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廷历二十八年,九月一日——】
【今天是步入高中的第一天,清晨,我拉开房间的窗帘让早上的第一缕阳光进入我的视线,一如既往,虽然阳光是明媚的,但是在穿过窗户的玻璃之后却并不能让人感到温暖,倒不如说,以这样一种方式到达我眼前的阳光反倒是显的有些阴暗的,它们能够照亮的地方有限,最多也就只能到达书架的位置而已,至于书架往后,房间内更多的地方,即使是它们也无能为力。】
【爸爸昨天又喝多了酒,此时此刻正躺在地板上打着呼噜,除了他以外,我从来没有见过能够把呼噜打的这么响的人,仿佛是有一只坏兽在我的耳边呼吸一样,有时候,我会想,如果能够把这样的呼噜声录下来传到网上,也许能够吸引到一些人的注意吧,但是想想之后爸爸发现我做了这种事情之后的反应……唔……果然还是算了吧。】
【新的学校,但是我却完全没有新的期待,又或者说,我心中的那份期待早就已经被过往的经历给磨灭了,想也知道开学的第一天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对,我知道的。】
【按照惯例,新分出来的班级一定会做一次自我介绍,然后每个人轮流上去像是一只猴子一样朝大家展示自己,老实说,我一直不是太明白这样的举动有什么作用,除了让大家得到一些谈资以外,又有几个人能够真的记住这种场合下说出的众人的名字呢?不过是无用功而已,而且,当着大家的面,说出自己的名字什么的……】
【——我对于这种事情感到恐惧。】
【我并不是所谓的社交或者人群恐惧,而是实实在在地对于说出自己的名字这件事情感到恐惧,很奇怪是吗?哪有人会惧怕自己的名字的,但是事实上,这就是我现在正在面对的困境。】
【我……的确是没办法对于自己拥有这样的名字感到自豪。】
【幼儿园,当我在入园第一天不得不因为迟到而在全班面前对老师道歉时,老师问过一次我的名字是什么,我很清楚地记得当我说出答案时她是怎样一个表情。】
【该怎么形容呢,应该说是困惑吗?她皱起眉头,摆出的是一副不解的样子,然后问了我一句,“这不是个女孩的名字吗?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很显然,在一众孩子面前如此显眼并且在开学第一天就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会让我一炮成名,只不过,这并不是什么美名。】
【在之后的幼儿园生涯中,我都会被其他的男孩子毫无违和感地归类到女孩那一类,那个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懂,现在想想,所谓的孤立应该就是这么简单就可以做到的一种事情吧。】
【儿时的痛苦回忆当然不会仅仅局限于此,在那之后,不管是小学还是高中,这个名字都像是一个诅咒一般一直跟在我身后,女人,娘娘腔,怪胎,这就是我这些年一路走来被别人强行打下的烙印。】
【明明……明明他们没有和我接触过,明明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能仅仅凭借一个名字就能对我做出这样的评估,这一点,我可能永远也理解不了。】
【我的父母都是很普通的人,想必在赐予我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没有想过他们的孩子会有今天这种遭遇吧,我并不怪他们,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们赐予我的东西,除了生命以外,这也算是一种我存在的证明。】
【但是,有时候,当夜深人静,我一个人蒙在被子里然后给今天新增的伤口涂药时,我也会想,如果在以前就将这个名字改过来,会不会我现在的人生也能有一个不一样的轨迹。】
【我曾经不止一次想对母亲这样说,但是每次当我看见她用一脸疲态照顾醉酒的父亲的时候,我还是把话给咽了下去。】
【我不能为他们增添更多的负担了,这些东西我要一个人承担下去。】
【高中的新班主任看起来是一个还不错的人,年纪不大,很帅气的脸庞还有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很招班上女学生的喜欢,我记得他自我介绍的时候说是叫安什么空来着。】
【第一天,当我迈进那个我之后要呆三年的教室的时候,他是这么久以来唯一一个朝我微笑的老师,那种笑容比早晨的阳光要更加温暖,仿佛可以照亮一切一样,看着他的笑容,我不禁会产生一种幻觉,说不定,我这糟糕透顶的人生能够从今天开始改变也说不定呢?对,那个时候我的确就是这样想的。】
【但是,有些时候,不管我再怎么渴望有所改变,这种改变也不太可能能够跳出常规的束缚。】
【在安老师做完自己的自我介绍之后,毫无疑问,我接下来要面临的是每一次升学都会有一次的梦魇,轮到我上去接受大家的嘲笑了。】
【说完自己的名字,然后被一阵调侃,再之后,不会有什么人主动过来找你搭话,然后逐渐演变成一种孤立,变成一个人。】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经历了这么多次,我早就知道接下来的剧本是怎样的,想到这里,我的心里甚至会有一种轻松,毕竟我某种意义上切实掌握住了自己人生的走向。】
【第一个上去的是个女孩子,脸上有一些雀斑,但是长的还是挺漂亮的,倒不如说,那几点雀斑反倒让她更具特色,好像是叫朱莉叶吧,女孩说话的动作一直都很自信,一看就是那种大家族出身的孩子。】
【她每一次说话所做出的挥手动作都有力无比,就好像情况随时都可以在她的掌握中一样,真好呢,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像她这样就好了。】
【接下来上台的好像是刚才那个女孩子的男朋友,脸上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就好像是那种没有任何人可以激怒他的笑容,男孩的视线一直放在刚才那个女孩子的身上,就好像她是他的全世界一样。】
【这个叫罗密欧的男孩子,在那一刻,坐在台下的我对于他的憧憬有了同样的共鸣,如果说,也有一个人能够成为我的世界的话,我想,我也可以为了那个人付出一切。】
【之后的人都会陆续上台,但是都并没有特色,像是最开始那两个人一样一眼就能记住的几乎是没有,唯一一个还能让我有点印象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个带着黑框眼镜然后看起来很软弱的家伙了。】
【脸上一直带着傻气的笑容,从进入教室起就一直抱着手中的书在看,对于外面的世界似乎漠不关心,但是如果有人朝他打招呼他又会用一副特别灿烂的笑容来回应。】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个男孩的笑容,我注意到的却并不是他嘴角勾起的弧度,相比于这个,他那双纯黑色的眼睛似乎要更加充满诱惑。】
【那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完全的黑色,一般的人都会是琥珀色或者带着些许通透的澄黄色,但是唯独他拥有的是一双如同墨水一样的黑瞳。
【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墨夜,拥有的一双像是黑夜一样的眼睛,只不过,不知道这样的一双眼睛是否能够在这黑暗的漫漫长夜中找到自己前进的方向呢,看他现在那副样子,想必是没什么希望,从那双眼睛中,我看到的更多是一种迷茫。】
【“大……大家好,我叫郑秀凡,我和之前的人不一样,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希望可以和大家好好相处……”一贯的开场白,我用了这么多年,也依然没什么长进。】
【不管再怎么抗拒,终究还是要轮到自己上台当这个表演的猴子,如意料中一样,班上的人听到这个名字先是楞了一会儿,随后就爆发出哄堂大笑,和之前每一次的场面一样,果然人类扒下皮囊都是一样的物种,当人群中出现一个逆流的异类的时候,他们绝对不会吝惜自己的恶意。】
【就像现在一样,我傻站在讲台上,然后跟着这群人木讷地吃吃笑着,就好像我生怕会被人群抛下一般而不得不做出这样一副小丑的样子,真是恶心的我想吐,我对于这样卖力讨好,渴望在夹缝中获得一丝喘息的自己感到恶心。】
【“喂喂!为什么一个男孩子会有这种名字?”】
【“因为我的父母给了我这样一个名字。”】
【“父母?哈哈哈哈!你是三岁小孩子吗?他们给你这种娘炮的名字你就接受了?难不成你连个拒绝都不会说吗?”】
【“我的确是没办法对他们说出这句话。”】
【“哈哈哈!听到了吗?他说他没办法说拒绝噢,那以后班上有什么脏活累活儿找你也没什么关系的吧。”】
【一看就是那种好事分子的底层混混,我这样的人恰恰就是他们狩猎的靶子,仿佛已经可以预见到以后他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情,但尽管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我也还是只能在这里赔笑然后点点头。】
【这种讨好人的哈巴狗形象早就牢牢扎根于我的心底了,我没办法改变任何事情,就只能任由它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而去,】
【“嗯,没问题。”这是我唯一能够做出的回答,在以前,我也是一直这样做的,所以没关系,不过就是什么都没改变而已,这种事情对我来说没关系的。】
【但是……】
【但是……】
【但是又或许在不知不觉间,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改变了呢。】
【“喂,你们这么欺负人有意思吗?不就是个名字吗?笑这么久,那难不成那些叫李狗蛋的人就不活了吗?这只是一个代号,有什么好嘲笑别人的。”】
【我记得的很清楚,甚至连当时的每一个字都能完整的复述出来,那个时候,整个班级唯一站出来为我这个异类说话的人是一个女孩子,一个异常漂亮的女孩子。】
【她坐在窗户旁边,用红色的发带将一头长发梳成马尾,阳光打在她的半边身子上,那般模样,仿若是一个天使下凡,我一时间看的失了神,什么也没办法顾及,只能仍由自己的视线落在她所在的位置。】
【她捋头发的动作,她朝着那群混混学生理论的动作,她因为不解皱眉的动作,还有她朝我表示理解,然后浅浅微笑的动作,我不忍心错过这个女孩子的一切,只能像现在这样呆立在讲台上然后看着这个为我而战的女孩子。】
【花若语,真是一个美妙的名字,繁花若能言语,想必说出的也是代表着幸福与希望的句子吧。】
【我被阴影完全覆盖的世界在那一刻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就像每一个准备破土而出的嫩芽一样,我贪婪地从那个缝隙中**外面渗透进来的一丝新鲜空气,然后又从这里朝着外面窥视,那是一个充满鲜花,充满阳光的世界,而在整个世界的最中心,有一个女孩一身白裙然后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那一刻,我或许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
【我,可能终于找到了只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
“呼——到此为止吧,莱恩,今天就到此为止……”
坐在座位上长出一口气,然后用力合上手中的日记本,欧米伽朝着口中灌了一大口咖啡然后才能正常说话。
就好像是一个刚刚从深海中浮出水面的人一样,像现在这样,从一个人的文字中窥视内心,让欧米伽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窃贼,只不过,他偷走的是别人视若珍宝的记忆,就好像是自己完全经历了一遍,那样的感受很难用言语来形容。
“唉?就不看了吗?我还想知道后续呢,秀凡哥哥和那个叫做花若语的姐姐的后续……”
“不行,今天就到此为止,一次性盗取太多的东西是会遭受天谴的。”
“唔……那好吧,但是欧米伽哥哥你怎么看?秀凡哥哥在日记中写出来的这些事情……”
“我其实更想知道莱恩你是怎么看的……”偏过头,瞟了一眼旁边的男孩,欧米伽并没有回答莱恩的问题,反倒是将问题回抛给了男孩。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自己看到那些文字的感受,只是单看前半部分的话,或许,我也只能想出一个词吧,很压抑,就好像是有一块天花板垂直压到我的脑袋上面,然后一步都不能动弹的那种。”
“秀凡哥哥写出来的东西,那种把这种事情都习以为常的感情,让我感到很压抑。”
“正因为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所经历的生活所以才能毫无负担地说出那些话,莱恩,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出来之前你朝我抱怨过你父母的懦弱,但是秀凡呢,你以为他就没有抱怨过他的父母吗?然而这有什么用,什么都改变不了,所以他只能选择成长。”
“这样一种把自己玷污然后变的现实的过程才是人类的成长,老实说,我一直都不懂这种东西有什么是值得歌颂的,明明只不过是把自己推向了更深的深渊而已,成长过后,等待着你的并不一定是什么康庄大道。”
“莱恩,趁着现在你还能抱怨,还能生气就多享受一下现在的时光吧,不然等到以后,当你也不得不经历这种必然会染上淤泥的过程的时候,你就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了,最终只会溺死在自己给自己设下的一片深海中。”
将手中的日记本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从座位上站起,欧米伽环顾四周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男人的脑海中一直都在回忆着一个句子。
【那一刻,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如果说,那绝境中的最后一点希望就是郑秀凡最后的挣扎和唯一的归属的话,那,属于欧米伽的世界又要去哪里找呢?
一瞬间,几张熟悉的面孔浮现在眼前,欧米伽先是楞了一会儿,随后又自嘲地摆了摆头,似乎是在心中否定了这个答案,但是等到朝着离开的方向迈出第一步的时候,男人又显的有些犹豫,然后抬起头看向头顶重新布满阳光的天空喃喃自语。
“或许,又说不定呢,那几个家伙说不定真能做到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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