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刚关上塔楼的窗子准备离去,下面的流民就发生了哄抢。
听声音,应该是有三五个汉子大打出手。
声势也称得上是浩大,鸡飞蛋打的,可能都拼出了血性。
听闻城下激烈的打斗和喊骂声,束负雪心思复杂,皱着眉自己倒愧疚起来。
他知道,挨打的滋味不好受。
为了这两块白面馒头,搞不好,就会有人被揍得鼻青脸肿。
小童嘻嘻一笑,反倒不觉得吃惊,“公子,城里每天都会有一队甲士出城施粥。不用担心他们饿死。”
“而且,两颗白面馒头也决定不了什么。”
“是么。”束负雪挠了挠头发,觉得被这么个小家伙教导有些折了脸面,不由悻悻一笑。
在小童的指引下,束负雪找了一处就近的城梯,入了街市。
与城外的难民窟不同,城内酒楼坊市林立,除了道路上乞讨的人多一些,随身带刀的捕快官兵多一些,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两人衣着简谱,束负雪戴着一口面纱,倒也不会引起多大的注意。
路上,小童闲来无事,闲聊问道。
“公子,您可去过永安城?”
束负雪翻找一番回忆,发现从前自己虽喜欢游山玩水,但的确没去过永安城。
“没去过。”束负雪小心翼翼的为对面不走直线的酒客让出一条路,铺天酒气惹得他抽了抽鼻子,“听闻,那里花灯堪称一绝。”
小童眼睛顿时一亮,“是啊,公子!我小时候就看过永安城的花灯节!是束先生带我去的!”
“永安花灯挂满城,听闻即便是黑夜,也同样亮如白昼。”
“是啊公子!”
一路上小童打开了话匣子,叽叽喳喳个不停。小摊上目不转睛盯着两人的大有人在,束负雪不得不有所防备。
五灵山到南越城这一路,他便是这般小心谨慎,生怕包袱里的银两被贼人惦记上。
也还好有育龙港口赶来南越的商队,求了一番人情,搭坐顺风车来到了此处。
不然这细皮嫩肉的样子,即便凝神境修为在身,也仍然要走丢半条命。
两人兜兜转转,并未先行去往客栈,而是找了一家茶楼,那小童听闻这茶楼来了位说书先生,求着束负雪领他去占座。他拗不过,也就无奈点头答应了。两人火急火燎赶到此间一看,还真剩下那么一桌空位。
将行李放在桌上掏出点银钱交给店伙计,上了茶和小菜,就静等那说书先生清嗓开讲。
半晌,小童一步一步挤进前面的人群打探消息,回来时就见他一脸期待。
“公子,您猜这老头今天要讲什么!”
“不清楚。”束负雪兴致索然,不过好歹还是答应了一声。
“他说他今日不讲故事,要点评新美人榜!”
“新美人榜?”束负雪摸不着头脑,抿了一小口茶水,漫不经心的问道,“这又是哪里的榜?”
“公子,这是你们修仙人士最近评选出的天下百大美人啊!”
“这...未免太过儿戏。”隔着面纱都能察觉到他透出的嫌弃,“而且那些人,怎么称得上是修仙人士呢。”
小童嘿嘿一笑,“公子,您清心寡欲,当然不懂这些。”
束负雪哭笑不得,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是小孩子,又能懂什么。”
小童刚要反驳,一旁在茶客最前方的先生就要拍板说书了。
就见他兴趣盎然的踮起脚尖,发觉个头不够高,又一把踩在椅子上听先生讲书。
“倒还是小孩子心性。”束负雪微微一笑,便转头观望起窗外的人流。
他对说这种说书不感兴趣,听来只觉无味,倒不如赏景来的安然舒适。
在五灵山见惯了绿水长流,倒是很久没见过人来人往的街市了。
况且,这小童一口一个公子的叫着,还真有种似回到上寒城一呼百应的感觉了。
正当他悠哉悠哉的回忆着往事,那一旁,那小童不知听到什么,眼睛一瞪,两颗小眼睛刹那似宝珠般发出明亮的光芒。
就见他跳下木椅,急匆匆来到束负雪身旁踮脚问道,“公子,听说,您是从五灵山游历来的对吗!”
“是。”
“那您一定知道灵山了!”
束负雪闻言愣了愣,心道灵山难不成出了什么大修士,令人如此震惊。
“知道。”
“说书先生说,灵山全都是大美人!您知道吗?”
“大美人?!”束负雪瞳孔震了震,相当惊讶的指了指小童,不由得正色道,“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可不能瞎想。”
那另一处,说书先生正眉飞色舞。
“要说,天下半数美人出自中原,而其中,是以灵山美人最深得人心。”
“不论男女,长发垂地,面有忧容,那个脸蛋那个腿,各个都是天仙的人物。”
“在座各位若能一睹真容,定少不了夜夜展翅高飞之心哪!”
座下宾客也都从开始的窃窃私语,转为了大声叫嚷。
“那你说,灵山有没有登上美人榜的大美人啊!”
“那还用说!”
“你们可不知道,灵山出世的女弟子,没背景的可都成了大官老爷们的小妾!”
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摇晃着折扇,“别说女弟子,那灵山一个个水灵灵的小师哥,就不是你我等人可以亵渎的!”
“哈哈哈哈...”
众人开怀大笑,只有束负雪坐在一旁对小童的接连不断的疑问没了办法,只得装聋充楞,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冷静模样。
周围临近的几桌没起哄的宾客,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束负雪揉了揉身前小童的脑袋,目光从小童身上挪开,缓缓说道,“等你真正去过五灵山,就会知道了。”
显然,束负雪在震惊之余,自然是不在意这些人的言语,或许全当是种心灵的历练,露出一抹淡然释怀的苦笑,看向街边的尽头。
小童见他不理人,也就放弃了盘问的念头,回身继续听,只是心里不知不觉开始对束负雪面纱下的面容生出了好奇心。
在束负雪的视线内,街道尽头尘土飞扬,似乎是一队甲士在城内锣鼓喧天红旗招展。
那柄狼首大旗格外醒目,无端的让周围百姓慌忙逃散。
为首一位似乎是将军模样的男子正骑着高头大马徐徐走来,其身后的甲士自成方队,好似古器般整齐精密。
对此,束负雪也同样不以为意。
直到那领队的将军的面容逐渐清晰,一股没来由的恐慌蔓延在束负雪的心底。
好在他一直在安慰自己。
“一定不是他,一定不是他,而且就算是他,又能如何呢?他又看不见自己。”
心烦意乱的转过头,看着小童正聚精会神的听着先生大谈特谈点评美人榜,不禁摇头叹息。
这种身为男人都喜闻乐见的事情,不是他不想听,而是不知从何时起,就没了这种世俗的欲望。
所谓“寸寸山河寸寸金”,从小他就明白自己的确不是那块料。
这种事情,换做是谁都会自卑。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耳畔突然一阵温热,接着又传来一声贱兮兮的调笑。
“我看这美人榜,应该有小赖子的一席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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