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你好,我叫欧米伽!你也是这届过来报到的预备役审判官吗?”
“滚!”
郁郁葱葱的绿化带环绕在四周,给整片空间都增添了一份清新的色彩,就好像是从整个城市中独立出来,在这个位于国王区的审判官培训机构中,除了新加入巴别塔的各位少男少女的青春活力,你很难看见任何其他的成分,外界的车水马龙和混乱喧嚣全部被一圈绿树隔离在外,只留下一个与世无争的象牙塔给这些未来即将步入战场的孩子们一点逃避的空间,然而。此时此刻,对于第一次来到国王区的欧米伽来说,如何处理眼前这种尴尬的场面显然是比上战场是更值得思考的事情。
“额,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我说滚,你挡到我的路了。”
几乎什么行李都没有带,浑身上下就只有一个黑色的小背包算是全部家当,现在就是游舜和欧米伽的初次相遇,只是用一只冷漠的眼睛盯着面前表情凝固住的欧米伽,游舜的脸上此时就像是覆盖了一层冰霜,连带着观察他的视线都会一起冻结,什么都不需要做,男孩只是站在这里,就能天然地给对面的人带来一种压迫感,而此时正面面对这种压迫感的欧米伽心中只有一个感觉——
——窒息。
仿佛整个人都被强行按在水里,任何想要呼吸的动作都会带来相对应的强大压迫感,这样恐怖的感受是之前男孩面对任何人都没有感受过的,心中不自觉就多了一分忌惮,欧米伽使劲吞咽了一口口水,随后才缓缓将身体挪开,给游舜让开身后的道路。
“谢谢。”
“你……和别人说话也是这样的吗?直……直接就叫别人滚……”
“任何人都是这样,只不过你是这些人中自作多情的那一个。”
“自作多情?喂!”
听见游舜口中的话语似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作多情” 那四个字就像是一根针一样狠狠地刺痛着欧米伽的心脏,来不及多想什么,欧米伽再次朝着前方伸出手想要触摸到游舜的肩膀,然而,手才只是伸到半空中,一阵强烈的疼痛感就如同潮涌一般袭来。
干净利落地转身,然后反手锁住欧米伽的右臂,直接就用膝盖顶住欧米伽脊柱的部位,然后稍稍使劲,欧米伽的身体就开始失去平衡,摇摇晃晃地倒向坚硬的水泥地,肉眼根本来不及看清游舜是用怎样的动作让自己瞬间被制服的,他只是一直保持着那副冷漠的眼神,然后毫不留情地卸掉了欧米伽手腕上的一部分关节。
“不要靠近我,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这件事情,不然下一次你的手腕就会受到永久性的损伤,我来这里不是过家家的,想要套近乎这种事情你去找别人吧。”
只是留下这样一句话,随后,游舜就松开手上的力气然后直接背着背包头也不回地朝着前方的道路走去,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欧米伽等到眼前这个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路面的尽头才回过神,然后用一种惊愕的眼神看向游舜离开的方向,只有一连排绿色的樟树,青色的树叶随着飘荡在半空中的微风轻轻摆动,同时,也将周围的一些讥笑声扩散向远方。
“啧,你看那个人好丢脸啊,用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
“收敛一点,你看他往这边看了,先忍一下,噗嗤,不好意思,我自己好像也忍不住。”
“这种尴尬的局面换做我早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不得不说,这家伙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蛮强的,就这样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打倒在地,这种弱鸡是怎么被招进来的。”
“唉?你看看他身上的打扮,应该是从下层分区过来的吧,那种特有的乡巴佬气质,在这个国王区中还真是醒目呢,那个人估计也是看见这点才直接让他滚的吧。”
“我似乎是找到个软柿子了哦,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不会无聊了,嘻嘻。”
人从来就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显示自己优越性的机会,就比如现在,就连最基本的穿着都可以用来成为彰显自己的工具,说到底,人与人之间的比较正是人这种生物在无聊生活中快乐的主要来源之一,很显然,在这个存在更多上层子弟的培训机构中,来自贫民窟且此时无比醒目的欧米伽当然会更容易成为大家的谈资。
他的语言,他的外貌,甚至只是他不经意间为了掩饰尴尬而做出的挠头的小动作,这些都在他人的眼中被有意放大,然后成为攻击的目标,似乎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开学的第一天就变成众矢之的,欧米伽也只能朝着周围尴尬的笑笑,随后便挣扎着起身朝着刚才那个男孩离开的方向走过去。
身后的讥笑声并没有随着欧米伽的逐渐远去而消失,恰恰相反,这些带着恶意的笑声只会如同燎原的星火一般成长的越来越快,已经不加任何的掩饰,到后面甚至直接就是一阵狂笑,这些出身更好的人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恶意宣泄在这个天然就低了他们一层台阶的男孩身上,只能加快自己的脚步,欧米伽假装听不见这些笑声,然后捏紧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腕,继续朝着前方迈进。
太阳每天都会正常的升起,然后又会自然地落下,生活向来如此,只有前进这一个方向。
自从开学第一天之后,【丢人的小个子】这个称号就在整个机构中传开,毕竟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泼了一桶冷水然后还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打倒在地,这对于每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孩来说都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和欧米伽扯上关系似乎就在学生中和丢人画上了等号,最开始只是部分好事的带头者刻意去这样做,到了后面,大部分的人也被这种舆论所感染,开始避免自己和欧米伽的接触,从众这种东西是人没办法控制的,背离大多数人的前进方向,让自己在人群中变为最为醒目的逆流的那个,不管对于谁,都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还好,幸运的是,欧米伽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精力去顾及这些带着恶意的言论。
每一天,审判官的培训都是充实无比,格斗训练,亚种和以太的理论课程,以及各式枪械和格斗术的选修,这是每一个机构中的学生都要经历的必修课,当然,如果你自认为天资足够高,你也可以拒绝那些拳拳到肉的格斗课程,转而申请加入机械班去捣鼓那些每一个精密的仪器,然后在顺利毕业后直接加入巴别塔武装部的狂人行列,这是少数天才的专利,而对于大多数像欧米伽这样的普通人来说,按部就班地进行教官交过来的各种训练指标或许才更靠谱一点。
自由搏击,组装枪械,潜入训练,还有最基本的盘问与信息推理技巧,欧米伽无时无刻不让自己的意识浸淫在这些知识的海洋中,没有精力顾及不代表就完全不在意,只能像现在这样一刻不停地让自己的水平提高,天生就数载起跑线上的自己也只能用这种方式去追赶。
在他的心中,有一个背影,那是开学那天一个人背着背包消失在路面尽头的背影,也是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追赶上的背影,虽然那个背影的主人正是酿成自己现在社交尴尬处境的罪魁祸首,但是欧米伽的心中并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自始至终,在感受到两人力量之间的鸿沟之后欧米伽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
【我也要成为那样强大的人,只要成为那样的人,即使是一个人的话以后也没问题,只要能够变强,即使失去了家人,我也能一个人走下去,那种孤独但是坚强的背影,我也可以拥有!】
成为能跟那个家伙平起平坐的人,那个时候,或许自己也能潇洒地摆出那样孤独但却让人生畏的背影,这就是让欧米伽将那些魔鬼训练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不知不觉中,那个背影成为了少年远离出生的那个贫民窟后唯一的方向。
游舜,是他生命中代表一个新的开始的旗帜……
“喂,欧米伽,今天你似乎又是一个人呢!怎么,还是像之前一样喜欢用自己的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吗?要不要我可怜你脱下裤子给你来贴一贴,我的屁股还蛮热的。”
“喂,黑鬼,你这不叫屁股热,你这叫浑身躁动,怎么,昨天那两个女孩子还不能让你平静下来吗?”
“你可别提了,就是因为她们俩我现在还意犹未尽呢。”
“哈哈哈,我求求你可别在欧米伽这个可怜虫的面前提这种事情了,人家连个男孩子都碰不到,更别说女人了,不得不说,你这个家伙真的很过分。”
这一天的天气并没有阳光的眷顾,像往常一样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享受着早餐的欧米伽面前突然就多出了两个令人讨厌的家伙,其中那个被叫做【黑鬼】的黑皮肤男孩他并不陌生,似乎开学的第一天他也是那场尴尬的单方面碾压的目击者之一,自那之后,有事没事过来找茬就成了这个家伙的日常娱乐活动,吃饭,睡觉,调侃欧米伽,这是黑鬼每天必做的日常,而今天,似乎来的比以往更早一些,在清晨的食堂中捕捉到欧米伽的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寻开心的机会。
“亚当斯,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马上去吃早餐然后去赶今天早上的集训,在这里找我麻烦浪费时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处不是吗?十公里的负重训练长跑,如果没有吃东西的话恐怕不会轻松。”
“嘿,你听到了吗?这个家伙算是在用教官的口气教训我吗?怕是要笑死人了,一个被人家一招秒杀的家伙现在反过来担心我的负重长跑?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欧米伽,恐怕你吃这么多也跑不完五公里。”
“哈哈哈哈,太过分了,黑鬼,你这个家伙怎么能这么说我们的小开心果呢?我觉得你太高估他了,三公里就差不多了。”
“亚当斯,我只是提醒你而已,如果你觉得我是在废话那你当我没说,现在你可以让开一下吗?我要去放盘子准备今天的训练了。”
只能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看样子面前的这两个家伙并不把自己当回事,对于此,欧米伽也只能无奈地耸耸肩然后起身端着餐盘准备离开,但是,才刚刚迈出第一步,自己前进的步子就受到了阻碍,黑鬼继续挡在正前方然后用一副不怀好意的眼神看向欧米伽。
“别急着走啊,欧米伽,我话还没说完呢,如果今天的快乐源泉只有这样的话,我肯定是不会满意的,我想你应该要尽到自己的责任。”
“那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强压下心中的火气,欧米伽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起头看向面前比自己高了一个脑袋不止的黑鬼,在这里和这个家伙起冲突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欧米伽只能先退让一步。
“有什么话吗?其实也没什么的,只不过我看你这个子这么小,所以想向你请教一点事情……”
“什么……”
“仰望别人的感觉怎么样?你看周围的同学的时候脖子不会酸吗?”
“哈哈哈哈哈!黑鬼,真是个好问题,我也挺想知道的。”
“就是吧,你看,大家都很好奇呢,要不要给我们分享一下小个子的生存经验,欧米伽小弟弟?你看大家似乎都很感兴趣呢,停下来想听你说话的人可不在少数。”
朝着四周指了指,正如黑鬼所说,此时此刻整个餐厅中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停下来开始注视着这边,部分人脸上还带着一分调侃的笑意,就像是看一个会走路的笑话一般看着欧米伽这边,这样的剧情之前已经上演过很多次,单单就这一个问题黑鬼也不是第一次问他了,但是这个男人却依然对此乐此不疲,然后每天继续着这样一个固定的戏码。
“说话啊,小不点,难道你忍心让大家都等你一个人吗?你一秒钟不说话浪费的可就是大家的时间哦,这么多人的一秒,等到累积起来的时候恐怕也会成为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欧米伽,你应该不想成为这样的罪人吧。”
“抱歉,你挡到路了,我必须得走了。”
“给我站住!谁允许你走了?”
没办法继续忍受这样的情况,欧米伽理所当然地就选择了逃避这个选项,迅速端着盘子然后绕开面前黑鬼魁梧的身躯,但是并没能成功走出几步,后脖颈的位置就感受到一阵巨大的拉扯力。
粗暴简单地拉扯住欧米伽的后衣领,然后直接对着膝盖内弯就是一脚,一瞬间涌上来的酸麻感立刻就吞噬了感官知觉,然后让欧米伽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继续用一只手拉扯住欧米伽的头发,然后狠狠地将男孩的脑袋提起按在餐桌上,黑鬼一瞬间展现出的肌肉力量完全不是欧米伽可以抵抗的。
“赶紧的,在这里把话说完了我就让你走,不然你之后可能得呆一段时间的医务室。”
“唔……”
“说话!废物,你看看周围的人,大家可都等着呢,你就不能有点自觉吗?要知道,你可是一个公认的笑话。”
“下层贫民窟来的废物,你这种人只配当别人的垫脚石。”
“我……我不是废物!”
挣扎着从牙缝之间挤出这样一句话,虽然此时全身的肌肉都被黑鬼给压制着,但是这却并不能影响欧米伽那副坚定的眼神,只是一直瞪着黑鬼那边,欧米伽想要用力反抗一下,但是这样的动作立马又被压死在原地。
“你不是废物?那还有谁是废物?看看周围,来,大家告诉我,这里的唯一废物是谁?被人打的满地找牙还完全还不了手,自作多情的到底是谁?”
“欧米伽!”
异口同声地说出欧米伽的名字,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隐藏进人群之中进行这样一种狂欢似乎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附和着大众,然后漫不经心做出这样的举动,反正对于自己来说不会有任何损失,何乐而不为呢?
“听见了吗?欧米伽,你还真是众望所归呢,你就是一个一辈子的孬种!反正是废物的人生,倒不如给我舔舔鞋让我开心了说不定还能让日子好过一点,不是吗?”
“我不是废物!我再说一遍——”
“——我,不是废物!”
近乎是用咆哮着的声音吼出这句话,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压抑终于得到了一次爆发的机会,转手就扭住黑鬼按住自己的那只右手,随后,一脚踹向男人的腹部,在这一刻,欧米伽什么也不想思考,只想证明一点。
自己,绝不低人一等!
“嘁,只是这种程度你还是歇歇吧,让我自己动手都觉得麻烦。”
“喂,黑鬼,小心点。”
“别担心,这个废物可没那个能耐去让我挂彩。”
一边说着一边就直接将腹部往前顶了顶,坚实的肌肉在此时成为了最有效的防御,只能听到一声闷响,随后欧米伽进攻的动作就停顿了下来,来不及继续做出下一步的攻击,黑鬼像个没事人一样只是伸出舌头舔嘴唇,随后就用右手抓住欧米伽的脚脖子,然后用力一扭。
“咔擦!”
关节断裂的声音,下手丝毫没有留情,黑鬼笑着扭断欧米伽的脚脖子后就再次用空着的那只手按住欧米伽的头,然后使劲往餐桌上撞过去,特制的大理石餐桌,硬度足以让任何与之撞击的物体感受到痛苦,一下,两下,三下,不间断的撞击立刻就让欧米伽的意识陷入一阵恍惚,伴随着一阵温热液体从额头间缓缓流淌,黑鬼从口袋中抽出一把匕首,随后,径直将刀锋立在欧米伽的眼前。
“怎样?废物,现在知道差距了吗?我还没用什么力气呢,你这家伙不行啊。”
“我……不是废物……”
“嗯?大点声?我听不见!这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你让我们怎么承认你嘛,还是快点滚回你的贫民窟吧,那里可比这个地方好混一点。”
“我……我不是废物……”
“啧,看来是打傻了,算了放点血让你清醒一下吧。”
“喂,黑鬼,注意点,放血还是算了吧。”
立刻就朝着身后招了招手,示意同伴不用多管闲事,黑鬼拿起那把匕首在欧米伽的身上比划了一下,随后嘴角就绽放出一抹疯狂的笑容,欧米伽呆滞无神的眼神和黑鬼这边的疯狂完全是两个极端,在这样的情况下,围观的群众也一时间不敢出声,整个餐厅的气氛突然就变的有些诡异。
“让我看看捅哪里好呢?”
“喂,滚开,你挡到我的路了。”
“嗯?”
就在此时,黑鬼的身后突然就传来一阵突兀的声音,似乎是感受到相当的意外,黑鬼立刻就转过头去然后看向身后。
端着一个已经空的餐盘,游舜依然是一脸冷漠地看向前方,眼神中毫无畏惧,显的有些不耐烦似地砸了砸嘴,随后,男人就再次往上顶了一步,让自己和黑鬼之间来到面对面的距离。
“我说滚开,你听不到我的话吗?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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