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然而,直到第二天深夜,鞠守他们也没能等来约定好的对象。
在医院前正式道别前,他们曾与假千代子约好第二天晚上放学后在校门口处碰面,可现在已经是深夜八点过后了。
“逃走了呢。”
因为已经过了饭点,幸在千代子的吩咐下去买了三份大约单人量的奶油面包,结果回来的时候恰好听见千代子漫不经心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早知道昨天就不应该相信她的……”
鞠守相当后悔,毕竟她与对方之间实际上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联系,要再找到她恐怕只能去哲也的家里才行了。
(问题是……)
幸把买来的面包分别给到千代子和鞠守的手中,自己左顾右盼地朝两边观望了一阵子,当然,别说可疑的人影了,此时的学校附近连人都见不到几个。
(她真的是“自愿”逃避的吗?)
这本身就很不合理。
让三人在这里等待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好处,而且夏天的夜晚反而是乘凉的最佳时机,仅仅是放了鸽子让三人在这里等待的话,连恶作剧都算不上。
缺乏理由。
没有意义。
况且,最重要的是,幸从鞠守口中听说了另一件值得在意的事情——爱原哲也这一天根本没来学校。
即便询问平时与哲也相处较好的朋友,得到的回复也一概是“不知道”,哲也就这样直到放学都没有出现过,被算作旷课处理了。
不过根据班主任所说的情况,似乎是哲也的家人都不知道他去哪了的样子,如果今天晚上哲也依然没有回家,或许这件事会当作一起失踪案件了吧。
“呐,会不会是……”幸一边撕开奶油面包单薄的包装袋,一边向千代子和鞠守说了自己的看法,“她其实是和哲也一起离家出走了?”
“是有这个可能没错……”鞠守显然是饿了,撕开包装袋一口就咬下了相当大的一块,“汝果是介个样几的话——”
“给我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千代子敲了下鞠守的后脑勺。
“唔咕。很痛啊喂……总之,就算他们是一起离家出走,也不至于连见面的功夫都没有吧。”
“说起来,你还记得昨天那家伙说的话吧?‘哲也变得奇怪了’这句。”似乎没什么胃口的千代子盯着面包看了一会,最后还是没打算将其打开。
“记得啊。”
“假如那是真的,你觉得原因会是什么?”
“唔……他不是对千代子有好感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
“但那不会让他‘突然变得奇怪’,我的意思是,你觉得他的心态突然发生变化的理由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
“我有点在意……首先哲也对千代子——当然这是我自己的经验——他对千代子的想法应该不仅仅只是好感,哲也一直在为自己不敢为站出来的事感到自责,并因此而悔恨不已。假如他的心中真的只有好感,那么他所创造出来的那个假货理应与他之间有恋爱关系才对。”
“这样吗……确实他们的关系看上去不像是情侣……”
“更像是哲也在照顾对方吧。”
“为什么现在提到这个啊。”
“我想要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无论如何,禁目为哲也伪造了一个某种程度上属于他的千代子,那么一定是哲也对此心有所求才对。可是,既然不是恋爱关系的话,他所渴望的又会是什么……”
“……啊。”
幸思考了一会,忽然想起了什么。
“怎么了?有头绪了吗?”
“不……那个,就是、突然想起来有个很明显的疑问……”
“疑问?”
“……如果是离家出走的话,那哲也他,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
这的确是很“明显”的问题,尽管在场的三个人都因为各自所想的其他事情而忽略了这一点。
“理由……只会和那个假货有关吧。”
“唔……”
幸陷入了沉思。
又到了他所熟悉的“逻辑”的时间了。
突然的离家出走毫无疑问与哲也的心态转变有关,也就是假千代子所提到的“哲也变得奇怪了”。
而这是发生在见到他们之后,但事实上,排除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性别也和鞠守有所区别的幸,以及应该不会被哲也看见的千代子,哲也会有所关注的,应该只有祝花苑鞠守一人而已。
换句话说,他的心态变化,纯粹是因为“看到了祝花苑鞠守”导致的。
“那个,鞠守……”整理完思路的幸决定直接向鞠守本人询问自己所想到的疑虑,“你和哲也之间有发生过关系吗?”
“发发发发发发**……?!!?!?!”
“诶,啊……不、不是那个意思……”
“我我我我是绝对不会向男人屈服的!能、能和我**的当然只有千代子一个人!”结果刚说到千代子,旁边的同名少女情不自禁地偷笑了一声,“我不是说你!别笑!昨天的不算数!”
“不……所以说……我的意思是……你和哲也有过来往吗……?”
“啊、诶?来往?你不是在问交往吧……”
“是来往啦……本来就不是想问那方面的问题……”
“诶,这、这样啊……唔。”鞠守终于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幸所说的话,轻轻咬了口所剩无几的面包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好像……没有。”
“真的吗……?”
由于幸所能想到的结论只有“鞠守曾与哲也之间有过某种十分重要的联系”,对于鞠守模棱两可的回答他显然并不满意。
“突然让我想当然想不到啊……再说,那是个千代子的狂热信徒,又不像其他男生那样可能会对我感兴趣,没有交集才比较正常吧?”
“……你原来很受欢迎吗?”
不知为何幸感到心中似乎燃起了一丝微妙的敌意。
“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另一个我’。我们是不可能拥有真正的‘人气’的,不过是以同情心为借口的幌子罢了。你难道没经历过这些吗?”
“诶,不……是有经历过没错……”
鞠守似乎也遇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恶意”,这让幸有些意外。毕竟性别差别给鞠守所带来的温和环境甚至把她培养成了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孩子,幸原以为这样的鞠守已经不用承受那些痛苦的视线了。
“我讨厌人多的地方,尤其是男人。总之,我和哲也之间就算有过什么联系,恐怕也不会是你想要结果,别白费功夫了。”
“唔,嗯。”
“……等等,也许真的有。”正当幸准备放弃这条思考路线时,反倒是鞠守再次出声叫住了他,“虽然不是直接的联系,但是……我先问一下,你会提到这个,是不是因为那个假货口中的‘哲也变得奇怪’是见到我之后才发生的?”
“嗯。”
“……如果是问这个的话,我想……他确实有足够的理由对我的存在比较敏感。”
“诶?”
“‘千代子’啊。我不是说了吗,他是千代子的狂热信徒,所以,千代子‘身边的人和物’,他当然也会关注的吧。”
“嗯……可是,这个时间点……啊。”
(对了……这个世界的鞠守和千代子,并不是在最近才初次相遇的……)
幸回想起了鞠守曾提到过的信息,与兔神鞠守与千代子之间直到初吻才只是初次相遇的情况不同,祝花苑鞠守与千代子的相遇似乎要追溯到更早的时间点上。
那么,此时的祝花苑鞠守被哲也提前视为“千代子身边的人”,也就不是什么怪事了。
“你该不会是忘了吧,我早就认识千代子了。因为一些……契机。”
“唔、抱歉……”幸的确忘记了这一点。
“你好歹是另一个世界的我,给我争气点啊。嘛……不过,确实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鞠守随手将面包的包装袋揉成了一团,嘴角却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笑意,“啊~啊,都怪你把事情梳理清楚了,现在我反而成了最不好受的人了。”
“诶?为什么……”
“从哲也的角度考虑呗。”沉默已久的千代子忽然开口道,“假如这里的千代子也和我一样一直在拒绝和无视哲也的好意,那么,在哲也的眼中,鞠守毋庸置疑是一个值得去嫉妒的对象。”
“嫉妒吗……”
“没错,嫉妒。其实你只要参照你所认识的那个哲也,再回头考虑这里的哲也的思维模式,所有事情就都很好理解了。你是男生,应该比我更容易察觉到的吧,哲也可是一直都在嫉妒着你啊。”
“……唔,嗯。”幸的确对此心知肚明,哲也的言行举止早已不止一次地暴露了他的想法。
但哲也从来不会真正主动地表明自己的嫉妒,他只是不断地、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幸——“你必须让千代子得到幸福”。
幸所熟知的那个尚未发狂的哲也,将所有自己无法完成的希望与梦想,都寄托在了幸的身上。
(啊……原来是这样……)
至此为止,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尽管做法有诸多不同,但“哲也”依旧是“哲也”,这一点并不会改变。
毫无疑问,这个世界的爱原哲也,也同样将希望寄托在了祝花苑鞠守的身上,期待着鞠守可以为千代子带去完美、美好的未来。
然而,鞠守并没有达成哲也的期望。
千代子坠楼了。
而且,当时就在学校的哲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他是对我彻底失望了吧。”鞠守苦笑道,叹了口气,“所以才会在看到千代子跳楼后,因执念而创造了禁目,进而创造了另一个千代子。”
这本身就是属于她的罪恶,她无从逃避。
“而这就是这个假千代子与哲也没有恋爱关系的原因——他根本不是想要一个名为千代子的恋人,他只是……这一次,想要自己来保护她。”
可恶,真是这样的话,不是比我要帅气得多了吗……鞠守小声嘀咕了一句。
(所以,这次哲也离家出走与假千代子一同失踪也是……)
幸与千代子对视一眼,千代子向他耸了耸肩。
(是因为他害怕鞠守会再次伤害到千代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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