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区,源氏重工大楼顶层——
“狐狸先生,您未免也太难缠了一些吧,不就是打坏了您几个摄像头吗?有必要这样一直对着我开火?”
灵巧地闪过一道刚刚从自己身边擦过去的热流,安以空一只手扒住旁边墙壁的残垣,然后稍稍使劲,整个人立刻就到了稍高一点的位置,视线之中看到的地方全部被以太炮火的硝烟所填满,男人刚刚闭上眼,准备用【鸣蝉萤夜】捕捉一下这些无人机的位置,但是还没等身上的纯白色光芒开始闪耀,旁边就传来一阵空气被破开的尖锐声响。
“轰隆!”
细长的荆棘藤曼毫不留情,瞬间就将安以空刚才所站的位置劈成了两半,碎石被恐怖的力量荡开,一直飞到黑暗的角落里,无数带着尖刺的荆棘就这样在半空中挥舞着,看上去就带着一丝不祥的气息,像是有什么人在控制着它们的行动一般,这些荆棘刚刚劈开墙壁的一瞬间,立刻又一齐将尖刺对准了一个方向。
“喂喂,不是吧,不管怎么说,好歹给我一个中场休息的时间吧。”
“刺穿他!”
“砰!”
一道女人的命令声随之响起,随后,所有的荆棘都化为乌黑的虚影,全部朝着安以空所在的位置涌动,一路刺穿沿途的障碍物,等这些荆棘的枝条到了安以空的面前之后,立刻就开始朝着周围扩散,顷刻间就已经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包围圈。
“唉?真是的,这样的动作你都已经做了不下三回了,下一次可以换点其他的方法吗?”
脸上带着苦笑,安以空一边这样说着一一边就将右手朝旁边挥开,一道纯白色的以太立刻就从男人的指尖位置开始往外释放,随后,能量化为汹涌的浪涛,全部朝着荆棘组成的包围网的方向前进,以太开始被瓦解,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余地,无数的荆棘只是刚刚和男人手中的以太发生接触就已经维持不了包围的阵型,整片区域开始亮起点点的绿光,随之而来的,就是能力的崩溃。
“空蝉清流!”
“轰隆!”
回答安以空的是新一轮的以太炮击,一共六台仅存的无人机,无一例外,全部将炮口的方向对准了安以空所在的位置,虽然已经失去了能够用来锁定的摄像头,但是在斯嘉丽的能力传递过来的情报的辅助下,打中这样一个近距离的单一目标并不是什么难事,高温的以太开始在炮口积蓄,随后,直接将本来就是一片废墟的顶层给搅动的更加混乱,火焰直接覆盖在用来包围安以空的荆棘表面,一瞬间,这片包围网就成为了一道火海,阻拦了包围网的进一步瓦解。
“解之王阁下,让您有喘息的时间的话怕是输的已经就是我了,尤其是您这种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如果能够让你轻松就瓦解掉大半的防线,那一场战争也就不用打下去了,我相信您拥有这样的实力。”
“真是太抬举我了,现在我也不过就是这座阿斯嘉特众多小市民中的一个,可没那么大能耐去左右一片战场这种事情,况且,我压根就不在意那些和我无关的事情……”
对着前方的火海微微一笑,安以空在看见自己的能力被以太炮火阻拦之后也没有什么表示,男人只是将双手插在自己的风衣口袋里,随后朝着四周张望了一下,火焰并没有能对周围的荆棘起到什么灼烧的作用,乌黑的枝干之上,足以取人性命的尖刺依然在生长着。
“我在意的,不过也就只是这个来之不易的,小小的家而已,找一个地方把这段混蛋的人生度过去,你在国王区要干的那些蠢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每个人都想这么做,但是每个人都没办法这么做,您真的觉得您身上背负的那份能力和原罪允许您这种想法的存在?我当然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的事情有多大胆,但是那总比您这样的胆小鬼要好,只要被那个神选中,逃避就已经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我真的很好奇,您放弃罪王的身份,躲起来逃避现实的这段时间,您真的安心过吗?”
六台无人机机甲同时往前迈开一步,与此同时,斯嘉丽布置到到周围的荆棘包围网似乎也已经生长到了极限,荆棘覆盖的范围不再扩张,最终,局限在那片熊熊燃烧的火焰之外。
“像一个老鼠一样,每天躲藏在最黑暗的角落里,必须得克服最开始那份原罪的负罪感,然后一直迷茫地度过这一生,对于过去,你只想逃避,对于现在,你会假装无视,同时,对于未来,你漠不关心,这样的世界,就是因为被你这样的人拥有力量,才变成现在这个错误的模样。”
“所以你就决定当一回救世主,把这个所谓的错误变成你希望的样子?”
手中握着的匕首瞬间出鞘,随后,安以空就直接将刀尖对准了不远处六台机甲所在的方向,纯白色的以太一直在身边缠绕着,男人的瞳孔深处,一朵白色的火苗燃烧的格外旺盛。
“总得有人要站出来,不是吗?那个人既然不是你,那为什么不能是我,既然你们这些胆小的家伙不敢去迈出这一步,那我希望你们也别阻拦我去迈出这第一步。”
“你的这第一步牺牲可是有点大啊,一下就暴露了两个罪王,这也是你口中的必要吗?”
“这就是必要的,他们的人生如果就这样下去毫无意义,只不过是多浪费了两份空气而已,既然这样,倒不如让我用他们的力量点燃这最初的导火索。”
从广播中传出来的机械合成音不带一丝起伏,就像是在诉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实一样,源镜月只是这样说着,随后,就再次将炮口对准了安以空所在的位置,六道炽热的流光再次在炮口的位置开始积蓄,整个无人机周围的空气都被高温所扭曲,从安以空的角度看过去,这的确就是一个扭曲的世界。
“拥有力量的人不会选择去反抗,掌握权力的人只会让这份扭曲更加疯狂,解之王阁下,这就是我眼中现在的阿斯嘉特,在初代的亚种战争之后,人们似乎已经在心里就认定了教会的统治力,从来不会觉得现在这种病态的社会有什么不妥。只要自己过的好,只要还能在这个世界上苟活,很卑微的想法,却也是身为蝼蚁的人类保有的最普遍的想法。”
“但是啊,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做梦者有没有思考过一件事情……”
从自己的座位上缓缓起身,源镜月暂时放开对于几台无人机的控制,转而看向窗户外边被云层遮盖住的黑日,翻滚的云层与大楼周围的黑烟遥相呼应,看上去就像是处于天地之间的两头黑白两色的巨龙在互相缠斗。
“——这样的想法终究只是做梦而已。“
“嗯?”
“难道不是吗?只是苟活下去,然后浑浑噩噩地过完自己的一生,最终在看不到希望的一片漆黑中死去,这就是阿斯嘉特给人们构建出来的梦境,一个浑身漆黑,足以让任何人都出一身冷汗的噩梦。”
“这个噩梦就是解之王阁下您现在在做的梦,虽然目前看起来很美好,但是啊,梦就是梦,不管怎样,都会有醒来的那一天,当人们发现自己再也没办法从这片绝望中置身事外,当人们发现,平时已经司空见惯的绝望就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们会怎么选择这点不用我多说的吧,这些年来出现的越来越多的亚种,就是人们开始清醒的标志。”
“有些时候,置身于黑暗太久了倒不如自己变成黑暗来的轻松,这就是亚种的悲剧为什么一直没办法根除的原因,当初释放瘟疫的那位骑士简直就是天才,只要人类继续这样下去,他们给自己创造的敌人就永远不可能被消灭掉,说到底,他们的敌人,就是他们自己,这样的战争,人类永远不可能胜利,当这份力量积蓄到足够的时候,这个巴别塔构造起来的社会理所应当,必然会崩溃,而现在,很显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亚种们需要的是一个反抗的理由和一个名为王的引导者,引导着他们走向新时代。”
“我可不认为那个引导者会是你这种人!”
浑身的白色以太光芒在这一刻完全点燃,安以空此时已经收起了脸上一贯的笑容,就像是结了一层冰霜,男人站在原地轻轻跺了一脚,随后,白色的光芒就开始朝着四周蔓延,恐怖的以太威压,一瞬间就压制了周围的火海,一时间,仿佛万物都在安以空的身边跪拜。
“我不觉得一个可以理所应当地牺牲无辜者的人可以改变这个悲剧。”
“哦?您觉得这样的我不配坐上王座吗?”
“如果坐上王座的人是你这种货色的话,这个悲剧只会继续下去,你和国王区那些为了自己牺牲掉平民利益的废物有什么区别?”
“这就是关键,是否为了自己,这当然有本质上的区别,我要让两位罪王牺牲,是为了大家的未来,这是必然的牺牲!”
整个人的声音都高了两度,安以空光是站在这里听着那个枯燥的机械合成音都能想象的出那一头的源镜月处于怎样的情绪状态,男人长出一口气,最终,像是有些无可奈何一般,摇了摇自己的头。
“这只是无谓的牺牲,在我看来,你只不过是一个想要向世界证明某种东西的小孩子罢了,点燃这把火,然后大家为了你的任性一起陪葬,这就是你继续下去唯一会有的结局。”
“我?小孩子?我并不想证明什么东西!”
“既然这样,为什么牺牲的不能是你自己呢?”
“唔……”
“你站出来点燃这把火,然后让信任的其他人坐上王座,你自己说的,力量已经足够,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理由,而这条路显然比你现在费劲心思去为我们设下陷阱要来的轻松,既然你的目的如此崇高,只是为了大家的未来,那为什么你不亲自迈出这一步呢?”
语言就像钢刀,一瞬间就通过声波刺穿源镜月被重重枷锁困住的心脏,只觉得浑身血液的流动都停滞了一下,源镜月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子,然后狠狠地砸了一下键盘,男人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从喉咙里出来的只是一些毫无意义的音节。
他,没办法回答安以空的这个问题。
“回答不了是吗?”
【不是的……】
“你终究还是想要自己坐上王座成为王去接受大家的敬仰的吧。”
【不是这样的。】
“既然你仍然想要坐上王座,那你和教会顶层的那个人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统治者换了一副皮囊而已,你只是想要向这个世界,向某个人证明你有做到这一切的能力而已,说到底,就是一个撒娇讨奖励的小孩子。”
“砰!”
拳头直接砸穿旁边的办公桌面,一刹那,几滴猩红的血液就出现在源镜月的拳头之上,紫色的以太在男人的身体周围环绕,开始修补起主人受到的皮外伤,当他抬起头的一瞬间,眼前的场景在此刻瞬间改变。
“爸爸,你为什么一直要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啊。”
“嗯?月是怎么知道爸爸一直在办公室的?”
“我亲眼看见你进去的啊,然后我在外面等了一天,也没看见你出来,你该不会在里面做些什么羞羞的事情吧。”
还是小孩子模样的源镜月仰起脑袋,朝着身后一身华丽和服的男人这样问道,孩子的笑容很单纯,不掺杂一丝杂质,只是这样微微一笑,仿佛满树的樱花都会为之绽放。
“月这么小就已经知道羞羞的事情了吗?哈哈哈,谁教你的?”
“别打岔,快点告诉我你把自己关在里面都在做什么,难道里面有比樱花还美的东西吗?”
伸出自己的小手,源镜探出身子在男人的怀里使劲摇晃了一下,随后,就像所有普通的孩子一般,源镜月撅起嘴,佯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嘿嘿,爸爸在做的事情的确比樱花还美,月,你觉得这个世界怎么样?”
“嗯?是墙内的这个世界吗?很不错哦,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有,挺好的,我看书上说,墙外可不是这样,那里是魔鬼到处游荡的地狱哦。”
“墙外的确是地狱,但是啊,月,有一点我希望你也能明白……”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就低下头,声音也随之压低了一些,他将双手伸到源镜月的腋下,然后稍稍使劲,很快,还是孩子的月就已经被他举过头顶,男人那一头长发之下,一双紫瞳格外引人注目。
“墙内也是地狱!”
“也是地狱?爸爸的意思是墙内也有魔鬼出没吗?”
“没错哦,墙内墙外都有魔鬼,只不过墙内的魔鬼掌握了权力,而爸爸希望的是,月以后可以承担起责任,将这个错误的世界纠正成它本来的模样。”
“让痛苦的人不再痛苦,让逾权的人受到惩罚,让该死的人前往彼岸,让活下来的人都得到幸福,这是月你可以做到的事情。”
“爸爸我呢,期待着月做到这件事情的那一天。”
“嘁,到头来,还是没能摆脱你给我的阴影是吧。”
将双手重新放在键盘的上面,源镜月使劲地摇了摇自己的脑袋,随后眼前童年的景象就开始破碎,紫瞳倒映的画面中,整个世界格外清晰,男人的手指只是勾动了一下,原本有些松懈下来的无人机防御就再次开始朝着安以空那边施以压力。
“想要向什么人证明些什么东西吗?这样想想,我从那个时候起努力的一切,倒的确都是为了证明我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期望。”
“继承你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好,坐上这个总舵主的位置也好,开始使用力量也好,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做的每一件事情后面都有你的影子。”
“我啊,的确从来都没有变过——”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源镜月在完成手中的设置之后,就将指尖挪移到回车键的位置,男人抬起头,看向画面那边无数纯白色的以太。
“——不过一直就是那个想要找你撒娇的小孩子罢了。”
指尖在此刻瞬间放下,随后,在距离安以空仅仅五米不到的位置,亮起的火光一瞬间就冲破了天穹的阻碍,和不远处奥林匹斯山上黑白两色的光芒一起闪耀在这片天际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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