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活着，一定得活着。
聂小倩不傻，所以，当然能想得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抱着怀里的包裹，一刻也不敢撒手。这可是最后托付给她的东西。
可惜，这拉车的驽马终究比不上战马，跑到现在，也有两个时辰了，渐渐没了力气。
她趴伏在马背上，分明能感觉到身下这头生灵在渐渐的失去活力。
终于是支撑不住，恢儿一声栽倒过去，将她也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但，她依旧不敢停。
虽然看不到，可不知为何，背后阴风阵阵，让她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深夜里，官道上一片死寂，不会有人在这种寒冷的夜晚还选择赶路。
眼前似有一点光亮，她拼命辨认了好一会，终于想起来，似乎是昨日下榻的驿站。
对了，驿站还亮着灯，里面一定有人！
带着这样的念头，她艰难的在雪地中跋涉，终于到了驿站门外，奋力拍打着大门，所有的恐慌与畏惧似乎都在这一刻释放出来。
背后那股冷冽的气息越发近了，聂小倩下意识回头，隐约间，却好似看到两张铁青的人脸。
“啊……”
一声尖叫尚未发出来，便已被噎在了喉咙当中。
一口细剑穿门而过，近在咫尺，她甚至都能看到那口剑上的锋刃痕迹。
不过是当空摆了一摆，便将那两张铁青人脸刺杀当场。
驿站门开，醉眼惺忪的驿丞扶着门框出来，见她孤零零一个人，一时间有些错愕。
这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呢？
……
……
进了屋子，有灯，有火，终于让人渐渐安定下来。
她并未昏死过去，而且，怀里也始终收着那个包裹。
她不敢把包裹拿出来给人看，而且，也不敢说出来之前的事情。
醉酒的驿丞已经被抬回去了，此刻却是在苏潜的房间里，雪花银刚醒不久，在一旁忙着烹调姜汤。
“长话短说吧。”苏潜擦拭着剑身，问她：“出了什么事情？”
聂小倩黄忙摇头，不敢说出之前的事情。
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否值得信赖，所以就只能再三摇头，推说无事。
苏潜皱眉，自然看的出来她有所隐瞒，但她执意不肯说，苏潜倒也不会强逼她开口就是了。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看雪花银已熬好了姜汤，倒了一碗给她，苏潜才继续问她：“聂府君呢？”
聂小倩微微一顿，神色似有些悲戚，但却狠狠摇了摇头，终究不肯把这种事情说出来。
苏潜叹息，看出来她似乎什么事情也不想说，当下不再多问，只是告诉她：“今晚你就在这里睡吧。”
又转向雪花银，道：“银子，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
雪花银忙问：“那你……”
“我？我出去找个地方挤挤就是了。”
眨眼已是一夜。
次日苏潜醒来，聂小倩依旧是什么都不肯说。
当然，就算她不说，苏潜也能猜到几分，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隔壁徐经方听闻自家表妹孤零零回来，倒也问了几句，但也一样问不出来什么。
一直到了午后，有信使从巴中郡回来，方才将一个消息传到了驿站当中。
又有过往客商行人验证，已经是确信无疑了。
路边有一支遇袭的车队，看样子似乎是被盗贼袭击，尽数覆灭。
除此以外，还有人在官道边的小路上见到了一具身着官服，无头的尸体。
既然已经出了县里地界，县里自然没人去管。
巴中郡的人又迟迟不来，冰天雪地，竟然让人曝尸荒野。
到底还是过往客商仗义，将人抬了回来，如今就安置在不远处的义庄，希望有家人得到消息能来替这些人收尸。
至于车马一行，却就无人能管了，只能是丢弃在路旁任由风雨侵蚀。
苏潜听完事情原委，立刻赶到了义庄。
看守义庄的更夫见苏潜是个修士，也不多打听，记了名字，便让苏潜进来随意查问。
他倒是也在心中默默祷祝，希望不是他想的那种情况。
只不过，见了那尸首，苏潜立刻知道，他想象到的情况，终究还是成了真的。
“莫非真的是被盗贼袭击？”
苏潜紧皱眉头，细细查看，发现聂府君腰间玉璋居然还在。
官服虽然有些破损，但明显没有经过其他的撕扯，不像是盗贼劫道的手段。
尤其是，一颗头颅不知所踪，这就很奇怪了。
盗贼就算要砍头，也不会把脑袋砍下来带走的。
“居然连魂魄都不在了！新死之人魂魄怎么会消失的这么快？莫非是还在死地未曾消散？”
苏潜又检查了一下周围几具尸体，果然都是聂府君的随行人员，身上或是刀剑伤，或是箭矢贯穿伤。
但是，箭矢伤口无一例外，都被人刀剑交加砍的七零八落，看不出是什么样的箭矢。
苏潜一一记了下来。
忽听白时晴道：“怪了。”
苏潜忙问她：“怎么了？”
“你看他们身上的箭洞，虽然已经被毁了痕迹，但内里有些东西却不会变。这种深度，除非是有人持硬弓抵近放箭，不然，只有可能是弩箭留下来的伤口。依据大周的规矩，只有如猎户一类经过官府记录在册的百姓才可以持弓，除此以外，连弓都不得持有，更妄论是弩！”
苏潜深吸了一口气。
他明白白时晴的意思了。
寻常的盗贼弄不到弩，能弄到弩箭的，要么就是军中逃出来的叛军、逃兵，要不然，就只有可能本身就是大周的兵士。
而这些人身上伤口七零八落，但无一例外都是用弩箭射杀的。
逃兵可没有这么多弩箭，若是真有这样成建制的叛军，那巴中郡早就大乱了。
换而言之，动手的多半和大周军方脱不开关系。
“但也有可能是旁人拿了军营里的弩箭！”
苏潜深吸了一口气，自是下定决心。
“我得去现场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一具未曾消散的魂魄，就算找不到，能看一看现场的痕迹也能了解到许多。”
白时晴微叹：“你看这弩箭，还感觉不出来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吗？这种事情你如果一定要参与，我当然不会阻拦你，但是，它也极有可能给你带来天大的危险。即便如此，你还是想去调查吗？”
苏潜自笑。
“总是要查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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