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听完维克托的命令，突然，阿兹双膝跪下，以额触地，朝维克托狠狠地磕了个头，然后一动不动地保持着磕头的姿势。
“……你这是什么意思？”
维克托沉声问道，语气无比的冰冷。
“求求你，”阿兹抬起头，用仿佛无助的幼兽所发出的声音那样，悲伤地哀求道，“求求你，放过她，放过我的姐姐，我会带着她躲进黑森林里生活，保证她不会伤害其他人。”
说完，再次一磕到底：“真的，求求你了，师父。”
“呼～”
寒冷的北风呼啸而至，让树林里的温度越来越低，连同维克托的内心，也越来越冷。
“你确定，这就是你的回答？”良久，维克托再一次冷冷地发问。
“我无比确……”“嘭！”
话音未落，阿兹的胸口就被快如闪电的一脚狠狠踹上，整个人都被踢得飞起，砰的一声撞在树上，瘫倒在地。
“身为一名以打击黑暗，击杀吸血鬼为第一要务的圣骑士，你居然朝我下跪，求我放过一只吸血鬼？！”维克托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脸上那无穷的愤怒，恍若燃烧的烈焰，“无论是你的这份软弱，还是这份荒唐，都足以令我送你下地狱了！”
“咳咳咳……”阿兹撑起上身，咳出一口血后擦了擦嘴角，然后缓缓站起，望着维克托脸上那宛如实质的杀气，悲伤、迷茫、绝望的眼睛里，渐渐地只剩下决绝。
阿兹慢慢地走到仍躺倒在地的姐姐跟前，深深地望了一眼。
“姐，这一次，终于轮到我，挡在你面前了呢。”
阿兹忍着胸口的剧痛，扯着嘴角，用力地冲姐姐露出一个艰难的微笑后，便一个转身，如同过去姐姐无数次地把自己挡在身后那样，这一次，是他把姐姐，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望着眼前仅有几步之遥的威武身躯，阿兹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即缓慢而又坚定地摆出架势，右手紧紧地握住短剑，将锋利的剑尖，笔直地指向了前方的维克托。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
看到这样的阿兹，维克托双肩颤动，随即忍不住地狂笑出来。
“真的是……这真的是，和二十五年前的那个蠢货，一模一样啊！”
莫名其妙地喊出这一句后，维克托脸上又恢复成一片冰冷，冷漠地冲阿兹说道：“既然如此，为了奖励你这份愚蠢的勇气，我答应你，只要接下来你能伤到我一丁点儿皮毛的话，我就满足你的愿望，放过它。”
“……谢谢您，师父。”
阿兹点了点头，轻轻地道了声谢，随后向前迈出了第一步，从走变成跑，最终满眼决然地冲了过来，对着维克托一剑刺下。
“咔吧”一声，阿兹飞了回去，坐倒在地，持剑的右手前臂不正常的反向弯曲着。
“……”
阿兹死死地咬紧牙关，沉默着用左手握起短剑，甩着乱晃的右手，又一次地刺向维克托。
又一声“咔吧”，阿兹也又一次地飞了回去，这一次，左手的前臂同样如右臂那般，异常地扭曲着。
“……”
阿兹越发用力地咬住下唇，额头上冷汗直冒，过了好一会儿，才仿佛缓过来似的，朝着地上的短剑俯下身，沉默着用嘴叼起短剑，然后挣扎着站起身来，朝着前方的维克托发起了第三次冲锋。
“……蠢货。”
维克托双手抱胸，一动不动地等到阿兹第三次冲到自己面前后，才低低地念出一声，然后第三次随意地踢出去一脚，“咔吧”一声正中阿兹的右腿膝盖后，又是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呜！”
又一次的倒在地上，无边的剧痛袭来，阿兹终于忍不住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随即一口咬住嘴唇，直至鲜血溢出，才终于又忍了下来，慢慢地睁开双眼，看到眼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姐姐后，毫无血色的脸上挣扎着往上扯了扯嘴角，然后再一次地动了起来。
先是弓着身坐起，然后支起完好的左腿，用力往上一撑——然后倒下。缓了一会儿后，再次坐起，再次支起左腿，再次用力往上一撑——这一次，阿兹终于站起来了，但为了对抗无穷的剧痛，必须始终死咬住牙关，于是只好不管地上的短剑，就这么可笑地晃着两只扭曲的手臂，拖着同样扭曲的右腿，一步，一步，一步，缓慢地，坚定地朝着前方，那好似望不到顶的山脉般无法逾越的身影，发起了第四次冲锋……或者说，挪动？
“……够了。”
维克托等了好久，才低下头，俯视着终于挪到自己面前的阿兹，盯着他此刻一片死寂的双眼，木然地开口道。
“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身为圣骑士，杀死吸血鬼是再正确不过的行为，更是绝不可推卸的义务，作为曾经的‘她’的弟弟，你到现在为止所付出的努力，已经足够足够了。”
“……感谢您的教诲，师父。但是，”阿兹仰起头，惨白的脸上没有丝毫感谢的表情，“我姐姐她，不仅是‘曾经’，而是连同‘现在’，甚至是‘将来’，都永远永远，是我的姐姐，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忽然吸了口凉气停顿片刻，阿兹继续说着：“所以，作为她的弟弟，我，阿兹·莫多，必须，且自愿，保护她。就像她这几年来，作为一名怪物猎人猎杀怪物保护着镇上的大家，更作为一名姐姐，保护着身为她弟弟的我。”
最后，阿兹竟缓缓地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自嘲般地总结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运’吧？我的命运，就是在此刻，保护我唯一的姐姐——西娅·莫多。”
“这就是，我自己必须完成的义务。仅此，而已。”
“……”
听完阿兹的这番话，维克托默然许久，然后轻声回应道：“既然如此，便由我亲手，彻底地结束你这可悲的义务吧。”
“咔吧。”
西娅的身旁，阿兹四肢扭曲着仰面躺倒在地，无神地望着从乌云里冒出来的月亮，一动不动。
“……”
过了好一会儿，依靠身旁紧挨着的树干，阿兹磨蹭着，一点一点地把身子翻了过来，脸贴着地面，又是一点一点地，把头朝向了维克托，然后，只见他把身子弓起，往前伸直，再弓起，再伸直……就这样，像毛毛虫一般，一点一点地，第五次朝着维克托靠近。
“……”
看着这样的情景，维克托彻底沉默了，深深地叹了口气，垂下抱在胸前的双手，一步一步地来到了阿兹跟前，站定，低下头默默地注视着他。
“你这小子，真是蠢货中的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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