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阮诗馨难过地看着落魄少女,伸出素白的手想将她扶起来,可那只手却宛若一泓银光滟滟的河流,横亘在两人之间。
双生之花,本该同命相依,却相隔天地、差别云泥。
少女的目光落在阮诗馨的纤纤玉指上,银戒上嵌着的红珊瑚珠流转着瑰丽的晕彩,她灰蒙的脸庞仿佛都被照亮了,但那双幽冷阴沉的眼睛却依旧暗若深渊。
“别碰我!”少女喊道,她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只是本能地厌恶这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却能享受荣华富贵的千金小姐。不过她喊归喊,还是忍不住伸出瘦削的手,紧紧攥住阮诗馨的柔荑,想拽下那枚绮丽的宝石,将自己黑暗的人生也镀上绚烂的光芒。
阮诗馨一阵悲痛,她幼时得知自己有个被丢弃的妹妹时,惊愕之后,心底涌上浓浓的惧怕与歉疚。
“三更半夜的,丫鬟不敢走远,听说就匆匆扔在街口。”
“会被好心人捡了收养么?”
“谁知道呢,丫鬟回来的时候还听见狗叫声,指不定被野狗叼了去!”
“那还真是灾煞啊……”
阮诗馨时常在噩梦中惊醒,伤心她的双生妹妹已遭遇不测,好在午夜梦回的她按着心口,隐隐觉得那不安的心跳声仿佛、有微弱的回音。是魂梦牵系的感应么?妹妹一定还活着。
“小柚,披风呢,快拿过来。”阮诗馨唤书童(丫鬟装扮的)。
“哦、”丫鬟回过神来,却十分踌躇,转头看向张护院。
张护院也很是犯难,怎就在这时候碰上了,即将嫁入侯门的官家千金竟和落魄流浪的街头小贼容貌相似,这闲言倘若传到侯爷耳中,婚事还不立马告吹,更何况这里还藏着不祥的预兆。
毕竟经验老道,张护院思量了一下决定先将少女带回府中,避免事情外露:“少爷素来心善,收容接济贫苦之人也是常事,你们就扶这丫头回府歇养几日吧。”
阮诗馨见张护院语气轻蔑,不由担心起来,虽说祖母已经过世,父亲开始夸口她引香而来的身世,但这几年来父母从未动过找寻妹妹的念头,因此,他们心底也定是忌讳那句谶言的。
然而,在她看来,那句话错了一个字。应该是——“双生之花,必遭灾煞”,否则妹妹怎会一出生就遭此大祸?那时自己还只是个婴孩,无能为力,现下定要尽己所能保护好她。
“你们两个带这丫头回去就行了,少爷继续逛吧,别扫了雅兴。”张护院向阮诗馨使眼色,示意她别露出破绽,引起史彦的疑心,横生枝节。
阮诗馨一颗心已搅乱如漩涡,哪还有心绪再逛,她抬头看着史彦,目光惆怅而惋惜,一场烟花之缘,未及绽放,已零落如雨。
她正踌躇着不知该怎样告辞,史彦却先开了口:“兄台,我才想起和几位贤弟约好去绮霞楼饮酒,险些忘了,我们下次再聚。”
绮霞楼?张护院瞥了史彦一眼,彻底放下心来。就说嘛,富家子弟都是花天酒地的主,比起风雅的诗词会友,当然还是风(流)的喝花酒更为要紧。
史彦走后,张护院便催促众人快些回府,以商量大计。
“真是灾煞,十几年都没影迹的事,竟在这个节骨眼给碰上!”阮大人只觉烦怒,丝毫没有失而复得的庆幸。
“父亲,您先别急,这或许还是件好事呢。”兄长出言安慰,阮诗馨还不及松口气,他却继续说道:“好在是被我们碰见,倘若被侯府的人碰见才真是糟糕,现下得把她关着,决不能放出门去,家仆丫鬟们也得警告,倘若走漏风声,影响了婚事大家都得倒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他们下人再清楚不过。”
父亲和兄长的几句话,算是彻底敲定了妹妹的命运,一旁皱眉叹气的母亲也并未表示异议,而是摆摆手,示意丫鬟陪阮诗馨回房歇息。
“父亲母亲、”
“行了,你心愿既已达成,就好生准备婚仪之事吧,别再多事了。”阮夫人素来察言观色,见夫君和儿子面色皆不悦,连忙打断阮诗馨,免得父子俩介时矛头一指,怪到自己身上。
都是你的错,养下这不祥的双胎,给家族带来祸事!
阮夫人眉头紧拧,其实,她也有那么一瞬间,想看看当初被家族狠心丢弃的婴孩,如今出落成什么模样,能活着真是万幸。可是、夫家说是灾煞,她还能如何?自己的祖母倒是不讨厌孙女,可带给她们的也是颓丧心绪,她总记得祖母的叹息:“生来莫为女儿身,喜乐哭笑都由人。”
“记着你父亲的话,你是引香而来的贵妇之命,其余的,都忘了吧。”阮夫人来到阮诗馨的房里,继续正色“封口”,不让她再打探妹妹的事。
“母亲,妹妹好瘦,身上还有淤伤,被一帮混混逼着偷窃,太可怜了!”
“回来时,我仿佛听见有人说她被抓了,她的名字叫‘小香’。”
“……”阮夫人神色愈暗,只能把气发在阮诗馨身上:“够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我能做得了主吗,他们若不是盼着你攀亲权贵,你的命运又能比她好多少呢!”
阮夫人拂袖而去,留阮诗馨在妆台前枯坐,菱花铜镜里映着她的琼姿花貌,然而夜风破窗而入,拂起帷幔飘飘荡荡,宛若怨魂的影子,再看时,铜镜中的人儿已瘦削蒙尘,一双眼睛阴冷幽深,怨恨地看着镜中的世界,她无法触碰的绮丽繁华。
“好冷、好饿……”小香还没从噩梦中睁开眼睛,手已经紧紧攥住了那个身影——一模一样的长相,另一个自己。
那个替她享受荣华富贵的女子、那个让她知晓世间不公的女子、那个,从第一眼就让她憎恨刻骨的女子。
“哎呀,作死的不祥人,你干什么!”丫鬟厌恶地甩开手,从袖口拿出绢帕擦拭被小香弄脏的手背,而后嫌脏地一丢,正好丢在小香的脸上。
“不是说她出生的时候就很古怪么,只怕脑子有问题,我们快走吧。”另一个丫鬟将饭碗朝地上一放,两人快步出了柴房,咔嚓一声,将门上锁。
小香嗅着手绢上的脂粉香,想起捡她的徐阿婆说她的身上有些许残香,遂取名叫小香。只是徐阿婆虽然救了她的性命,避免她被野狗叼走的厄运,但对她并不好,每天非打即骂,因为她太小,干不了多少活,便让她到街上乞讨,铜板全部拿走,只丢半个馒头给她度日。
因此,小香的回忆永远都是黑暗、寒冷、饥饿……阴惨惨的一切,充斥着她全部的人生。七八岁时,徐阿婆看出她的美貌,寻思着将她卖掉,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来家中“看货”,那不怀好意的眼神,让她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因为徐阿婆开了高价,买卖没有谈拢,她得以在深夜逃跑。
可逃出来后又能如何?依旧饥寒交迫、无处是家,为了能在破庙里有个歇脚之处、有人“罩”着,她扮作男孩,跟着一群市井混混讨日子,做些小偷小摸的伎俩,落魄度日。她的愿望很简单,吃饱穿暖,香喷喷的米饭、油汪汪的鸡腿,暖和的衣裳、柔软的棉被,不再被人欺负和打骂。
方才那丫鬟说,她出生的时候?还有那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千金小姐,喊自己妹妹?所以、这座雕梁画栋的府邸,其实是自己的家,只是因为觉得双生女儿不祥,故将她丢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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