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雪肆虐的时间比预料中的要更久一些,冰冷的空气一直冲入人的肺腔,让身体感受到一阵撕裂般的痛苦,在那片闪耀的爆炸火光之后,整个林间再一次回到最开始的那片死寂,残留着积雪的断枝依旧不停掉落在雪地上,就连爆炸产生的焦痕也没过多久就被大雪重新掩埋,一切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如果什么都没发生那该多好。
“嘎吱!”
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被铁丝网包裹的岗哨线处的,亚伦只知道,此时此刻,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已经不再是那一片白雪皑皑的大地,父亲最后和温迪戈纠缠在一起的画面一直就在眼前,像是一个幽灵一般笼罩在少年的心头,有些机械地抬起手臂,然后用力拉扯开面前碍事的铁丝网,亚种的力量顷刻之间就让整个防线形同虚设。
“爸爸…死了,怎么会这样?”
“我明明…我明明都杀了那只怪物的……明明我都确认它已经断气了,怎么会……”
“不,不该是这样的,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嘎吱……”
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声响在此刻戛然而止,亚伦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黑暗的街道,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这个时候,整个城市都应该是一片黑暗的,但是现在,就在路面的尽头,却闪烁着一丝橘黄色的微光,在这样一片冰冷的温度中显的格外温暖,让人不由自主就想要主动去靠近,亚伦那双无神的双眼在盯着前方的那道光芒看了一会儿之后,就长出一口气,然后开始朝着那道光的位置迈开脚步,
“那是什么……是神想要给我这个恶魔领路的彼岸的灯光吗?”
“如果说,神知道我的命运的话,恐怕他不过也就只会把我当成一个笑话来看吧……”
“想要反抗神的人……呵,终究只是自取灭亡的一只蝼蚁而已。”
“命运这种东西,接受它,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小屁孩你最好在这里停下来哦。”
“嗯?”
正这样走着,旁边突然就传来一阵显的有些苍老的声音,不由得转头看过去,很快,一个只有一只手臂的老人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老人独自坐在冰冷的雪地之上,显的有些邋遢的胡子实在是让人兴不起任何好感。
“你最好在这里停下来,前面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为什么?”
“因为那里是地狱。”
整个人靠到身后房子的墙壁上,老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怀中掏出烟斗,熟练地为自己点上一些烟草,很快,烟叶特有的香气就弥漫在这片区域上空,老人转过头,打量了一下面前满身狼狈,脸上还带着血迹的亚伦,随后,又瞥了一眼身后亚伦过来时经过的铁丝网边境线的位置。
“看来是我多嘴了,你刚从一个地狱中回来啊。”
“地狱吗?这样的比喻倒的确很贴切。”
“你身上有它们的气味,有点潮湿,还带着一点腐烂的霉菌气息,就像那些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尸一样。”
“谁又能说,现在苟活着的人们不是一具具会行走的尸体呢?”
“唔……”
似乎是被亚伦的话弄的有些惊讶,老人深吸一口烟斗中的烟叶,然后朝着天空吐出一个烟圈,他眯着眼再一次打量亚伦,随后,就站起身,拍了拍自己沾满积雪的裤腿。
“神需要服从命运的行尸走肉。”
“但是这样活着真的配称作人吗?”
“在这样的世界,活下去比什么都好。”
“但也总有些东西比活下去更加重要,被神虚假的诺言所迷惑的人,倒不如直接让他们死了更痛快,这也是他们的命运。”
“所以你想要成为这样一个刽子手吗?”
“这并不是刽子手,不要让蝼蚁们在绝望的命运前进行选择,只是直接斩断然后赐予他们解脱,这就是魔鬼相比于神独有的一种仁慈而已,至少足够真实,没有一点落差。”
“那这次真是我多事了,前面的路的确是属于魔鬼的地盘。”
站在原地长出一口气,老人在此刻似乎是终于放心了一些,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那只手也随之放下,就在斗篷掀开的一刹那,亚伦身为亚种的视觉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悬挂在老人腰间的两柄太刀,一红一黑,刀刃光是纳藏于刀鞘之中就已经足够有压迫力,抬起头,看向老人的脸,一时间,亚伦的心底居然有了一丝本能的忌惮。
“放心吧,这两把刀不是用来对付你的,我发过誓,不会对人挥刀,而你,同样是人。”
“唔……”
老人的话音刚落,亚伦就感觉到头部一阵剧痛,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要裂开一样,少年立刻就蹲下来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声,风雪终于小了一些,原本足以遮盖视线的雪花此时也已经有所收敛,天边的灰云不停翻滚,然后继续朝着下一片区域游荡而去。不知道花了多久才从这阵剧烈的头痛中回过神来,等到亚伦重新抬起头的时候,旁边那个断臂的老人也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啧……”
缓缓从原地站起,前方那道橘黄色的微光依旧在原处摇曳着,使劲地摆了一下脑袋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亚伦在楞了一会儿后就继续朝着前方前进,积雪被少年一步踩出一个脚印,越是靠近那道微光的位置,少年就越觉得身上开始感到温暖,就像是那些义无反顾追逐篝火的飞蛾一般,即使粉身碎骨,那道微光的诱惑也依然催促着一个又一个牺牲者向前迈进。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原本微弱无比的橘黄色烛火在走到街道的尽头拐过一个转角之后顷刻间就在少年的眼前化作熊熊的大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糊气息,无数正在燃烧的木头就这样随意地散落在整片雪地上,然后将周围的雪白化作一道漆黑,到处都是疯狂的难民,人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挣扎的模样像极了一本书中描述过的炼狱,只觉得脑门中冲上一股热血,就在整个街道尽头,火焰的最中心位置,那个积累了自己无数回忆的房子正被火海无情吞噬。
“莉娅……”
一边发出一阵喃喃的低语,一边缓缓朝前迈开脚步,一时间,少年就像是感受不到周围火海的温度一般,径直朝着前方前进,直接踩过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人群的身体,与此同时,白色的迷雾也拂过去收割走一条灵魂,,身上覆盖着的以太随着路程的增加变的越发庞大,为了能够进入那片火海的中心,他需要汲取更多的力量。
“喂,开玩笑的吧……为什么这种地方会起火……”
“莉娅,你没事的吧,你一定早就已经跑开然后找一个安全的角落躲好了吧……”
【我会在这里一直等哥哥你们回来!】
突然,自己临走之前女孩那张灿烂的笑脸出现在脑海之中,然后被周围火焰的爆炸冲击的完全破碎,不得不用一只手招架朝自己冲过来的炽热气浪,脆弱的皮肤顷刻之间就被高温化为乌有,完全能够体会到在火海之中沐浴的痛苦,但是亚伦心中想到的却只是妹妹此时正在经受的磨难,速度依旧不减,在以太的作用下,少年直接就在火海之中一路狂奔。
“莉娅!”
“砰!”
徒手撕碎面前拦住自己步伐的一片废墟,亚伦刚刚朝着已经近在咫尺的房子发出一声呼喊,随后,回答他话语的子弹就直接洞穿少年的肩膀,只觉得整个身体的动作都为之一顿,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带着亚伦向后倒飞出去,然后重重地撞击在身后断木组成的废墟上,全身迷雾一般的以太运转在此刻完全凝滞,一瞬间,所有的高温都以比刚才还要狂暴数百倍的气势朝着少年奔涌而来。
“中了贤者弹的亚种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啊——”
发出一阵痛苦的嚎叫,失去以太的保护,亚伦终究也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而已,高温无情地撕开孩子柔嫩的皮肤,然后将里面的肌肉组合尽数碳化,挣扎着在地上扭动了几下,然后亚伦就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向面前这个一身黑色斗篷的男人。
“第一个问题,你是谁?”
“告诉我莉娅在哪儿!”
“砰!”
枪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似乎并没有使用贤者弹,普通的金属弹头直接贯穿男孩的腹部,鲜血只是流出的一刹那就已经被高温所蒸发只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痕迹,丝毫不留情面,自始至终,男人只是举着手中的枪械,然后冷冷地看向地上的亚伦。
“我没说过你可以提问,现在你只有服从我的命令这一个选择,不然下一发子弹就会直接贯穿你的脑袋。”
“唔……”
“我再问一遍,你是谁!”
“亚伦·科斯米斯基,我妹妹在哪儿!呕——”
只觉得腹部遭受到一阵剧烈的冲击,随后,一阵酸意就涌上喉头,完全没有要留手的意思,男人直接向前就是一步,然后对着地上的亚伦踩出一脚,厚重的靴子本身就是一种有效的武器,攻击的效果相当显著,亚伦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想再重复第三次我的要求,下一个问题,托尔文·科斯米斯基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他是我父亲。”
“父亲?”
稍稍眯起自己的眼睛,喘着黑色斗篷的男人收起手中的枪械,然后打量了一下地上不停喘着粗气的少年,似乎是在心中盘算着亚伦所说的话的真实性,过了几秒钟之后,男人对着地上的积雪踢出一脚,很快,冰冷的雪花就覆盖上亚伦的身体,起到了一丝降温的作用。
“他现在在哪儿?”
“唔……”
“没听到吗?我再问一遍,他现在在哪儿?”
依旧没有回应,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后,眼前的这个少年似乎就已经变了一个人,不再只是逆来顺受的羔羊,而是一个压抑已久的恶魔,一双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火海,紧紧捏着的拳头将满腔的愤怒内敛其中。
“告诉我!托尔文·科斯米斯基现在在哪儿!”
“他已经死了!”
“死了?”
“对!在我的面前,和一只温迪戈一起被一颗手雷炸成了碎片,看见我衣服上的血了吗?这就是他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
完全是用哭腔在喊出来回答男人的问题,一瞬间,即使是贤者弹似乎都已经有些压制不住少年身上以太的流动,白色的光芒疯狂流转,试图挣脱子弹的束缚,但是最终,在一道赤红色的流光闪过之后,一切试图反抗的以太都被重新按进了体内。
“温迪戈?你们去了哨岗线外面的雪山丛林?”
“对,爸爸他为了给我和莉娅找吃的所以一个人打算去那边狩猎,我为了阻止他才跟过去的。”
“你成为亚种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吗?”
回答到此为止,在认识到贤者弹的力量之后,即使是亚伦也不得不放弃继续用以太挣扎,给自己用一个舒服一些的姿势坐好,少年只是和面前这个一身黑色斗篷的男人对视着,光是那双眼睛中蕴含的光彩,似乎就说明了很多东西。
“嘁,我懂了。”
“不,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我懂的绝对比你想象中的要多。”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就将自己的身体朝着旁边让开,很快,躺在地上满身黑色污渍的莉娅就出现在了少年的眼前,一身衣服已经被焚毁的七七八八,溃烂的皮肤将女孩本来可爱无比的容颜也尽数摧毁,但即使是这样,女孩的手中依然紧紧握着那枚哥哥最后交给自己的蛋糕,虽然里面的东西已经完全碎掉,但包装袋却依然完好无损。
“莉…莉娅?”
“全身三十七处烧伤,其中重度烧伤部位三处,中度烧伤部位十一处,而且我发现她的时候火灾已经发生一段时间了,在那样的环境下呆那么久,不排除一氧化碳中毒的可能性,换句话说——”
男人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叠纸卷,然后小心翼翼地在上面倒上一些烟叶,用旁边燃烧着的火海点燃烟卷,然后放在口中吸了一口,很快,呛人的气体就让男人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活下去的可能性不大。”
“胡说!莉娅和我说好的,会和我一直走下去的。”
“那只不过小孩子无聊的幻想而已,饥饿的难民们为了让自己解脱,聚众在街上点起篝火,然后全部跳进火海,在这样的过程中,混乱难免会发生,这就是这场灾难的起因,明白吗,这才是真实的现实。”
“这种狗屁现实没有人会接受!”
“对,没有人会接受,所以总得有人站出来去反抗。”
男人再次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卷,然后抬起头看向头顶阴云密布的夜空,飞雪在这一刻已经完全停止,只留下孤独的冷风继续在半空中肆虐。
“小子,我问你,你觉得这个世界怎么样?”
“世界?这样的世界绝望到让我觉得这只不过是神创造出来供他取乐的工具而已。”
“有趣的比方,但即使是工具,有时候也是会因为失误而误伤到主人的,就像那些一刻不停用自己的身体敲击着钉子的铁锤,只要主人有任何的疏忽,铁锤的反击就会作用到他脆弱的身体上,而这个世界,需要一些这样不安分的铁锤。”
低下脑袋,重新看向面前满脸狼狈的少年,男人此时的表情显的有些玩味,但是没过几秒,他还是像下定决心一般长出一口气,然后半蹲下来,抚摸了一下亚伦的脑袋。
“你的父亲就曾经是这些铁锤中的一员,而现在,我觉得你也可以接过他身上的责任,然后朝着天穹之后的那个主人发起反击。”
“我代表世界蛇,邀请你加入这场对神的战争。”
SubSpecieS审判官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剑来》、《我是舰娘》、《她们都想成为我的女主角》、《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道诡异仙》、《NoBattleNoLife》、《带着修真界仙子们天下无敌》、《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病娇徒儿对天生媚骨的我图谋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