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眼中的世界在飞速地后退，随后开始旋转。
五感仿佛是被蒙上了一层罩子，一切都变得模糊。
轮胎与地面摩擦时发出的摩擦声变得没有那么刺耳，反而变得有些沉闷，似乎是被什么阻隔了一般。
柳明能够感受到，他的身体已经停止了翻滚、停止了移动，但是他却感受到整个世界似乎正在离他远去。
一股滚烫传来，流淌在他的面部、他的颈部、他的手臂……
奇怪的是，明明能够感受到一阵阵滚烫在流淌，他却总是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冰凉。
那种冰凉最先开始出现在他的指尖，随后慢慢地向着身体蔓延，如同植物的根须，渐渐地向我的心脏扎根。
姗姗来迟的疼痛在此时躁动，开始拿着小锤在柳明的身上挥舞。
它们渴望着哀嚎、渴望着眼泪、渴望着一切象征着痛苦或者绝望等一切负面的东西。
“学弟！学弟你睁开眼睛看着我，千万别睡着了！”
对于如今的柳明来说，夏相映的声音如同远方的钟声一般，能够听清楚，但是也有些模糊，同时还在不断地在回响着。
好困啊，不行，还不能睡……
柳明迷离着眼，看着眼前跪在自己身旁、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不敢乱动的她。
虽然只是一片模糊，但是柳明知道，那是夏相映。
一阵碰撞声响起，一个中年男人从那横停在路边的货车上走下。
不幸中的万幸是，司机在意识到有人过马路时便开始减速，这才不至于直接从柳明的身上直接碾过去。
男人的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与浓烈的恐惧，对着夏相映问道：“美、美女，没事吧？”
有没有事难道你不清楚吗？人都飞了那么远了！
不过这种吐槽的话夏相映并没有直接脱口而出，而是迅速地冷静了下来，对司机说道：“快叫救护车。”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夏相映的冷静镇住了，司机居然在此时傻傻地站着，开始没有搞清楚是不是真的出大事了。
见司机在那一动不动的，夏相映难免有些着急了起来，大声喊道：“快啊！叫救护车！”
“抱、抱歉，我这就叫救护车！”被惊醒的司机连忙拨通急救电话，开始说着目前所在的地点以及状况。
而夏相映也几乎是在同时拨通了楚茵的电话。
“喂，相映啊，这才九点多吧？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找我啊？不用上班了吗？”
“学弟他出车祸了，距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应该是府城第三医院，你尽快赶过来。”
“……我明白了，我会尽快过去的。”说完这句话后，楚茵便挂断了电话。
没有多问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多问人怎么样现在在哪里，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她对着一边的薇薇安说道：“我请一天假，你帮我打一下记录。”
“好的，”薇薇安从座位上站起来，迅速地将楚茵的证件以及必要的东西都放进了一个包里，递给了楚茵的同时轻吻了吻她的双唇，“注意安全。”
……
停好车后，楚茵搭上地下停车场的电梯，直接来到了手术室所在的第十层。
看着手机上夏相映发过来的位置信息，楚茵很快便找到了柳明所在的手术室的位置，也很快就找到了在手术室外等待着的夏相映。
不锈钢的长椅上，夏相映双手的手肘撑在自己的双腿上，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面庞，细长的手指伸进了黑色的发丝中。
楚茵走到了夏相映的身边，坐下的同时将手中的提包放在了一边空着的位置上，“情况怎么样？”
“不太乐观，”夏相映没有抬头，依旧是将脸埋在了手心，“头部受到重创，身上的骨头超过六处断裂，出血量很大，目前的情况很危险。”
“肇事司机呢？”楚茵左右转动脑袋，寻找着可疑的身影。
“被带去录口供的，说是疲劳驾驶。”
夏相映的声音出奇的冷静，听起来几乎毫无波澜，不过楚茵很清楚，夏相映就是这样的人。
越是紧张、越是在重要的事情发生时，她便越是显得冷静沉着，完全不给自己任何放松的机会。
但总是这么紧绷着的话，总有一天会把自己折腾坏的啊。
“那艾门佐妮她们那边你说了吗？”
“暂时还没有，”夏相映摇了摇头，“我想等手术结束后再和她们说，有个确定的结果也总比让她们一直担心着要强。”
楚茵叹了口气，从一边的包里摸出了两瓶从办公室里带出来的矿泉水，将其中一瓶递给了夏相映。
见夏相映没有反应，楚茵便将放下了手中的另一瓶矿泉水，在拧开了手上这一瓶矿泉水后便抓住了夏相映的手臂，直接将矿泉水塞进了她的手里。
这个时候楚茵才看到了夏相映的面庞。
原本白嫩的面部皮肤因为长时间闷在掌心而泛红，泌出的些许汗水让她的发丝黏在她的额头上。
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了红，连带着鼻尖，一道浅显的水痕延着眼角直到下颚，快要干涸。
接过矿泉水的夏相映麻木的将瓶口凑到了唇边，抬起手的同时稍仰起头，随着喉部的滚动，瓶中小板的水被她吞咽入腹。
“你迟早还是要跟她们说的，这么等着又有什么用呢？”楚茵将瓶盖塞进了夏相映的手里，“不论结果出来怎么样，她们还是会担心伤心。
再说，万一这一场手术要做到下午、甚至晚上呢？你觉得这样还能瞒住她们吗？”
夏相映低着头没有说话，沉默了良久，直到一阵“啪嗒”的轻响传来。
一朵透明的水花在瓷砖地面绽放，而后枯萎，化作一滩几乎无法被人发现的水，只能看着它变得冰凉、慢慢消散、无法挽回。
“……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张，一切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该怎么办，茵茵？”夏相映咬着唇，
楚茵将手放在夏相映的肩膀上，轻搂了搂她，“该吃吃，该喝喝，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事情也不用瞒着，现在把事情告诉她们的话也好让她们能有个心理准备。
你也不要过于自责，现在这种情绪是无用的，好好准备该怎么照顾好柳明就行了，那种变态的实验都陈过来的，他是不会这么容易丢掉小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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