生?”

那声音就像从大森林里传来的微风,能够温柔地包裹每一个人疲惫的心灵,给以充分慰藉一般的轻盈美妙。而在那道声音之后,少女窈窕的身影也随即来到我身旁。

“在这里睡是不行的哦,很容易着凉的。”

“安莉娅?”

我转过头,小声叫出了少女的名字后,对方报以我一个温暖的笑容。

“我听说阿建先生在这,便来看看你了。”

看来是自己死活躺在这里不动的消息传进了少女的耳朵里,放心不下就过来了吧。

“谢谢妳,我没事。”

“你的神色有些憔悴,如果愿意告诉我你的心事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可以坐这里吗,褐肤色的少女有些怯生地指着隔着圆形餐桌、我对面的座位问道。

“上次回了家,我帮不上忙,好一阵子感觉难过呢。”

看见我点了点头后,温文儒雅的少女坐下来之后,她露出有些寂寞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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