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花·水果糖·信纸》
A1
我不敢相信在今天这个时代，白石她居然还没有用上智能手机！
我以为她是讨厌我了，所以这么多年来才一直不同我联系。
——因为有着这样的猜想，所以我一度也赌气，拼命地告诉自己：
“喂喂，你要讨厌她呀，你看她都不理你。”
隔几天我就这样反复提醒自己，反复强调自己这件事情，希望这能变成一个很强的心理暗示，最后让自己也这样相信。
可是这好难做到啊。
我希望在我喜欢上一个应该喜欢的人、喜欢上一个男孩子之前，能赶紧跟这段奇怪的心情告别个彻底。
A2
我讨厌乡下，超级讨厌！
蚊子又多，热的时候又热冷的时候又冷，不像是在家里，只要开着空调就不会有那么多事情。
可是我跟白石也是在乡下相遇，那以后我便对“乡下”这个地方抱有暧昧不清的感情。
说喜欢也喜欢，说讨厌也讨厌，就是那样，真的很难对这种感情定性。
第一次见到白石，是因为我的父母要去拜访他的父亲。
那时的我13岁，个头不高，用白石的话说就是“只有那么小小的一点”。他们说的话总是教人特别难懂，什么“开发”什么“好处”，所以我总是不停地蹭着母亲的手臂。
“妈...什么时候回家呀？下一秒钟，下一分钟可以吗？”
得来的回应总是“别闹，我们大人正在办正经事情”。
哼，正经事情，既然这样那我长大后就要当不正经的大人，我绝不会让我自己的小孩子觉得受了冷落，觉得很不高兴！
就在这时这家的小孩，也就是白石。
当时的她要比我整整高上一个头，在我看来，她简直就像大人一样。
包括她当时对我说的话都很成熟：“既然大人们在办事，那我们小人就一起去玩吧？”
听起来就像是姐姐在带着妹妹。
13岁的我就这样被她骗了过去，陪着她玩了好多她一个人玩不了的东西。
像是跷跷板呐，像是一二三木头人。
据她所说，这个乡下没有多少小孩子，稍微长大点的男孩立刻就会出门打工，女孩子则会嫁出去。父亲也总是有事情要忙，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人陪她玩这样的游戏。
这地方又没有什么好玩的设施，没有奶茶喝，也没有电影院，只有一个小小的便利店，她带我去的时候会给我买水果糖吃。那水果糖包在薄薄的锡纸里，像是有着十几年的经历。
其实我都想不通她在这种地方能玩什么东西。
“一个人的时候也就是种种花喽，然后看看爸爸房间里的书籍。”
当我问的时候，她这样跟我说。
她说她爸爸大概是很厉害的一个人，那些书上都有映着他的名字。
所以他大概是个“知识分子”——我的老师那会儿刚好教会我那个词语。
说到这个后，我们偷偷地潜入了知识分子的房间，去看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籍。
“这里的书我都看过哦，虽然没有看懂，但再看几遍肯定会懂的。”
向我介绍的时候，白石显得满脸骄傲，然后她带着同样的骄傲从几本厚书的间隙拿出一本窄窄的书来。“还有这个，这个是爸爸珍藏的好东西，每天晚上他都会偷偷摸摸地拿去房间里看！”
我们在书桌前的座椅上挤着坐在一起，然后将那本没有书名的书摊开。
我看到“他从女人背后偷偷地拔出了还兴奋不已的男子气概，毫不防备地刺进了莲华的阿努斯里”...
于是我立刻把书关闭。
“很厉害吧？”白石在看到我惊呆了的表情后笑着看了看我，然后说道：“迟早有一天我会看懂这个东西！”
“不用刻意看懂这个的啦！”
那时候我就知道了。这家伙其实也没有那么“大人”，她只是个头比我稍微高那么一点而已。
有些连我都知道的东西她还一概不知呢！
对此我感到相当骄傲。
A3
第二次来的时候，白石带我去看了她种的花。
那是一堆红绿各色混合的花，从平地铺开，铺满了我的整个视野。
“是紫阳花啊。”
“嗯，是紫阳花。你知道这个？”
她惊奇地看着我。
总觉得她真的把我当成年幼的妹妹那样什么都需要教的人，这叫我相当生气。
“知道呀，当然知道！”所以我大肆地表达着自己：“紫阳花的话语是善变，我讨厌善变的东西。”
像是说好会带你去游乐园的父母，或是人际关系。
“可是紫阳花很好看哦？”她看到我骄傲挺立的脑袋，轻轻地伸出了手，把我的脑袋越摸越低，“怎么样，要不要我送你一朵呢？”
“真的吗？”
嘴上说是讨厌，可讨厌的也就是花语。非要送给我的话，勉为其难地收下也不是不行。
“那就来玩躲猫猫吧，我就藏在花田里。找到我的话，想要采走多少都行~”
“不要后悔哦？”
为了表示诚意，我们拉了勾勾，许下了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的约定。
然后我背过身去数一二三四五六七，数到一百的时候我转过身来，前往花田中搜索她的身影。
亲身进入花田后，我才知道花田有多么的大。一旦进入其中，往左往右往前往后好像都不算是前进。很难想象，白石她到底是用了多少只身一人的时光，最后种出了这些东西。
我找了十来分钟都没找到她，好像她本来就是那花中一朵，最后还是她跑过来找哭哭啼啼的我。
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嘴硬道：“哈哈哈，你中了我的奸计！”
白石也没说什么，明明我这么卑鄙，可那天她还是摘下了一只小小的紫阳花，向我的脑袋上别去。
“现在你的脑袋上也开花了~”
时至今日我都会回想起她说这蠢话时，脸上流露的灿烂笑意。
A4
那一个月，我的父母都经常会去拜访她的父亲。
我从最开始的抵触，慢慢地也发生了变化。
“是该去乡下的时间了吧？”
到了后来，甚至都开始变成我来主动提醒他们。
可变化的好像不只是我，也有我和父母和她的父亲。
有一次跟白石回来喝水的时候，我看见我的父亲跟他的父亲吵起了架来。
“像是这种穷乡僻壤连个人都没有，你要是真的那么崇尚自然干脆就住进深山老林，不要妨碍我们建设这里！”
“是建设还是改造怎样都好...这里是我的故乡，说什么我也不会同意！”
白石的爸爸，也就是知识分子，他说话的时候很平静，可我觉得他一点也没有输在气势上。
但我的爸爸确实是对白石的爸爸大吼大叫了。所以我偷偷地向白石道歉了，希望这不会影响我们的友谊。
“不会的。”白石听到我的话后，笑得像是听到了多大的蠢话那样，然后她说：“没有什么能影响我们的友谊。”
是的，没有什么。
除了距离。
A5
那以后，我的父母再不去拜访她的父母。我也再也没有机会与她相见。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我的父母总是很忙，他们甚至都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所以当他们浪费了一个月在白石的父亲身上时，我还觉得相当吃惊。
我很多次旁敲侧击地问过我的父母。
“那个‘乡下’到底是在哪里？”
结果反而是得到答案的那一刻最让我绝望。
我在手机上查询了那距离。
太过遥远了...那是小小的人所无法单独前往的距离。
那么至少...试着用手机联系？
可我不知道她的号码，她亦不知道我的号码。
去问父母，他们却告诉我他们已经把白石爸爸的号码删掉了。
他们总是这样，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不赚钱的事情里...
A6
很多时候我都会去想那段时光以及白石对我的意义。
自打从那里回来之后，独自一人待在家里开始变成了一件相当枯燥的事情。
以前的时候我也是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看到厌烦就躺在床上，睡醒后觉得头疼，拿着父母给的“早餐午餐晚餐费”随便吃点什么，然后再尝试着睡去。
可自打去了乡下之后，一切就开始不一样了，没有白石的日子开始变得难以忍受起来了。
于是我决定，等我成为大人以后，一定要往向白石那里前进。
在这期间，我结交过很多朋友来填补这空隙。
可大多数人无法忍受我日复一日的叨扰，她们并不是每分每秒都有空，能陪我打发这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分八万六千四百秒的光阴。
所以我的朋友换了一波又一波，搞了半天，还是只能靠着回想白石来满足自己。
我给她写了相当多的话，把每章信纸都填得满满的，塞上了我的心情。
白石，白石...
为什么这么久以来，你都没有试着联系我？
是不是我对你来说，没有你对我来说那么要紧？
A7
积累着这样的心情，我的个头渐渐变高，身体也发育起来。最开始的时候只能穿可爱的内衣，到了后来已经没了多少选择的余地。
我18岁生日的那天，父亲母亲照例是给了我一笔钱，让我自己出去庆祝。
这天天气正晴，是个重逢的绝佳天气。
于是我扎起马尾辫来，将小背包里塞满信纸，一甩一甩地跑出门将出租车拦下。
我要大声地跟出租车司机说：
“载着我去白石那里！”
B1
我的父亲是很厉害的一个人，十几年来，见过他的人几乎都会夸他，我也从旁听闻过他的很多事迹。
因为我不是一个厉害的人，所以父亲不跟我玩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比起我，他跟他的书呆的时间更多，有时候我也会想，是不是只要我也看懂那些书，就会成为厉害的人，就能跟父亲玩些一样的东西？
为此，尽管看不懂，但我也会去看那些书。看一遍，看两遍，看三遍四遍五遍。
虽然看不懂，可当我看父亲的书时，他总会显得高兴。
这让我从八岁开始就有了这样一个梦想。
我希望有一天我能看懂这些书，我希望有一天父亲能跟我玩，然后我们会开心。
B2
我所在的地方很穷——每个人都这样讲。
因此男孩子一旦长大就会出去打工，女孩子则是在不大的年纪就会嫁出去。
不过我家好像不太一样，我不用打工，也不用早早就嫁出去。
我要面临的只是没人陪伴而已。
于是我开始种花，一朵两朵三朵四朵，只不过几年光阴，它就从一朵变成了一片变成了一汪。
在花开的最漂亮的那天——麻生她来了。
那是一个蹭着妈妈的小可爱，一看到她我就打心底里喜欢上了。
那是什么？
我也想养那样的一只东西！
为了不吓跑她，我小心翼翼地向她走去，尽力地把话说得没那么激动，不至于暴露自己的心情。
“既然大人们在办事，那我们小人就一起去玩吧？”
B3
她真可爱。
她真可爱~
她真可爱！
坐跷跷板时，只要我控制力道让她突然上升或是下落，她就会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时候，突然回头，她就会手忙脚乱地停住身体。
于是我将我知道的一切都分享给她。
给她看奇怪的书，骗她陪我玩捉迷藏，再找个借口把自己种的花送给她。
她在的每一天我都跟她黏在一起。
小时候我很想要有个哥哥弟弟姐姐或是妹妹，很想有个什么人来陪伴自己。
在13岁的这年，我觉得我好像是得到了我一直以来想要的东西。
简直像梦一样...
也确实像梦一样。
从某一天开始，她就不再光临。
B4
我尝试着问了一次父亲。
他们什么时候来啊，他们什么时候来呀？
结果父亲的脸上流露出厌恶的表情。
我太害怕那个了。
我还没有被他喜欢过，努力向他靠近这么多年，反而被厌恶。那真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那以后我便不再提起这事情，将这回忆吞咽进了肚子里。
B5
父亲常说，麻生的父母是我们的敌人。
他说在这世界上还有很多的敌人，他们都想将我们家乡的土地刨烂，试图从里面挖出黄金，随后拍拍屁股就撤离。
因此我一直觉得父亲可能是世界的守护者那样的存在。
不然为什么他一个人就能以那么多人为敌？
可在我16岁的这天，突然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
一个人走进了我们的家里。
我认识那人，那个不是“敌人”，他只是我们乡里的一个普通的人而已。
父亲常说，乡里的人都是我们的同伴，正是靠着那么多的人，我们才能守住这里。
可就在那天，父亲被他的同伴背叛了。
“白石先生，就在今早我签了合同了...我同意向那些人让出我们那块区域...”
“什么？”我的父亲，那么斯文的一个人，眼中都险些喷出怒火来。可他却仍然好好坐在那里，反问道：“难道你不知道他们会对我们的家乡作出什么事情？”
“是的，我知道，所以我才来向您道歉...”
来的那个人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可是父亲却并不打算原谅他。
“向我道歉干什么？向你的家乡道歉！是这个地方哺育了你，可你...”
“可我没有钱，白石先生。”
那人一句话堵住了父亲，然后他抬起脑袋看向父亲，开始慢慢地说起他的事情。
“我的母亲，她也深爱这里，同您一样也跟我一样。可她病了，我却没有钱再支撑她多睁开几次眼睛...白石先生，就在这时...你我都最讨厌的那些人找上了我，他们拿出了钱，很多，我相信那足以让我的母亲再看一眼我，再看一眼她的孙子孙女...”
说着说着那人哽咽起来：“我当然爱着这里啊，我怎么不爱？可对我来说，我爱的哪里是这里的泥土，我爱的是在这里陪伴了我这么久的家人啊！”
那个人不停地对着我的父亲道歉，可我的父亲至始至终都没有原谅他。
“胡扯，瞎说！什么陪伴？这片土地的意义要远远甚于我你，甚至是你的母亲！”
我觉得父亲的话好像是对的。
因为土地的生命要更久，比人要久得多。从长远的角度上来说，父亲所做的应该是正确的事情。
可是要命的是...那个人好像也是对的。
我试着去找父亲，试着去告诉他，或许这个世界上并非那么多人都有那么长远的目光，或许很多人只是想要今生今世的幸福而已。
可他大声训斥了我。
他说我被“那些人”的孩子教坏了，他说我们都背叛了他，他说这个世界都坏掉啦。
然后他大病一场，很快就死去。
B6
人在死之前大概是征兆的。
父亲临死之前特别地精神，他轻而易举地就将喉咙里的那口痰吐掉了，而不用我再轻轻地拍着他，并且把痰盂放得离他极近。
然后他把我叫到他的跟前，伸出两根手指头。
“父亲，你莫不是还有两个亲人不曾见面?”
他狠狠地摇了摇头。
“父亲，你莫不是想听我叫您两声‘爸爸’？”
他更是将头摇得彻底。
这时候他总算是积攒出了力气，从喉咙里发出了声音。
“两件事情。女儿，我要你办到两件事情。”
听到他的话我感觉鼻头一酸。
他知道我是他的女儿。
——只是知道这个，我就愿意完成他说的所有事情。
“第一，看懂我的所有作品。”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说：“第二，替我守护这片土地。”
对此，我也表示同意。
然后，父亲的肉体死去。
B7
18岁的那年，我已经看懂了父亲的大半书籍。
深得他思想的我，已经足以应付“那些人”以及“自己人”。
为了不让“自己人”向“那些人”靠近，我做了很多连父亲都没想到的事情。
我试着去关心“自己人”，去陪伴他们。
在我的关心之下，他们都将我当作女儿看待。
倘若有人遇上“那些人”的诱惑，那么愧疚之情就会将他们折磨得魂不附体。
更令我欣喜的是，越是看懂父亲的著作，越是接近他的思想，我就越是能接近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以及构成。
没想到在他死后，我反而得到了他真正的陪伴！
意识到这点后我只哭了一小会儿，那以后的日子则是每天都生活在欣然狂喜里。
我想有一天，我大概也会生个小孩，让他成为我的接班人，然后接替我再次成为父亲。
我们会就这样一直一直陪伴这片土地。
直到生命直到金钱直到整个世界都失去意义。
这样想着，有一天我遇到了麻生。
她晃着她那马尾辫，再次出现在了我的生命。
B8
遇到白石的那天，天气大概是晴朗的，因为很多人都没有打伞。
她就这样出现在我家的门口，惴惴不安地往里面看来。
“太好了，你果然还在这里~”
见到我后她立刻就释然了，她飞快地向我扑来，带着她发育良好的身子，闷得我险些透不过气。
“白石，唔...白石...”
她明明抱着我，却还在不停地呼唤着我，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东西。
我觉得这时候我应该高兴，所以我高兴。
“嗯，我是白石。麻生，很高兴见到你。”
听了我的话后她又哭哭啼啼起来。
我记得她跟我相同岁数，所以她应该也是十八岁了。十八岁已经是成年人了，是不应该哭的。所以我对她说：
“别哭了。”
为了让她确确实实地不哭。我说：“出去走走吧。”
我依稀记得当小孩子哭的时候，人类会用水果糖堵住他们的嘴巴，然后他们就会笑出声音。很久以前小卖铺的老板经常对我做这种事情。
所以我带她走去了小卖铺——我们乡里唯一能称得上娱乐设施的地方。
我记得在我这个人的童年时期，经常会去那里看一个下午的商品，以此来打发光阴。
还好现在的我已经有了思想，不会再那样浪费时间。现在我去那里，只是为了给自己的肉体补充食物和水分，确保父亲的思想不会因为我肉体的消失而一同失去。
一路上，麻生她一直在说她的回忆。
跷跷板、木头人游戏、紫阳花之类的，尽是些历史，尽是些过去的事情。
我不知道这些有什么好讲的，因为我明明也知道这件事情。
把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再讲出来，不觉得很没意义？
因为嫌她烦了，我将小卖铺里买来的水果糖塞进她的嘴里。
食指和大拇指捏着糖，然后向她的嘴唇递去——就是这样的行为。没想到做了之后，她的嘴唇反倒不放我的手指出去。
这是在做什么？
将唾液沾到我的手里，我觉得这样很不干净。
我很想大声地训斥她，可她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她问我要不要吃水果糖，我狠狠地摇了摇头。
我的父亲会吃水果糖吗？不会。所以我当然也不会。
我早已过了吃这个东西的年纪。
这时的我们已经走到了跷跷板那里，她拉着我坐下，于是我们两个人都坐在跷跷板的一边，就这样保持着平衡。
这平衡很快就退去，向着她的那边倾斜。
这很合理，因为她背着满满当当的背包，我不知道那里面都塞着些什么东西。
我看到麻生好像在说什么，也好像什么都没说。
随后她将那背包打开，向我这边递来。
接过那里面的东西后，跷跷板的平衡一下子都被打破了。
我随便看了一眼信件，里面就是她的一些话，就是她的一些心情。
因为她把心情全部交给了我，所以我们才会失去平衡，所以跷跷板才会倾斜向我所在的这里。
我觉得她希望我好好读那些信，所以我尽力地试着去读那些信。
说实话，那上面的语句并不全部有序，让人怀疑她的语文成绩。
里面杂七杂八的都是她的心情。
我想，她大概是在说：
“白石，我很想你。”
那上面有这样写，面前的她也有在这样说。我确确实实地看到，也确确实实地听到了。
可在我表达我的感受之前，她又继续开说了。
她说：
“想要见你、一直在想你，这么多年。难受、想要你陪我、交过一些朋友可她们都不是你，喜欢，喜欢，最爱的就是你，除你之外别无所求。在一起，没有就要死去、想要跟你一直在一起。我，麻生，白石，你。虽然是女孩子，可是、行不行。拜托、请，好不好，求你。”
她说的时候带着眼泪，甚至带些鼻涕，大概说的相当声情并茂，已经感动到了她自己。
我整理一下，意思就是“想要陪伴你”。
于是我说：“好啊。”
她显得很高兴，“耶”得跳起。
我跟她说：“可是我得在这里生活。”
“那我也在这里生活！”
她立刻就作出回应。
我对她的觉悟相当满意，于是我带她去逛了逛我们的乡里。
一路上她都显得非常高兴，我也学着她的样子显得高兴。
逛累了以后，她突然说她渴了。
然后她问我：“这里有没有奶茶店呀？”
她的话让我感觉到了背叛。
先是想要奶茶，然后会想要大超市、会想要电影院。
麻生她不是一直生活在我们这里的人，比起我们，她要有着更大更大的欲望。
我感受到了父亲正在自己的身体里愤怒着，那部分的我支配着我的手，想要向她伸去。
——可在我杀死她之前。
我身体里的某个微小的部分，说服了我的父亲。
“她不是我们的伙伴。但她可以成为——就像我能够成为您，我的父亲。”
为了那一天的到来...
“麻生，你要跟我一直在一起。”
by折部式
2018.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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