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莉丽丝小姐，你没事吧！”
“嗯。”
怀中传来一阵细微的应答声，随后，莉丽丝就用双手支在墨夜的肚子上缓缓起身，少女朝着四周缓缓流动的白色雾气张望了一下，眼中闪烁的黑色光芒只是刚刚出现就直接在瞳孔中蔓延成了耀眼的火海，少女使劲地摇了摇脑袋，然后跪坐在一边，等到意识稍微清醒之后，她立刻看向旁边的墨夜，然后用手指了指前方什么都看不见的一片迷雾。
【亚伦。】
“对哦，这种程度的爆炸的话，亚伦先生一定会有危险的，我们得快点去找他。”
“唔……”
似乎是并没有理解莉丽丝的意思，墨夜在看见亚伦的名字的一瞬间整个人就从原地跳起来，二话不说就想往前走，少年此时脸上的表情完全是一副焦急的模样，以太所造成的巨大爆炸，光是看周围的架势都能对这一次的威力有一个大概的估算，如果说亚伦就这样被卷进爆炸的中心的的话，不用多想，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是，抱着这样心情的墨夜还没有往前迈出第一步，身后就传来一阵拉扯，感到有些不敢相信，少年满脸惊讶的回过头来，迎面对上的，就是莉丽丝那双正在闪烁着黑色光芒的黑瞳。
“莉丽丝小姐？”
“唔……”
迅速地摇了摇脑袋，少女在这样和墨夜对视了一会儿之后就朝着旁边伸出自己的手指，莉丽丝的指尖只是往外伸出的一瞬间，周围的迷雾似乎就受到了某种吸引，立刻就蜂拥着朝着两人所在的位置流动，刀片一般的雾气丝毫不留情面，瞬间就在少女的指尖留下一道血痕，伴随着血液特有的那种腥味在空气中散开，墨夜只觉得周围这些雾气的流动速度变的更加狂暴，眼见着就已经完全包围住他们。
“唔。”
皮肤被撕裂开的疼痛感似乎并并没有对莉丽丝起到什么效果，少女在完成了这样的动作之后就不慌不忙地将手抽回来，然后把受伤的手指放进自己的嘴里，像是所有的小孩子一般，莉丽丝不停地朝着指尖上的伤口吹着气，与此同时，一直在瞳孔中跳动着的黑色以太也被释放，迅速在主人的身体周围环绕成一个圆圈的形状，令人窒息的以太压力在这一刻彰显无疑，只是这样一个照面的功夫，周围的迷雾似乎就已经在忌惮着什么，开始朝着四周缓缓退去。
【明白了吗？】
“唔……”
动作在这一瞬间就变的有些有些僵硬，只觉得想要迈开的那只脚上此时已经被灌满了铅，就连喉咙似乎也被堵住了一样，此时的墨夜看着莉丽丝便签条上的字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审判官没错，他是亚种。】
“不，不可能的，亚伦先生不会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这片迷雾就是证据。】
“也有可能是杰克就藏在周围，为了隐藏自己开启的能力啊！”
【这种话你自己相信吗？】
“我……”
做出的每一句辩驳在莉丽丝的字迹面前都显的如此苍白，莉丽丝知道，墨夜当然也知道，当那个审判官的教具放出第一次攻击的一瞬间，同样身为亚种的他们其实看的比谁都清楚，手中绽放出的银白色光芒，完全不敢想象的恐怖的速度，将这些在一瞬间全部展现出来的亚伦，毫无疑问，已经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证据，在最后一刻，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了墨夜他一直在质问的真相是什么。
“我…我不愿意相信……”
【即使不愿意但也不得不去相信。】
“这种话从莉丽丝小姐你手中写出来真是残忍，我还以为至少你应该会用温柔一些的方法的。”
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的两侧，墨夜此时似乎是已经放弃了自己刚才的想法，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就走到莉丽丝的身边席地坐下，就在他的身体周围，几缕纯黑色的以太已经被不经意间释放出来，开始和外面莉丽丝的以太威压分庭抗礼，总觉得是在压抑着什么，少年额前的刘海此时完全遮住那双深邃的黑瞳，就连肩膀也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唔……”
听见墨夜的话，好像是在思考一般，莉丽丝那双漂亮的眼睛在盯着少年看了一会儿之后就稍稍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然后缓缓抬起另外一只没有被割伤的手，抚摸的动作很轻柔，就和之前对墨夜做过的一样，莉丽丝此时开始不停地抚摸着墨夜的脑袋。
“额，我并不是想让你这么做啊，我只是觉得……”
轻轻地摇了摇脑袋，并没有选择让莉丽丝将这样的动作持续下去，墨夜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然后侧过半边脸看向莉丽丝。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世界未免太残酷了。”
【但这就是它应该有的样子。】
“嗯，我知道，这就是它应该有的样子，我早就知道的。”
对于莉丽丝的回答并没有感到有意外，墨夜用手擦了一下自己的眼角，然后就将头埋进自己的臂弯，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变的有些含糊，让人听不太清楚，那种明显的哭腔已经将少年此时的心情暴露的一干二净。
“但是即使早就知道，真到了亲身经历的时候，还是会像现在这样感到很痛苦。”
“莉丽丝小姐你知道吗？亚伦先生他啊，从我昨天第一次见到他起，就像是一个被神祝福过的人哦。”
“在那个礼拜堂里面，他出现在那一道从天窗上倾泻而下的光线之中，然后对我微笑，那个笑容真的很干净，干净的不带一丝杂质，给我的感觉就是这个世界应该不会有任何东西都能污染掉这份纯净一样。”
“到了今天，他对我们所讲的那些故事，我想你也应该感受的到的吧，他对于自己的神，对于自己的信仰的那一份追求，即使昨天经受过那种雪崩一般的洗礼，但是到了新的一天，他依然对着救赎充满希望。”
“不管经历过什么，不管曾经被如何对待，也不过之后会面临什么，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对一件事情有着自己的坚持，这样的亚伦先生其实就是这座阿斯嘉特众多人类所追求的一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想相信也不敢相信，这样的他会是巴别塔那边犯下恶行的魔鬼。”
“如果说这样的他都只能成为恶魔。那我们呢？和他同在这一座城市中，却只能每天看着一无所知的未来等待的我们又算什么？”
情绪在此刻完全爆发，墨夜此时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不再让自己与外界的任何东西发生接触，少年所说的就是这个世界最残酷的真相，不管身为蝼蚁的人们怎样祈祷，终究还是逃不过一样东西，命运，当这些早就注定好的东西到来的时候，不论你怎样拒绝，到最后，不过也就只有一个结局。
在学校里遭遇那只坏兽也好，在楼顶亲眼见证郑秀凡的死亡也罢，又或者，现在看见亚伦堕入深渊却毫无办法，一直以来，这就是墨夜的命运，只能被动地接受这残酷的一切，然后被世界当成一个玩偶一样驱使，这样的情况不仅仅只出现在墨夜一个人身上，这种绝望，包含的范围是整个人类。
“明明他追求的是太阳，命运却偏偏要让他被月亮捕捉，明明他向往的是在他的信仰中可以拯救一切的神，现在却让他成为为了利益可以出卖一切的恶魔，莉丽丝小姐，我不明白，如果那个神真的存在的话，看见这样可笑的命运他会高兴吗？”
【神不会感到高兴。】
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改变，尽管此时的墨夜的那张脸已经完全被泪水糊满，但是莉丽丝却丝毫不为所动，并没有选择去看显的有些狼狈的墨夜，莉丽丝将头转到一边，然后缓缓写下这样一个句子，看上去就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既然不会感到高兴那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个世界的绝望已经足够多了，如果说，他能感受到一丝这些信徒对他的祈祷的话，他会选择让人类陷入这样的结局吗？”
【神不会感到高兴，但他也不会为此难过。】
“唔……”
【悲伤也好，高兴也好，不管是兴奋或者失落，神不会特意为了人类去做些什么。】
【在他那里，众生平等，人类，等同于蝼蚁。】
【你，会为了一个蝼蚁的喜悲而感同身受吗？】
写到这里，莉丽丝长出一口气，然后将便签纸轻轻放到墨夜的腿上，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冷漠表情，但是这一次，似乎又有哪些地方产生了一丝变化，少女在这里注视着墨夜，眼中跳动的以太在一瞬间变的比刚才更加狂暴了一些。
“蝼蚁？这就是他眼中的我们吗？”
【不止是我们，人类，地球，甚至浩渺的星空，都与蝼蚁等同。】
“因为是蝼蚁，所以他可以肆意玩弄我们，对于这样的世界无动于衷吗？”
【没有人会同情蝼蚁。】
落笔的笔锋在此刻稍稍用力，在一瞬间就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感到有一丝意外，莉丽丝的动作在纸上的最后一个字那里显的有些停顿，似乎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运笔的力气会突然加大，少女看着手中的纸张，张了张嘴，但是还没等少女做出下一步的反应，旁边突然就传来一阵巨大的以太威压。
“唔……”
“没有人会同情蝼蚁？这种无情的话倒是和他以及他所创造的世界如出一辙，这就是他对于这个世界的态度没错吧。”
一边说着一边缓缓从原地站起，少年浑身上下此时都往外涌动着汹涌的黑光，动作丝毫没有犹豫，墨夜摘下用作伪装的眼镜，随后，一团漆黑的能量就覆盖住他的半边左脸，纯白的哭脸面具，凄惨的面容似乎是在为什么而悲伤，但是，面具之上闪烁的诡异光芒却似乎又在蔑视着眼前的一切。
“既然毫不在意，既然不会对蝼蚁感同身受，那当蝼蚁开始反抗他为我们安排好的命运的时候他应该也不会去多加干涉吧，毕竟我们只是蝼蚁。”
黑色能量在少年身体环绕成一圈，随后，那条最开始就出现在墨夜身边的黑色巨蛇就开始塑形，猩红的蛇信子朝周围的空气喷吐着刺鼻的血腥气息，释放出的压力顷刻间就将周围的迷雾给排斥开，没有再给他们任何靠近自己的机会。
【你要过去吗？】
“这个答案想必不用我多说的吧，莉丽丝小姐，既然那个神是如此看我们的，我想即使脾气再好的人也会为此感到愤怒吧，所以啊，我只是想去帮助这万千蝼蚁中的一个重新握住自己的命运而已。”
“我，想要帮助亚伦先生挣脱魔鬼的束缚。”
【那审判官呢？如果在这里暴露了，你想要的生活就再也回不去了。】
“这倒是的确很麻烦，毕竟老师之前为了我帮了这么多忙。”
对着莉丽丝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墨夜虽然是这样说着，但是脚步却已经往前迈开，每一次步子的踏出都伴随着黑色光芒在地上的蔓延，黑色的以太转眼间就将这片区域的迷雾同化成自己的领地。
“但是啊，莉丽丝小姐，有些时候，我逃不了一辈子，最开始遇见你们的时候，老师就对我说过，今后的日子一定会发生改变，不管我再怎么想要保持人类的身份，以太还是会在特定的时间开始闪烁发光的。”
“我可以继续作为一个对未来迷茫，被神所藐视的人类活下去，但是，我也同样可以成为亚种去保护我所珍视的东西，这句话，我想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些老师当时的意思。”
“所谓活着的人，就是背负了某种希望的人，在我的身后，不论是婆婆，小时候的伙伴，还是那一天没能救下来的秀凡，他们此时应该都在看着我吧，如果我选择了在这里逃避，不论是他们还是我自己，恐怕都会感到失望，这种做法，和我心里住着的那个混蛋没有什么区别。”
“我，不想成为那个混蛋那样的人。”
话语至此，墨夜站在迷雾的边缘，然后朝旁边伸出手，黑色巨蛇似乎是感应到了主人的命令，立刻就重新涌动成黑色的浪潮朝着少年手中汇聚，转眼间，光芒散尽，最终，在手中留下的就只有一把通体漆黑，吸收了一切光芒的黑色短刀。
“莉丽丝小姐你一个人在这里没问题吧。”
“唔……嗯！”
“这种有点犹豫的回答方式倒是和你平常的样子有点不搭，记得乖乖呆在原地哦，不然到时候迷路了我又会被老师骂的。”
“嗯。”
“找十字架的事情等到我回来之后再去吧，放心吧，我不会食言的。”
“嗯。”
“真是让人放心的回答，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像莉丽丝小姐你一样就好了，只不过，现在我仍然只是一个想要反抗命运的蝼蚁。”
侧过半边身子，对着身后的莉丽丝露出一个熟悉的笑容，墨夜还没说完就挥开了手中的刀刃，漆黑的寒光切碎面前的雾墙，即使是以太，在第一堕天使特有的毒素面前也只有被溶解殆尽的结局。
“那么，接下来是蝼蚁朝那个混蛋上帝发起抗议的第一步。”
“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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