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邂逅的场景不算多么唯美,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不快的味道,如今的二人也是如此,在同一棵树下栖息着,彼此之间保持着微妙而又无形的隔阂。
沈若皖和函效的路途比想象之中更加漫长,从夏夜走到秋风萧瑟的时分,也从大江两岸走到蜀道的艰险关隘前。可这么长的路途之中,在如此漫长的相处过程之中,二人之间的关系始终冷如寒霜。
函效在初次见面之后展露的严肃表情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脸上,他成为了一个一面示好的小丑一般的角色。看似形影不离保护着沈若皖,对她的关心无微不至,可沈若皖也明白这对于这个男人而言无非是某种职务,一种将自己牢牢拴在他身边的做法。
沈若皖明白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依然是可悲的厚障壁,依然是那积满灰尘的沈府大院,那里没有任何的危险,是一个让所有人都安心的避风港。可她,明知自己无法抗拒这样的命运,也不愿朝着那里迈出哪怕一个脚步。
这么多天的路程中,她策划过不止一次的逃亡,也不止一次失败。函效每次都是带着淡淡的微笑,在每次沈若皖认为已经脱离魔掌之时站在她的面前,作为一名不速之客将沈若皖捏在手心里。
她很讨厌这种感觉,这种自己的命运甚至无法由自己决定的感觉。
既然无法逃走,那干脆就消极怠慢,慢慢悠悠地前往蜀地,总能找到脱身的机会吧。
她就是这么想着,表面顺从地跟着函效这个男人继续出发的。但事实上,不需要她消极怠慢,这趟路程本就是如此艰难,他们本就像是在缠着镣铐往前行进。
是的,数不胜数的刺客与杀手,就像二人初次见面时那一天一般,源源不断朝二人袭来。摸不清他们的来历,也看不清他们的门派,就像是一群有组织的乌合之众,为了同一个目标筹集起来。
那个目标就是杀死沈若皖,取下她的首级。
这个目标看上去没有半点意义,一个富家大小姐,一个除了家中有着殷实家底除此之外别无价值的大小姐的人头,是相当没有价值的战利品。
不值得这么一批看上去就声势浩大的刺客倾巢出动,在江湖上,拥有这么一批数量繁多且忠心耿耿,行动力执行力都不错的刺客,完全可以利用其牟取更大的利益,也可以用其办到许多难以用常规途径达成的事情。
沈若皖对此无法理解,函效对此更觉得不可思议,他亲眼目睹锦州城告示上张贴的所谓寻人启事,明明白白指出若是将沈若皖带回沈府,重重有赏。可这些杀手就像是全然不关注这所谓的蝇头小利,直奔着毫无价值的沈若皖的人命而去。
不过,若是没有函效在身旁庇佑着沈若皖,她估计也早已身首异地,死无葬身之地了吧。恐怕就连这些杀手的的上级,也无法预料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弱女子居然能在漫天杀手的攻势之下存活下来吧。
……
在惯例的猎杀之夜之后,沈若皖从毛毯上爬了起来,她看着秋日早晨凝结的白霜与寒意森森的白雾,心中一片苍茫与惘然。她清楚地知道,这白雾之中隐藏着许多的尸体,那血淋淋的事实让她的心神再度迷惘起来。
自己到底为何,会在这里?
是的,对于她而言,自己追求所谓自由的斗争早已一败涂地,那一条条人命却让她更感到恐惧,在迷惘与恐惧的交织之中,她感到的只有生命宛如浮萍一般飘摇且脆弱的事实。
早知如此,真的……没有必要寻求所谓的自由。
可,若是没有自由,我,还能够成为真正的自我吗?
此时她的心中,始终徘徊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那是她苦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是她没有办法逃离的梦魇。
她没能梳理自己的头发,披着有些凌乱的头发朝着大树的另一侧走去,她的腹部有些空扁,隐约传来饥饿的声音。
她向来是不愿与这个男人说太多话的,将其看作一个奴仆看待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她本能地抗拒着对方口中说出的那些粗俗又令人不快的词汇,却又不得不依仗这个古怪的男人才能活下去,这让她既感到羞愧,又感到耻辱。
她看见男人正襟危坐地坐在树下,脑袋似乎紧紧贴着树干,一副凝聚心神的模样。
她对函效的这番举动习以为常,每日早晨,都能看见这个怪异的男人坐在树下,面对着树木低头昏睡着,这或许是函效的某种研习武功的方法,又或许是某种古怪的宗教仪式。但沈若皖对此并不感兴趣,她只关心接下来他们二人该怎么前进。
“喂,我饿了,给我去弄点吃的。”
态度很冷漠,声音与表情一样冷淡,这一句命令式的话语让函效骤地惊醒过来,眉毛高高挑起,沈若皖能看见对方微微耸起的肩膀,像是在酝酿着什么情绪。
但回过头来的依然是一张灿烂的笑脸,函效站起来,上下打量了沈若皖一番,轻轻点了点头。
“大小姐,你今天好像比昨天更漂亮一点了,一晃眼我还没认出来是您呢。”
沈若皖不想搭理对方那充斥着谄媚之言的无趣话语,她更加坚信对方不过是自己爷爷请来的高手,是一名低声下气的佣人,她对这样的对方,感到先天性的鄙夷。
“废话就无需多说了,我现在肚子饿了,赶紧去给我准备早餐。”
此时的沈若皖就像是全然忘记了昨夜躲避在灌木丛之中,隐匿在函效羽翼之下的脆弱,此时的她似乎再度拾起了所谓富家小姐的骄傲,对着函效颐指气使,就像是彻底将昨夜自己的脸上的泪痕抹去一般。
函效倒是挺机灵地一点头,匆匆忙忙就去准备沈大小姐的早餐了。
沈若皖这才稍微满意了一点,坐在石头上,那冰冷的触感让她内心的担忧犹如潮水一般再起波澜。她本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此时独自坐着更是倍觉自己这番遭遇的荒谬。
她的脑海之中再度浮现出一些不算多么美好的设想,她想着那些面容惨白,宛如杀生恶鬼的刺客们,心里想到的却是沈府全家葬身火海的景象。
这是从她第一天见到杀手之时就止不住胡思乱想出来的画面,她一边既忌惮着沈府宛如铁壁一般囚禁自己的恐怖,更是担忧着沈府燃起火焰连绵不绝的景色。她既忌惮着沈府家长们那冷厉决绝的可怕面容,却更害怕见到他们被烧得四肢扭曲宛如焦炭的模样。
是的,她怀疑这些刺客正是沈府的世仇亦或是竞争对手派出的,他们将沈府彻底灭门,此时正是来追杀自己这么一个空有沈姓毫无实名的大小姐的,他们希望斩草除根。
这是她这么多天来能够想到的唯一解答,她从来未曾将自己看得多么重要,此时的她只认为自己是从杀手袭击下溜走的小小尾巴。
越是这么胡思乱想,她就越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回去。
越是这么胡思乱想,她也越是觉得自己应该立即回去。
她的纠结与不安被函效的一声催促给打断。
“吃饭了,大小姐!”
拖着有些矜持而高傲的步伐,她掩饰着自己眼中的脆弱与愁绪,朝着那个高大的男子走去。
……
锦州城已经离二人不算太远了,秋高气爽时分,从山间望过去,那座坐落在群山之中平原之上的锦州城富丽堂皇,欣欣向荣。城墙方正,将这瑰丽的城池围住,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等待他人拾起。
“沈大小姐,马上就要回家了,你开心吗?”
函效吹着口哨,问着一脸阴晴不定的沈若皖,后者自然早已看见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城市,她感受着脚底那水泡磨烂的疼痛,既感到苦涩,又感到无奈。
这番外出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错误。
“……我不开心,”沈若皖不像是在回答着对方的提问,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语气宛如游离的雁,“却也不感到悲伤。”
她什么也没有得到,也不知道失去了什么。
“是吗,我倒是挺开心的,”函效吐了吐舌头,“毕竟我马上就能够前往我渴望前往的方向了。”
结果,看上去近在咫尺的锦州城,二人却在天黑之前都未能到达。
夜里,函效生起了篝火,沈若皖看着那飘摇的火焰,默默裹紧了自己的单衣。
她感到有些头痛,眼睛也睁不开,或许是被那篝火熏着的浓烟所影响,她依靠在树旁,缓缓睡去。
梦里,她感到自己正被无数的虫子所撕咬,又被寒冰侵蚀,被烈火炙烤,整个人在梦境之中无谓地重复着挣扎,无谓地经历着煎熬。
迷茫之中醒来,浑身酸痛,脑袋痛得几乎要炸裂开来,她感到自己的喉咙像是有一百只蜈蚣在里面爬行,身体虚弱到几乎直不起身子。
“函效……”她醒来之后,只看见面目有些狰狞的男人,那个男人似乎正在脱着自己那单薄的外衣,用那双厚大的手抚摸着自己那娇贵的肌肤。
她很想反抗,她认为是那昨日篝火的浓烟里藏匿着某种古怪的毒素,让自己身体虚弱且昏迷,浑浑噩噩宛如干尸。她察觉到对方那逾越的举动,察觉到了对方那侵犯自己的行为,她想要反抗,却怎么也做不到。
这和当时不是一模一样吗?她嘶哑着嗓子,四肢想要挣扎,那拳头却不过是软软地打在对方那坚硬的胸膛之上。
被脱去的不只是上衣,还有裤子。
她感觉汗流浃背,无力地捂住眼睛,她感到自己正在被无情的侵犯,但她什么都做不了。身体宛如烂泥,沉入九渊,她只觉得自己所谓的纯洁与伪装出来的坚忍,不过是一个可悲的笑话。
但对方什么也没有做,沈若皖似乎又昏了过去,她最后听见的是函效一声无奈的叹息。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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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有几个世纪没有更新了,但接下来更新也不太稳定,毕竟我还要去苇名城打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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