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然如传闻中那样，是个不死的怪物呢。”
漆黑的房间，透过掀开窗帘的一角，看着屋外放牧人缓步走进来。
“薇娅小姐，您若愿意我可以再次……”
“不用了伊莎，昨夜那场赢局不过是她突然间施舍的怜悯，再去挑衅对方充其量是无意义的自杀行为。”
打断女仆的请愿，柏古薇娅回忆着昨夜的情形，放牧人与她的父亲谈话间，她就躲在那个书房当中的密道，一字不漏的听完所有谈话。
让放牧人追求自己，也是柏古薇娅主动向父亲提出的要求，毕竟做为交易得来的盟友，你不能坚信它会始终站在你的身侧。
天秤若因此倾斜，很难保证它不会加入鬣狗的群宴里转头咬你一口，所以必须得拿出能留住对方的价值之物。
父女俩目标一致，柏古尔赛需要一柄利剑，柏古薇娅同样如此，她选择放牧人的原因很简单。
这片土地有着来自神明的恩赐，那片从遥远过去就笼罩在乐园上空的黄金原野。
它的存在给予乐园无论怎样折腾自己都不会走向灭亡的权利，可以永无止尽的放纵和沉沦，而这便是乐园之名的由来。
乐园是现实的，数不清的钞票是它欲望的底料，易主的权利是它发酵的毒酒，这两样无疑是使乐园的阴云沉重如铅的源头。
放任着乐园发生无数苦难和惨痛，它的执掌者乐园主更是乐在其中，早年靠着贩卖军火起家坐上如今的位置，居于高位，混迹于下水道的黑脖子们无从想象他的奢靡。
烟草与香槟是装点他起居室的壁画，人脉和钞票是他与贵族们挥霍时笑骂的资本，他的麾下聚集浴血屠戮的刽子手们。
谁胆敢对他们的饲养者露出獠牙，那么惨痛和绝望将会是人生中最后的所见。
这座城是归圣城所属，乐园主不过是它的代理者，可没有人会想着越过乐园主去挑战圣城，并非反叛者们从未去敢想这件事，仅仅因为圣城是放任他们内讧的资本。
这一切在圣城眼里无非是小打小闹，任谁坐上乐园主的位置都无妨，只需保证向圣城提供的贸易链不会断轴，那么神国的荣光始终会是乐园主最坚固的后盾。
唯有暴力，纯粹到极致，毫不讲道理的扭曲力量，才能挥动铁锤砸破规则，使它不甘的屈服，使它终究变得柔软。
因此柏古薇娅渴望着能破局的存在，怪物也罢，英雄也好。
黑暗里那双碧蓝的眼眸闪烁，柏古薇娅表情变化着，从淡漠的神色转换为秉持优雅的姿态。
静谧里有羽翼扑腾而起的声响，耀目的白鸟停留在柏古薇娅的肩膀处，发出低哑如哭的鸣叫，宛如剥夺生命的死神流下为死者哭祷的泪水。
它是头乌鸦，一头没有墨汁的白乌鸦。
“让我们走吧伊莎，我的恋人已经等太久了。”
就如柏古尔赛评价的那样，柏古薇娅是一个把算盘打得啪啪响的精明女孩，是能在他年迈之时扛起凡顿大旗的顶梁柱。
且柏古薇娅的野心不止如此，她的目光是高桌上的首席，那把执掌顶点的交椅，她想要凡顿家族成为乐园主。
所谓的恋爱，不过是一场阴谋的美化词，一个围绕放牧人设下的无底坑。
-
红鸽子站在客厅的一角，她的身前是透明玻璃的展柜，里面盛放着各类烟草，通俗易懂的说是不同品牌的香烟。
这个世界很神奇，东方神州与西方神国的法律都有着通用的一处，那就是严格管制着香烟这类给予精神安慰的瘾症物。
红鸽子毫不客气地打开橱柜，一眼便能看出这些整齐排列烟草的价格不菲，从中拿起一根在指尖反复碾转。
这玩意虽然能缓和愁闷，可它的价格昂贵到惊人的地步。
平民户家若想要抽一根，就得掏出一周的家庭生活费用，这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开支，可当沾染上它的味道后，很多人就难以抑制自己，从而走上犯罪和灭亡的道路。
管制虽管制，可这并不妨碍制烟厂每年销量不减反增，有的是地方需要这些货色，他们可不管买家是谁，能将金币交到他们手上的才是好买家。
另外，据圣城某个知情人士透露，圣如教皇也会在深夜时偷偷点上一根香烟，为处理不完的琐事缓解压力。
当金钱能买到快乐时，谁不会飞扑去买呢？
只是当财力不足以支撑快乐时，那么就必须有人来为快乐后的代价来买单，这一直都是个矛盾的问题。
就在红鸽子走神时，意外出现的话语打断她。
“这些是父亲所留下的藏品，只是他很少来看我们，久而久之也就被遗忘在这里，您若不介意可以替我们解决这个烦恼。”
柏古薇娅站在红鸽子身后不远处，她从楼梯走下后，便看见那道瞩目的身影伫立在烟柜前。
红鸽子略有些意外，初次见面就把陌生人当做熟悉的老朋友来对待，这一家人的自来熟性格还能是传承的不成？
“真不巧，我很早以前就戒掉了，这个烦恼只能还给你们自己了。”
放下烟卷，红鸽子走上前，向柏古薇娅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
接近少女时，仿佛是无意间的动作，红鸽子鼻尖耸动，就好像在细嗅着什么。
“初次见面，柏古薇娅小姐，我是……”
“我知道，人们皆唤您的名号为放牧人，还有那句我喜欢到不得了的描述，烈火征战，圣诗伴随，丧钟鸣响……”
“咳咳……等一下，后面那个明显不对吧？！”
最后那句尬得红鸽子能当场爆出金币，这跟中二病一样的东西是哪个混蛋编出来抹黑她的？
“怎么会，见到您本人后，我觉得形容的很贴切。”
“不不不，你还有光明的未来，不应该看这些东西，对了，我是你父亲……”
调整好心态，红鸽子重振旗鼓，她现在是一名光荣的家庭教师，要做的是将眼前的少女调……教育得令人满意为止。
“我知道，您是父亲安排的家庭教师，我很想知道接下来您会教给我什么。”
红鸽子不禁一乐，她望着少女无暇的笑容，选择最恶劣的回答。
“那么你想学什么呢？”
“老师谦虚了，您教什么我便学什么。”
红鸽子有些来劲了，柏古薇娅在知道身份的情况下说出这般回答，想必是做过充足的心理准备。
红鸽子不禁为柏古尔赛有这样的女儿感到高兴，起码凡顿家族不会在他这一代退出高桌。
她刚想问柏古薇娅是否要跟自己学习猎杀技艺时，女仆小姐姐突然出现，打断某位暴徒想要招新小弟的想法。
“放牧人阁下，您所需要的车已经备好了，司机已经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
“哦，那可太好了，女仆小姐你叫什么来着？”
红鸽子神情兴奋，她将不知道将藏哪的礼帽重新戴上，伸进裤兜里估摸子弹的数量。
她这人有个坏习惯，喜欢将对人用的子弹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只是换弹方便而已，有时还会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导致子弹掉出去都不知道。
“伊莎。”
“好名字，伊莎小姐今晚会有场大雨，你可以帮我找把伞吗？差点忘了，再帮我找一件黑色的风衣，劳烦你了。”
红鸽子指挥得仿佛是这里天生的主人一样，面对客人任性的要求，女仆点头离开。
留下柏古薇娅看向窗外，午后的阳光是那样的刺眼，今夜真的会有雨吗？
“老师，您接下来是要准备上课吗？”
柏古薇娅有些摸不清这个鸽子的想法。
“你不知道吗？接下来可是实践课，薇娅小姐去换一趟利落的衣装吧，我不希望今夜的雨水会染湿你的裙摆。”
柏古薇娅听后恍然大悟，她同样点头表示离开，红鸽子又叫住她，抛给她一串车钥匙。
“稍等下薇娅小姐，帮个忙好吗？我的车留在你们庄园外了，能通知柏古尔赛阁下找拖车工运过来吗？当然，钱由我自己掏腰包。”
“没问题，交给我吧老师。”
柏古薇娅欣然接受，她朝红鸽子露出礼貌性的笑容便走回楼上。
“呼，安排人真累啊！”
就好像又回到过去的日子里，那时的红鸽子会在事后为自己点上一根劣质的烟卷，方法简单粗暴，只需点燃烟草后衔在嘴中，便能享受那种独特的烧痛感。
想起那时红鸽子内心便有些木然，过去无止境的交易是让自己握住保障自由的工具，可现在她继续走这条路是图什么呢？
回家吗？
孤寂的身影望着窗外，慵懒的日光爬上衣角的一寸，那副苍白的面孔被日辉笼罩，突然间却变得狰狞，红鸽子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说实话这里挺不错的，还能交到女朋友，要不别回家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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