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辰然抵着周围视线压力,强迫自己迈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个脚印地踏在灰暗的石砖上。
魏辰然不傻,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平日里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举止早就让他在世人眼里牢牢贴上了纨绔子弟的标签。
什么在茶楼里故意绊一脚店小二啦,在戏楼里溜到更衣室去偷窥女演员换衣服啦,又或者在赌场里耍老千骗一群赌鬼一年半载的生活费啦,等等之类的丢人现眼之事,魏辰然可没少干。
吃喝嫖赌,除了北辰家强调无数次的红线——嫖,其他魏辰然一个不落下,流氓习气直接拉满。
让纨绔子弟去担任作风优良的家政官,这肯定会受到大家非议和白眼的。
“家督,赫拉斯先生。”
魏辰然一一行礼,谦卑地低着头颅,半跪着身子,等候着大佬们的发问。
“小然,不必行此大礼。”
为首的一位身材刚过一米七,素衣高冠,美面如玉的青年扶起了魏辰然,目光交接之际,北辰若明轻微地附耳细语。
“放心好了,家臣不理解的事我来处理。”
“家督…”
“放心的去做吧…”
北辰若明转首正对着台下熙熙攘攘的家臣,掷地有声地宣布。
“北辰家第八届家政官交接仪式,现在开幕。”
台下迟疑麻木,零零散散地响起掌声,大家的目光甚是迷惑。对于这群舍命陪君子的家臣而言,家政官是个神秘且神圣的职业,是绝对不会和玩世不恭这四个字有所交集的,让魏辰然这个自废武功,混吃等死的摸鱼怪来做家政官,这不纯属捣乱嘛。
虽然耷拉着狼耳朵,满目沧桑的赫拉斯对于自己不久将面临退休失业的遭遇感到一丝遗憾和悲伤,但面对后继有人的局面,沧桑的脸颊上仍然挂起了罕见的微笑。
“辰然,今天起你就是北辰家的家政官了,北辰家的未来就拜托你了,可不要辜负我和家督大人的期望。”
说罢,赫拉斯取下了胸口那枚银色的梅花状胸针,郑重地安放在魏辰然的左胸上。
“辰然定不负前辈和家督嘱托…”
魏辰然话音未落,底下的护卫队们便开始哗变,嚷嚷起来了。
“家主!怎么能让魏辰然这小子当我们家政官啊?他配啊?”
为首闹事的护卫队队长元山交叉着双臂,从骚动的人群里走了出来,当面质问着北辰若明。
“元山!对家政官尊重点!家政官交接仪式岂容你胡来?!”
赫拉斯严肃地瞪着元山,拳头已经捏紧,左脚下意识地迈了出去。
元山立即抱拳施礼道歉,言语甚是诚恳,但仍然固执己见。
“前辈请容许晚辈多言几句,如果魏辰然这烂泥扶不上墙的竖子能有前辈半点认真态度,我绝无怨言。但是,魏辰然整天浑浑噩噩,大家又不是心里没数,让他去做家政官,恕我难从!”
“魏辰然这小子能做好家政官我切腹自尽!”
“整天在城里闲逛,哪有什么家政官的优秀作风啊,这分明在丢我们北辰家的脸!”
“老家主真不该当初收留他,养了这样一个废物…”
台下立即如火如荼地展开对魏辰然同志作风不正,道德败坏的批斗大会,让台上的魏辰然脸都没法往哪搁了,只能低着欲死不能的委屈脸,勉强接受这番流言蜚语的攻击。
蚌埠住了啊。
魏辰然的心海里宛若一万个草泥马在翻滚,搅得魏辰然肝肠寸断,甚至想原地自刎,以死谢罪。
我冤啊,真的冤啊,我也不想酱紫啊!我都是按着剧本里演的呀。
“大家听我说,选魏辰然作为家政官这是先父的遗言…”
北辰若明的解释却无法撼动已经暴动的局面。
“我们身为北辰家的人,死为北辰家的鬼,坚决不能看见这个废物把北辰家拆解得支离破碎!”
“没错!魏辰然就是个废物!”
看着已经混乱的局面,人群里贸然闪出一个白色身影,宛若云鬓般的奶白色头发和精致的容貌勾引住了大多数人的视线。
“安静!”
突然出现在授礼台的北辰未晞一声尖锐的呐喊结束了嘈杂的局面,场面只剩下零星的窃窃私语。
“魏辰然接管赫拉斯前辈是先父的遗嘱,你们说过的,身为北辰家的人,死为北辰家的鬼,总不能连先父的遗嘱都不遵循吧。”
“可是大小姐,魏辰然真的是不靠谱,总不能因为养子身份偏袒他吧。”
元山作揖行礼,恭恭敬敬地向北辰未晞低颌屈腰,但仍然冥顽不化,一口咬定魏辰然是废物的事实。
“元山,你也是老家臣,也和魏辰然一起生活好几年了,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你应该比诸位都清楚。”
北辰未晞慢慢走到元山面前,动着泛着水光的眼睛期待着他的公正回答。
元山迟疑了半会儿,终究在北辰未晞的祈盼目光下冷却了一腔热血,中肯地说道。
“的确,不可否认,魏辰然确实能力很强,但是,那是过去!老家主过世后,这三年来,魏辰然堕落成什么样了!这点大家可是心知肚明的!”
北辰若明微微叹息,赫拉斯脸色泛苦,都百感交集地瞅着一旁怅然若失的魏辰然。为了维持这个家,魏辰然真的付出太多太多,承受了太多误解与白眼了。
如果北辰家不集体装疯卖傻,不塑造废物形象,估计此时北辰一家子坟头草都有一人高了。
“我们家臣不为别的,就想集体对家主和大小姐请愿!把魏辰然驱逐出家族!”
卧槽,直接赶我走啊,不得了不得了,麻吉亚巴库内,这是要下克上了啊。
魏辰然猛地一抬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哗变的大众。
“住嘴!”
北辰若明忍无可忍,在授礼台上怒喝一声,一下子怔住了吵闹不休的家臣们。
在家臣眼里,北辰若明虽然位居家督,但却宛如她妹妹北辰未晞那样,几乎看不到情绪失控的失态场面,总留人一股天然的亲近感,让人难以感受到威严与恐惧。
但是今天,北辰若明真的生气了。他难以忍受他的好基友,好兄弟当面被一群不知真相的大众所误解,这么忍辱负重地公开处刑。
但北辰若明很快又长叹一声,如果公布事实,无异于前功尽弃。北辰家还需要时间来韬光养晦,锋芒毕露还不到时候。
“今天本家主已经把话说清楚了,魏辰然就是北辰家的家政官,而且这也是赫拉斯前辈的意见,如果不服,可,请走人,路费我出。”
台下甚是安静,都大眼瞪小眼地面面相觑,却不敢妄加言论。
“既然家主这么力荐,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元山转首正对着面无表情的北辰若明,眉眼间只剩下不悦。
“如果家政官连看家护院的本事都没有,那很可惜,我是坚决不能认同的。”
元山下意识地按了按腰间佩剑,低声沉吟。
“而且,我们家这帮兄弟也极不认同。”
“没错!”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元山身后的护卫也个个怒目圆睁,咬牙切齿。
元山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无情冷血的目光盯紧了一旁冷若冰霜的魏辰然。
“什么意思?”
北辰若明警惕地注视着元山一举一动。
“请家主允许我向魏辰然发出挑战,如果他胜我负,元山从此绝无怨言,但是,如果我胜他负,那就请家主…”
“说。”
“清理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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