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昆城。
摄政王府内，一片和谐。
新年一过，便有无数人踩破门槛要来舔个好脸。
九如沉心情尚可，倒还能应付几下，转眼便有些蹬鼻子上脸的谈论起他的婚事，言说他今年再过的数月便二十八了，年近三十还不曾娶妻，子嗣为重。
九如沉看出来了，这些人家里估摸着都有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待字闺中。
然如今大雍皇帝年幼，九如沉权势过大，将来称帝也是未可知的事情，再者若是不称帝当个摄政王妃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算盘的很好，怎么着都不亏。
九如沉听着底下的人说个不停，借着喝茶的遮掩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容，茶杯撤下时脸上又适当地摆出一副苦闷样：“各位说的本王心里有数，只是不知大家有没有听过一句诗。”
“什么诗？”底下的人问。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九如沉捏着下巴回答，随即还情到浓处微微叹气，引得底下的人脸色一阵发白。
若说九如沉跟谁正正经经地有过一段还能让他如此记忆深刻难以忘怀，那可不就是邓语嫣了吗？
可是现在邓语嫣已经是太后了......
那些吵闹的声音一下子便没了踪迹，各自心里都打着鼓不敢再提，免得犯了九如沉的霉头惹他不快自己也遭殃。
其实九如沉没那么小心眼。
不过他现在这话一说出口，等会他们出这个门，明天就能传到大街小巷里面去说摄政王对邓太后余情未了。
到时候才有好戏。
同时也是为了......九如沉抿唇，阴着一张脸开始起身送客。
他们原本还舍不得走，现在是巴不得走。
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似乎也不是很难。
就当初刚刚当上摄政王的时候，没有几个人看好他。
看好他的，除了先皇，就只有姜尘觉得他行。
当然，说这话的时候九如沉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只是为了哄哄他，或者是为了讽刺，因为两个人日常都是互相讽刺对方，没完没了的吵闹不休，一见面就是打机锋，谁也不肯让谁。
这种相处模式也很奇怪，明明彼此都没有做下什么对不起对方的滔天罪孽，却每次一见面就是抱着对方互相啃咬。
九如沉吩咐下去，今天不见客了。
接着，他又差人准备马车入宫。
无论谁在背后支持邓语嫣，九如沉都不觉得自己的地位能够有什么变化。
九如沉换了一身赭石色金纹苏锦蟒袍，入马车前还问了一句：“今日风明睿在做什么？”
扶着他上马车的近侍回答：“在训武场——”
顿了顿，近侍看了一眼九如沉的脸色，继续道：“姜三姑娘也在。”
姜三姑娘？九如沉听着这个称呼一时间觉得很好笑。
她做梦都想当个堪比男儿的女将军，听别人叫她一声姜将军，而不是姜三姑娘。
可是哪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别人也不认可她，还是唤她姜三姑娘。
这还是在他的面前，私底下估计都是喊姜母老虎。
九如沉笑着，无奈地摇摇头，入了马车。
宫门大开，小皇帝正在努力熟读诗书，随着太傅学习诗书经纶。
外头阳光烂漫，九如沉就靠在窗户外头看着里面的小矮子，穿着小龙袍，站在那儿念书。
清脆的少年音朗朗上口，恍惚着让九如沉想起了自己这个年岁，无忧无虑的，不需要继承皇位，没有任何压力的长大。
母后管得严，但他还是能偷的闲。
人如果能够预见未来的事情，十岁的九如沉一定收拾包袱就跑了。
诶嘿，这皇帝谁爱当谁就当，反正他不当。
他要带着钱，骑着马，靠着斜桥，勾引心爱的女人，带着她一起跑。
跑到天涯海角，跑到大梁的荒漠里面，你骑着马，我也骑着马，手拉着手，一起看着夕阳西下一起走。
可是他跑不了，也带不走心爱的女人。
责任这种东西，随时随地压垮人的意志，哪怕肉体灵魂已经腐朽，责任感依旧支撑着这一具行尸走肉。
小皇帝发现他了，惊讶地喊了一声小皇叔。
“见过摄政王殿下。”太傅是个上了年纪却文采斐然，博学多才的老头。
“嗯。”九如沉靠在窗户那儿，小皇帝也跑来窗户这边。
他真的还小，眉眼稚嫩青涩，眸光灵动，还没被污秽所侵蚀。
九如沉只觉得他可爱，他想着要是自己及冠时顺利地成亲了，崽子估计也有这么大了。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皇帝的脑壳，九如沉问：“今日学的如何？”
小皇帝噘着嘴，手里还捧着书，低声不满道：“好难。”
“难吗？”
小皇帝忙不迭点头：“为什么我非得当这个皇帝不可？皇叔不也是皇室人员吗？为什么不让皇叔当，皇叔比我厉害多了。”
九如沉伸出食指和中指，微微弯曲，直接给了他一个脑壳蹦子：“都说了多少次了，你是皇帝，以后得自称‘朕’。”
“可是‘朕’的意思是什么？”
“是‘我’。”
“那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我’。”
九如沉笑了：“你是皇帝，皇帝注定跟别人是不一样的，连皇叔见了你都得行礼。”
小皇帝皱着眉头，更加不满了：“真奇怪，我不想当皇帝，以前小皇叔还能抱着我骑马马，现在却要对我下跪，别人都在玩，我却要学什么劳什子四书五经，政纲要领，孙子兵法，排兵布阵......那么多，又复杂，我压根学不会。”
九如沉又敲了他一下，板起一张脸：“跟你说了多少次，自称要用‘朕’。”
“在你面前也要吗？”
“要。”九如沉道，“你是君，我是臣。”
“可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这才是最悲哀的事情。
一个晚辈，一个家族，明明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一个高高在上，陪伴他长大的长辈还得对他屈尊弯膝。
九如沉愣了愣，眸子暗了下去，定定地盯着小皇帝。
小皇帝一看见这个眼神就害怕，因为这就意味着九如沉心情不好了，他立马收起尾巴，乖乖地认错：“小皇叔别生气，我......朕听你的，以后都自称朕......你别生气......”
九如沉生气吗？
他生气。
可是他不是气小皇帝，只是在气自己，气自己没本事，气自己自私。
他原本才是在这个位置上享受孤独的人，是他自私地推了小皇帝上去，逼着他这么痛苦地学了那么多东西。
九如沉眼神软了下来，无可奈何地摸了摸小皇帝的脑袋：“得了，皇叔没生气。学不会今日便不学了，走，皇叔带你出去玩。”
小皇帝面上一喜，立马就扔了书，可是兴奋没多久又缓下来，尴尬地挠挠头：“可是母后知道了会罚朕的。”
“你莫管，有皇叔呢，你母后还管不到我们男人的事情。”
有了九如沉作保，小皇帝彻底没了后顾之忧：“皇叔我们去哪玩？”
“训武场，皇叔带你去见识见识我们大雍将来的女将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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