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洛波洛斯摘下摩托车头盔，直视弗尔考特。
换做一般人，恐怕在看到弗尔考特现在这副模样时，就已经晕厥过去了。
这副丑陋扭曲的身躯在视觉上会直观地引起人类的厌恶，但对于旧神的信徒们而言，这副姿态要胜过世间任何美丽之物。
“我还以为你已经死在地下了。”
弗尔考特暂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乌洛波洛斯脸上带着分不清是善意还是轻蔑的微笑，弗尔考特有些惊讶，因为他想象不出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人能笑的如此从容。
“你叫……弗尔考特，对吧，我不清楚你现在还有没有视觉器官，但我希望你能够闭上眼睛，不是去看我，而是去感受我的存在。”
“你的说法让人好奇，去感受——你这样的人类有什么感受的价值？我可以感受到伟大的喀鲁特的呼唤，但你呢？你只是区区一个拒绝转变的人类。”
弗尔考特身上已经没有正常的发声器官，他只是在用更为古老的声音拼凑出人类语言的音调。
“请原谅我现在才报上名号，我叫乌洛波洛斯，没错，我是人类，但如你所见，我正在借用这名青年的躯体。”
“借用？”
“字面意思，借用，我想以更加直接的方式和你谈谈，并非通过物理上的方式，这样和幕后黑手面对面的机会不多，我担心自己是否还有时间和你谈话。”
乌洛波洛斯摊开双手，似乎在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也罢，主的回归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几分钟不算什么。”
于是，弗尔考特关闭了自己的视觉，用与旧神交流的方式，试着感受眼前的存在。
下一秒，弗尔考特的精神来到了一片虚无的纯白。
这是什么？他本以为对方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什么也不会发生。
但现在他不得不紧张起来，普通人无法像这样创造出这般强大的精神空间，哪怕是伟大如喀鲁特也无法做到。
在纯白色世界的前方，一个模糊的影子慢慢出现。
弗尔考特知道，那个影子就是乌洛波洛斯。
“很抱歉以这种形式和你交流，我只是想尽可能节省现实中的时间。”
“你想说什么？”
“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我只是想了解你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我对世界的看法？”
“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人类、社会、地球，等等一切，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我猜你一定有很多见解。”
影子逐渐变清晰，变得像个人形。
“没有什么好说的，人类无可救药，人类已经污染了这颗星球，只有旧神的回归才能让一切恢复自然与和谐。”
“所以你相信旧神的存在，对吧。”
“他们当然存在，你也已经见到了旧神的使者吧？”
“那旧神之外的存在呢，传说故事里的怪物，超自然生物，还有其他超乎常人理解的事物。”
“这些要不就是旧神所引起的现象，要不就根本不存在，旧神一直在等待与像我这样有资格的人，但大部分时候愚昧的人类总是把旧神的呼唤当成了其他东西。”
“呵呵呵……有意思。”
乌洛波洛斯的笑声令人不悦，与此同时，他那模糊的身影进一步变得清晰，弗尔考特已经看到了他的轮廓。
“你是在嘲笑我我吗？”
“我亲爱的朋友，你愿意相信旧神的存在，却不愿意相信其他的事情？”
“我已经说了，这些都是旧神所引起的现象。”
“你把旧神当成这个世界的答案吗？”
“当然了，旧神就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他们使我重获新生，给予了我蜕变的机会，我的这副身躯多么纯粹，多么美丽……我无法理解你为何拒绝回到人类最原始而纯粹的模样。”
“很有趣，你有点出乎我的想象。”
“什么意思？”
人影在靠近，弗尔考特意识到这片白色的空间实际上是由乌洛波洛斯在控制的。
“我猜你活了很久，大概超过两百年了吧，如此长的寿命是用什么代价换来的，旧神的帮助？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随着乌洛波洛斯的接近，他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我也活了很久，我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时间是你的好几倍，我出生的年代被后世的人称为‘中世纪’。”
乌洛波洛斯的样子变成了一个有些瘦削的男人，他穿着破旧的长袍，衣服的样式十分古老。
男人将手举到自己面前，一本书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
“我是一名学者，我研究这个世界已经很久了，当然了，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要比你多得多。”
他打开书，手指轻轻翻动书页。
“我研究的对象，是威胁到人类生存的超常存在，我的终极目的，则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
弗尔考特想开口，但他发现自己似乎没法再出声。
一种奇怪的危机感在弗尔考特脑海中油然而生。他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精神与乌洛波洛斯中断交流。
“古老的怪兽、魔兽、超自然生物、神灵、恶魔、人造的怪物……还有你那所谓的旧神，都在我研究的范围内。我本以为你会对这方面了解更多，看来是我想多了。
“人类从很久以前就已经与各种各样的存在打交道了，我穷尽几乎所有时间去追溯它们的起源和发展，但我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各种存在的共同解释，就像数学家无法证明1是任何整数的公因数。
“我非常疑惑，古老的炼金术理论当中将以太作为万物存在的基础，但我研究的对象当中并没有完全共同的基础，他们是怎么存在的？他们从何而来？有些生物甚至找不到起源，仿佛是人们相信他们存在，他们就出现了。
“不过放心，至少你信仰的旧神不是那种我思故我在的唯心存在，他们确实是真的。很久以前，我也曾猜想是旧神创造了一切，但很快就被推翻了，所以对于旧神的研究也只成为了我在追寻世界真相路上的一条岔路。
“就当是我研究的意外发现，我从大量的古籍中找到了旧神的预言，也推测出了他们打算在这个时间重返地球。我毫不意外，像你这样的人很容易就成为他们利用的对象，也许你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要说一下，在近五百年间，旧神至少有三次想要重新占领地球。
“很遗憾，他们所有的计划都落空了，虽然我们付出了代价，但比起让外星生物东山再起，这已经是很划算的买卖了，当然了，今天发生的事我们早有预案，很抱歉让你处心积虑准备的工作泡汤。”
现在，弗尔考特终于明白乌洛波洛斯的笑容究竟是什么含义。
“感谢你的聆听，我们彼此的时间都很珍贵，我毕竟不能长时间借用他人的身体，我猜你也差不多厌烦了。”
乌洛波洛斯合上书，他的身影再次模糊，逐渐远去。
“我不想知道你的动机，不想了解你的故事，对你如何与旧神取得联系也不感兴趣，我只能为你准备一份礼物，快点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
周围变得昏暗，弗尔考特知道，他们的谈话已经要结束了。
“最后，我希望你好好看看自己，旧神并没有给予你什么蜕变的机会，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
乌洛波洛斯消失了，精神的空间即将消失。
但为了弄清楚乌洛波洛斯最后的话，弗尔考特还是将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双手、身体和双腿，不仅如此，他的身上还穿着自己年轻时的衣服。
没等弗尔考特思考更多，他的精神就回到了现实。
强烈的眩晕感结束后，弗尔考特回过神来，眼前的青年正戴上头盔，跨上摩托车，随后与摩托车一同消失在空气中。
与乌洛波洛斯不同，弗尔考特没能立刻挪动脚步。
他站在原地许久，人类转变而成的怪物从各个地方涌出，聚集在他的身边。
最后，他才开始缓缓前进，身边的怪物们与他一起，前往仪式最后的地方。
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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