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结果没过多久刚吾就回到了咖啡厅。
“胡桃回来了吗!”
刚吾的神色有些急躁,焦虑之情在面容上一览无余。
“没有……怎么了?”
“能帮个忙吗?我没找到她。”
2、
兄长大人是个笨蛋。
大笨蛋。
胡桃独自走在巷子深处,心里仍在念叨着性子迟钝的刚吾。
小镇的商店街里有一部分是老城区,大约只要走进几个很少有人经过的狭窄小道,很快就可以到了。
由于这里大多是一些跟不上时代的小商店,卖的东西也都是些过时货,除了几个老客户和寻新鲜的人以外,在老城区里几乎看不到多少人的影子。
相比于只隔了一条街就能到的商店街大道,这里的冷清与寂静有时会让人产生误入幻境的错觉。
只是被哥哥占据了思考的小胡桃压根没有发现自己走错了地方,随着女孩无意识地越走越深,身边能够看到的活人,已经从寥寥无几到了空无一人的程度。
(虽然我也有错啊……我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是……)
让别人交换恋人这种刺激性的话语是绝对的禁忌,自大、自私、狂妄,更为重要的是缺乏尊重,性格实际上颇为善良的胡桃当然不至于没教养到对此毫无自知。被京子的挑衅冲昏了头脑也好,被哥哥的犹豫不决气到了也罢,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是犯错的那一方了。
她是知道的。
(呜……那个大哥哥肯定很讨厌我了吧……胡桃也是个笨蛋……)
她指的是鞠守。
胡桃对千代子的崇拜之情不言而喻,在她的眼中,三生目千代子无论是无可挑剔的身材、引人羡慕的娇好容貌,还是我行我素敢作敢为的性格、与男人对抗也丝毫不占下风的体能,都是胡桃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目标。
她想要成为千代子那样的人。
自己的哥哥时不时会和人打架,带着一身伤回家。胡桃的劝解从未起过效果,而每当她想要为最爱的兄长做些什么,又都会被刚吾毫不犹豫地以“不要插手这些危险的事”为由所拒绝,这在胡桃心里积累了不小的怨念。
尤其是当她得知,哥哥所受的伤很多时候都与京子有关的时候。
胡桃并不了解真正的缘由——她对京子军火商女儿的身份一无所知,刚吾也没理由特地告诉她,只是从一些细枝末节中察觉到了哥哥总是会为了京子而去冒险,甚至幻想出了一场“京子是个受人欢迎的玛丽苏女主导致哥哥不得不和其他臭男人争风吃醋”的年度大戏。
正因如此,胡桃会想要刻意贬低京子的举动也就不那么奇怪了——她只是希望哥哥能从被迷惑的沉迷里回过神来,加上千代子又正好是个最好的用来打压京子的例子……实际上最初接触千代子的时候,这也是原因之一,当她发现千代子与京子认识还是同班同学之后,这种想法就更加深入心底了。
只不过在与千代子接触的途中,对于这个帅气与色气完美结合于一身的姐姐,胡桃的想法逐渐产生了变化。
她想要成为千代子那样的人。
如果是千代子的话,在刚吾身陷危机的时候一定会站在他的身边——胡桃是这么想的。
对千代子的憧憬多少也混杂了一些,她自己成长为偶像这样的女性后能够在哥哥身边支持他的画面。
或许这只是情窦初开的年轻女孩所拥有的天性,仅仅是存在于幻想之中的美好画面,她也可以为之努力下去。
在毫无计划可言的道路上会犯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以身为备受宠爱的妹妹所特有的那份乐观,胡桃最终还是自己原谅了自己。
于是她终于有空观察起身边的情况了。
或者说,她终于注意到了附近的异样。
胡桃是无意中跑进老城区的,但她在去咖啡厅打工(理由是想要磨练女人味)之前对于商店街附近的情况多少做过一些了解。她知道这里是老城区、也知道老城区是个很少有人来访的地方,然而,眼中所见的情景,还是与胡桃的想象有着颇多的差距。
古老破旧的地面,几乎难以容下一辆车的行人道,随处可见的破墙碎瓦,这已经很难用简单的“老旧”来形容,很多残破不堪的地方一眼望去甚至可以称之为废墟了。
更为怪异的是,人迹罕至的这片旧土上,从胡桃回过神到现在,她从未见过任何的人影。
无论是隐约能看到生活气息的住家里,还是尽头被一面烂墙挡住的整个道路上,都找不到半点活人的迹象。
(总觉得……)
胡桃停下了脚步,抬起头。
(蓝天有点……怪怪的……)
一望无垠的天空看不到太阳的身影,本应无比炎热的时间点上胡桃却从皮肤上感受到了些许微风拂过的凉意。
(会迷路的……)
(要、要赶紧回去……)
胡桃开始对这诡异的一片死寂心生畏惧,她小心翼翼地紧盯着四周静止的一切,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过了身——
然而,她却没能如她所愿的那样,找到回头的路线。
看着眼前一成不变的景象,胡桃愣住了。
一成不变,没有一点变化。
这并非是与她先前经过的那段路程进行比较。
视野的尽头,是一道烂墙。
胡桃的眼中所见的景象,与她转身之前所见到的,完全一样。
3、
“找到了吗?”
刚吾气喘吁吁地跑到咖啡厅门口,千代子和京子已经提前在这里等着了。
三人的面色都不太好,显然都一无所获。
“你追出去的时候就没再见到胡桃了?”
千代子向刚吾问道。
“我看到她去了老城区的方向,但是跟过去之后就再也没找到她了。”
“我刚刚和刚吾一起把老城区的所有过道都走了一遍,”面露疲惫的京子补充道,“没看到胡桃……问了路上的人和几个居民似乎也都没见到。”
“会是回家了么?”
“打过电话……没回去。”
“啧……”千代子咬着指甲,咂嘴道,“别是遇到禁目了……”
“禁目?啊……就是那个,你们之前有提到过的……”
“就是把你弄没了的那玩意。”
“这里也有吗?”
“一般而言,只要有人就会有它们的影子。既然确定是去了老城区,那应该就是在那遇到了吧……”
“又是一命换一命……?”
上次的遭遇在京子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尽管对她而言只是做了个梦一样的过程,她也渐渐接受了这些自己看不见的存在,但之后每次回想起刚吾可能会在那次意外中代替自己消失,京子还是会感到后怕。
“不……应该不是。”
千代子陷入了沉思。
——神明已经除去了禁目面对原主人时候的特殊性,作为自我反省的一次调整。
数日前月读曾向千代子和鞠守说的话浮现于脑海,她似乎是从零玖衣那里得到的消息——而所谓的“特殊性”,千代子所能记得的,正是曾经那个趴在天台边上、因为京子而诞生的禁目,在抓到京子的同时也对她施下了存在消失的诅咒。
换句话说,即便再次出现了可以抹除存在的禁目,那也不过是其“规则”的一部分,而并非无法逆转的“诅咒”。只要能够找到基于规则的解,问题便可以被解决,实际上千代子与鞠守在夜里处理禁目事件的时候,也都是以此为方法而进行的。
(总之,去老城区再看看吧……)
如果是禁目相关的事情,那也就是属于千代子和鞠守的舞台了——
“……说起来,鞠守人呢?”
千代子突然回过神来,和剩下的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3、
“……”
鞠守站在老城区一条街道的中央,观察着四周经过的行人们。
从未来过这里的他原以为老城区会是几乎见不到什么人的废墟一般的地方,但实际这里比他想象中要热闹不少。
一些喜欢淘藏品的特殊爱好者们会到部分历史悠久的老店里找些被时代所遗弃的工艺品,不过这里最主要的客人还是那些奔着回忆或是出于生活习惯而光顾的上了年纪的人们,回忆的味道总是能够超过理性的判断,而被过去连结在一起的这些人们一同构造了相当温馨和谐的气氛,笑容总是洋溢于三三两两的人群中,感染着新到的新客人,将温暖以无形的方式继承传播下去。
但这份温暖并未走进鞠守的眼中,他所关注的,是存在于此的某个禁目。
常年与禁目生活在一起的鞠守在敏锐度上远高于千代子,即便是潜藏于暗处、仅仅通过规则来影响人类的不可视类型,鞠守还是可以察觉到它们的存在。
凭借着对感知力的信任和些许的好运,鞠守知道,胡桃失去踪影的罪魁祸首,就在这条街道上。
但他终究还是缺少了千代子的行动力,只是在这里随意走动着,等待着事情产生变化,当然,如果能被拽进禁目的规则里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嗯?”
而当他在片刻的失神后回过头时,却突然发现。
身后刚刚还是拐角处的巷道,转眼间成了延伸至远端一道破烂石墙的老旧过道。
而那些仿佛传递着“爱与和平”的老城区住民们,则在转瞬间全部消失不见了。
(这个是……)
他再度调转视线,街道的另一侧也变成了完全相同的光景。
死一般的寂静降临于这条被鞠守和禁目同时盯上的街道里,艳阳高照的天空也在异变过后不再被烈日所保护,只剩下一片空洞的蓝白色图景。
(运气真好……)
在微风拂过的清冷中,鞠守向着最初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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