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出霞光灿然。
近处高檐飞啄，雾笼金碧辉煌，远处重峦叠嶂，青苍飘渺巍峨，一片大好河山之景。
明哲负手立于光明殿外，瞧着自己似乎生机盎然的大明国，眼中晦暗不明。
今日他不必上朝。
他已经许久没有上朝了。
可他却依旧着一身明黄朝服，金龙盘伏，头上帝冕金冠，珠帘轻摇，因为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确信，自己，还是这大明的皇上。
如今的大明还剩几个人呢？
明哲苦笑一声，看着东方刚出的氤氲圆日，深吸一口气。
无论还剩几人，他都不会弃他们以不顾！
即便，即便只剩他一人。
......
可是，他会感到孤独。
他从未想过放弃大明，可大明的子民们呢？又有几个，还未放弃他......
他有些想念那个“人”儿了，那个满心满眼都只有他的“人”，想念那张时常对他露出毫无防备的笑意的脸，笑地连眸子都眯起来。
他还记得那日混入青丘后睁开眼见到的她，因自己不理睬她而气急败坏的她，也记得她送给自己的莹蓬草。那细碎的痒意似乎还时刻萦绕着他。明哲不自觉地抬手抚上自己的脸，眼中隐隐露出一股悠然的笑意。
忽地，他一怔，眼中笑意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汪寒潭。
即使再重来一遍，他还是会想尽办法混入青丘，还是会骗她出来，还是会拿她祭天......吗？
明哲扶着栏杆的手猛然握紧。
没有重来了。
没有了。
于他，于大明。
“皇上，天凉，早些回去吧。”思绪间，宁奉德俯身上来，皱眉关怀一句。
宁奉德自小服侍明哲，如今也是这大明宫里少有的几个愿意留下来的人了。
外头人人都道大明国完了，宫里的人也不例外，满宫的宫妃、宫女太监就不说了，早卷了金银另谋出路去了，连朝中大臣也早都拖家带口辞官远去。这个看似金壁辉煌的大明皇宫早已是一具空壳了。
就连那些原本对大明虎视眈眈的北越、东华，一个个不怀好心，就等着大明自取灭亡，他们才好不费一兵一卒将大明收入囊中吧......
明哲看着那在晨光中拂去一身薄雾的大明宫，不免悲从中来。
“皇上......”宁奉德欲再开口。
明哲侧头看了一眼宁奉德，良久，看得宁奉德深深弯下了腰去，才缓缓开口：“你起来，放心，朕心里有数。”话中似乎带了满身的疲惫。
宁奉德闻言，抬头，看着这个年轻的帝王双唇几度开合，似有话要说，可却又眼神飘忽，几番犹豫。
“何事？”明哲问，若非大事，这宁奉德不会如此神态。
可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大事？明哲不解。
脚下滚过几片不知从哪个宫里落下又被风卷来的香樟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连带着宁奉德原本尖细的嗓音也变得有些喑哑：“皇上，皇后她......逃了......”
静——
只剩下脚边绕着明哲打转的落叶不时触地的轻呲声。
他僵硬地转头，看向斜后方那隐在重重金檐碧瓦之后的皇后居所，他的眼中少见地有些呆滞。
皇后，他的皇后。
昨日还说要与他共进退的皇后。
大明一国之母。
如今，也终于要弃他而去，弃大明而去了......
明哲握着栏杆的手青白一片，似乎此刻耗尽了全身力气，终于不甘地放开，整个人像是那脚畔的落叶似的，被风卷到地上。
东方圆日终于离地而起，带着清晨特有的氤氲白光，照在明哲身上，将他的影子照的老长，隐到光明殿内，看不见尽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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